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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宿龙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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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下岭来走出不到十里,两条岔路摆在了他们面前。龙颜墨转身,问身后那两个一路上不时拌嘴的跟屁虫:“你们两个有谁知道‘九寒山’?”
两人同时点头,用手指出了方向。却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龙颜墨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俩,随便选了那条向西北方的岔路。
“喂喂,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羽青秋狠狠地瞪了柳善彩一眼。
“你怎么不配合我?”柳善彩掐着腰瞪了回去。
“我比你修行长,你该尊重我!”羽青秋用手中的玉笛敲柳善彩的脑袋。
“我比你年龄幼,你该爱护我!”柳善彩从身后拔出竹箫回敬在羽青秋的头上。
两人正打得起劲,忽然觉得不对,仔细一瞧,才发现刚才还走在不远处的龙颜墨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好,他隐遁了!”柳善彩一声惊呼,“嘭”的一声也消失了踪影。
羽青秋恨得单脚一跺,也顿时没了踪影。
龙颜墨正隐身行走,觉得身后清静了许多,忽然感得背后有一只小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服,回头一看,不禁又是一惊:柳善彩那无赖小童正嘻皮笑脸地扯着他的衣裳,一脸“好不容易抓到了你呦”的表情。
“再来玩啊,我最擅长捉迷藏了。”柳善彩冲龙颜墨顽皮地眨了眨眼睛,一副没有玩过瘾的表情。
龙颜墨刚刚相当无语地把她的小手从他身上打掉,就见眼前的空间被撕开了一道裂缝,露出羽青秋倒挂着的脸。
“可累死我了,这隐遁空间开了九九八十一条道,道道相接,条条相串,跟蜘蛛网似的,找人是很麻烦的,是会累死人的。侠士下次再隐遁,跟俺们打个招呼,好让俺们能跟上您,成不?”羽青秋一边喘着气,一边从裂缝中挤了出来。
龙颜墨无语地看着正在拍打身上灰尘的羽青秋和一脸鄙视地看着他的柳善彩,忽然觉得很是头大:这两个小鬼定是什么人专门派来跟上他的。而他们的目的,暂不可知。
“你们干吗要跟着我?”龙颜墨忍不住问他们,却也明白得到可靠回答的可能性不大。
“跟着真龙,看看有啥稀奇事呗。毕竟这种机会一生难求啊。”柳善彩仍是一副对龙颜墨崇拜无限、好奇到底的表情。
“历练,历练江湖。小生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曾经发过的那个誓言,如今能遇到龙侠士,完全是缘分啊缘分!”羽青秋仍是那么彬彬有礼,笑容温吞。
龙颜墨连瞪他们一眼的耐心都没了,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柳善彩和羽青秋两人互看了一眼,立刻又开始用眼神指责对方的理由非常烂。
时至日暮,他们还是走在前不着店,后不见村的荒山之路上。大概夕阳将要落尽,脚下的路旁终于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客栈。这客栈有三层,门前用高矮不等的木桩围成了一个院子,院门口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杆头飘着一面方形的旗子,上书:“阳关道客栈”。
客栈的院子里只摆了一张方桌,一侧的厩中不见一匹牲口,门前也没站着跑堂的,到处都是空荡荡,静悄悄的。从半开的客栈门里露出黑黢黢的屋内,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家店完全就像是一个被荒废了的旧屋,在最后一抹夕阳隐入天际之时,忽然从窗内透出一点豆大的灯火,显得很是鬼气森森。
柳善彩跳到龙颜墨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老大,这种黑店您也要住?”
龙颜墨还未开口,羽青秋却轻笑着踱着步子走了上来,道:“怕了?怕了就回家去啊,你这样的胆小鬼,何以陪龙大哥闯荡江湖?”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发觉龙颜墨正没好气地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欺负小孩子,你倒是‘真’胆大。”龙颜墨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便向那客栈走去。
柳善彩站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而羽青秋先是一脸愕然,然后便跑到一边高举着双手,做了个“天理何在”的姿势。
他俩赶上龙颜墨,龙颜墨却在客栈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首先,我不是你的老大,也不是你的龙大哥。我们素昧平生,只不过是你们死皮赖脸跟上我的。”
两人不认账地摇着头。
龙颜墨并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只是接着说:“我打尖儿、住店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俩休想打什么秋风。”
柳善彩呵呵笑着,从背着的布袋中拿出一块白花花的东西,道:“据说住店要用到银子。啥玩艺嘛,背着怪沉的,今儿就给它花了!没问题,没问题,连老大您的食宿费用我都能包揽呢。”
羽青秋笑呵呵地刚凑过去,柳善彩就又补了一句:“羽公子的就自费吧,恕我实在是有力无心啊!”
