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未有意

19、第十八章 求死致残

　　我如约打开了房门，带着我心伤难愈的哥哥。昨晚也许是预料到我最终会向父亲低头，他又开始对外界关闭上了他的那道心门，再次对于外界的任何情况都失去了反应，只剩下孤零零的颤抖。

　　我承认，面对一个如此伤害过自己的人，想要相信他，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

　　可美好终是短暂，终究我们要从龟缩的壳里走出来，面对未知的境遇。

　　相信父亲其实是一种赌注，我也拿不清楚能相信父亲多少。毕竟我不可能全天跟哥哥腻在一起，当我不在这个家的时候，父亲会不会再次对哥哥拳脚相加又或者做出更残酷的事情。

　　当我期期艾艾提出要带哥哥去学校的时候，父亲的整个脸都快扭到一块儿去。我认出那是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

　　我坦然迎接着来自父亲的暴怒，以最大的努力回护着哥哥的安全。

　　那一天，我的耳朵里挤进了许多不堪的词汇，而这些辱骂的词汇无一不是针对我的哥哥。

　　那一刻我的心凉如寒冰。

　　也提前而深刻的认知到，父亲不可能放过哥哥，起码从思想的层面上来说。

　　也许我内心深刻的无力和绝望早已透过湿滑的手心传向了哥哥，就算他极力的关闭起内心的世界，期望用无声的抗争来换取死亡的自由，但他终究没法完全隔绝外界对他的骚扰，尤其是我的。

　　就在那一瞬间，我恍惚听见了哥哥的一声谢谢。然后我的手心里空了，哥哥以我措不及防的方式，从三楼书房敞开的窗户翻了出去，以他当时有限的自由，选择了自己可以选择的方式。

　　哥哥没有死，可也算逃过了父亲的钳制——他终于向着活死人的行列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这场意外，使得我和父亲的关系降至了冰点。有那么三四年的时间，除了必要的对话，我都拒绝跟父亲说一句多余的话；除开那些既定的活动，我也少于跟父亲独处，我宁愿到医院的病房去陪着哥哥——也许我对哥哥