羽青秋正准备再次和她斗嘴,三人均被忽然从屋内传来的一声尖细、绵长得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声音吓了一跳。
“来客咯~”
紧接着,客栈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一身暗褐色布衣,肩上搭着条白毛巾的小个子跑了出来。看样子是个跑堂的。
柳善彩看着那跑堂的突在嘴外的龅牙,不禁身上打了个寒战。一转头,看到羽青秋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边,正用宽大的袖子遮着半张脸,脑袋歪向她,似乎要跟她低语什么。
“此地不善。”羽青秋盯着那个跑堂的片刻,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柳善彩很是同意。可她怎能向他示好,便“嘁”了一声,道:“怕了?怕了就回家去啊。”
羽青秋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和龙颜墨同站在了那个小个子面前。
“客官是打尖儿呢还是住店?本客栈经济实惠,童叟无欺,热心迎客,笑脸送宾,是咱这阳关道上享有盛名的百年老店了。”
“我住店。”龙颜墨平静地说。
“唉?那这两位不是一起的么?”跑堂的不惑地指着羽青秋和柳善彩。
“我不认识他们。”龙颜墨冷冷地回答,抬脚便向客栈里走去。
跑堂的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又笑问仍站在门口的两人:“两位呢?”
“住店!”两人异口同声。
“对了,我还要热水洗脚,好久没走过这么多路了。”羽青秋走进客栈之前,又吩咐小个子跑堂的。
柳善彩撇了撇嘴,小声道:“娇气!”
走进客栈大堂,羽青秋和柳善彩正看到从柜台后走出来,端着一盏油灯准备带龙颜墨到二楼上房的一个女子。
“老板娘,可还有房间?”羽青秋声音不高,可脸上却已摆上了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一身暗色碎花裙衫的老板娘回身一看,笑盈盈地返身走了几步,道:“有啊。小公子先别着急,待花娘送这位客官去二楼的上房,再回来招呼二位。”
“去吧去吧。”羽青秋笑着朝她摆了摆手。
那叫做花娘的老板娘巧笑了一下,转身扭着纤细的腰肢带龙颜墨上楼去了。
“咿~隔应死人。”柳善彩哆嗦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爬起的一片鸡皮疙瘩。
“呵呵,”羽青秋低头附在她耳边道:“今晚要有好戏看咯。”
“客官,咱们这儿荒僻,可没什么戏看。”小个子跑堂的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他俩背后,忽然插话进来,吓了两人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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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在堂内等着客房安排的时候,又来了五六个投宿的过路人。老板娘花娘满脸笑容地指挥着小个子跑堂的还有另一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瘦高个子伙计跑前跑后,为他们安置骡马、打扫客房、安排晚饭。等这一切都做完了,整个客栈又恢复到以前的安静,不过这安静里多了几个人沉睡的呼噜声。
龙颜墨平躺在床上,自闭上眼睛起,便在一片黑暗中极力回忆蓉娘的身影。直到他精疲力竭,昏昏欲睡时,才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转身微笑着,久久地注视着他,然后向他伸出一只略显苍白的手,轻唤他的名字:“颜墨……”他正欲奔向她,她却一个闪身,闪进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龙颜墨不曾多想,便跟着她的身影钻进了那片诡异的雾气中。
“蓉娘!”他大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却只能听到笑声,而寻不到她的身影。
忽然一只柔若荑英,软似无骨,却透着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他惊喜地回身,看到宛若重生的蓉娘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悲伤又有些欣慰地注视着爱妻,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蓉娘凄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要去触摸他的面颊。
而此时,龙颜墨忽然觉得胸前似乎被人猛击了一棍,便一下惊醒过来。而此时他的两侧都传来了陌生的气息。向右看,在一片昏暗中能辨认出是客栈的老板娘花娘,而他的右手此时正被握在她的手中。左侧床内不起眼的被子堆里,则趴着一个令他十分不快的身躯。
“这位客官呀,可否借步随奴家到奴家的闺房一下,奴家有些话想对您说呢。”老板娘缓缓低下身子,轻呵着如兰的气息对他说。
龙颜墨一下抽回了手,冷冷道:“这似乎不是该有的待客之道吧?”
花娘浅笑道:“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有什么‘该有’、‘不该有’之分啊,只要两厢情愿……”
她话还没说完,便惊讶地看到龙颜墨另一侧的被子忽然自动“坐”了起来。她诧异地掀开那被子,只见一个披着头发,睡得一脸惺松的小女孩正揉着双眼,一副好梦无端被打搅了的样子。
她撇着嘴,带着一丝哭腔说道:“爹爹,要尿尿……”
龙颜墨和一旁的花娘顿时石化中。
揉罢眼睛的小女孩抬起头来,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无辜模样,看了看龙颜墨,又看了看花娘,忽然说道:“爹爹,这个女人好丑,人家不要她作后娘啦!”
花娘的脸上顿时一片煞白。她气急败坏地伸手要去拽那小女孩,却被坐起身来的龙颜墨挡在了中间。
小女孩趴在龙颜墨的右肩上,瞪着一双审视的目光上下左右打量花娘,又道:“真的是好丑哦,要品没品,要相没相,看你那前面,跟横了个冬瓜似的,怪不得只能跟俩大耗子厮混,自贱身价,有辱同族啊……”
“你……”花娘听得已是怒气满面,却奈何不了那个毒舌的小丫头。从刚才开始,她的身子便压根动弹不得了。
“你滚吧!警告你一句,靠害人修行,迟早会遭到天罚。”龙颜墨冷冷地说着,手指轻轻一弹,花娘便满面惊恐地破门飞了出去。
“哇,老大好厉害啊!”
刚才那个毒舌的小丫头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话唠子柳善彩。
龙颜墨转头毫无表情地看向正拍手笑着拍他马屁的她。
“树有皮,人有脸,我不想对一个小孩子用刚才对那花蟒精说的那个字。”
“呃?什么字啊,老大?”柳善彩歪着脑袋问他。
“滚!”龙颜墨真的有些怒了。
“呃?那个,老大,我还有个问题,你干吗对那花蟒精这么仁慈?……”
柳善彩还未得到答案,就被龙颜墨抓起向上一扔,破屋顶而出了。
摔在三楼屋顶上的柳善彩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呵呵”的笑声,她气冲冲地扭头一看,果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羽青秋。他正拿着他那破笛子坐在屋脊上,状似赏月。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是吧?”羽青秋阴阳怪气地嘲笑她。
“要你多管闲事?!”柳善彩爬起来,也一屁股坐在了屋脊上。
“他的这里被冰封了。”羽青秋指了指胸前。
柳善彩望着头顶的圆月,出乎意料地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无奈的样子。”羽青秋笑了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说着,他将玉笛横在唇边,缓缓吹出了一段舒缓绵长的调子。
柳善彩听了一会儿,默默从背后拿出竹箫,与他和起音来。
两人正沉浸在合奏中,忽然听到下面有人骂骂咧咧地叫道:“XXXX,大半夜的,装什么摇滚青年!还让不让人睡了!”
两人一怔,停下了合奏。
“摇滚?听见没?说你吹得太烂,音都摇摇晃晃地不成调子。”羽青秋趁机耻笑确实需要继续提高技艺的柳善彩。
柳善彩白了羽青秋一眼,道:“他还让你‘滚’呢!”
羽青秋举起玉笛就要敲柳善彩的脑袋,却被她用竹箫挡住。
“想打架是不?下面倒是还有两只欠揍的,是那花蟒精的同伙,咱们去教训教训他们?”
羽青秋将玉笛插回腰间,摇头道:“暴力啊,暴力,罪过啊,罪过。”说着,他却站起身来,卷起了衣袖。
“不能杀生。”羽青秋嘱咐柳善彩。
“我当然知道!”柳善彩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屋顶跳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住店的房客们离开时却不见了昨晚那个漂亮得有些妖的老板娘,只见一高一低俩伙计站在柜台后面。更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俩伙计均是鼻青脸肿,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吊在胸前,一个拄着一根木棍,断了一条腿。而当他们要结帐的时候,两人均摇头如风扇,说是一百周年店庆,食宿免费,还附带赠送骡马饲料。
龙颜墨跨出客栈向外走了几步,稍稍回头留意:那俩人果然还是象膏药一样跟了过来。而那个柳善彩,也象昨晚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依然和羽青秋拌嘴吵闹。
他轻哼了一声,拔腿朝大路上走去。
“老大,等等我!”柳善彩追着龙颜墨跑了过去。
羽青秋回头看了一眼躲在柜台后面正哆哆嗦嗦地看着他们的两只田鼠精化身的客栈伙计,然后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了一张符咒,念念有词地念叨了几句,便转身跳起,贴在了那客栈门的正中。
“有了这张符,那花蟒精不敢靠近,就不能再奴役你们了。你们正经修行,不要再为害人世!听到了没?”此时羽青秋的语气,如同龙颜墨的一般冷峻。
两只田鼠精连忙点头作揖。
羽青秋笑了一下,转身追着龙颜墨和柳善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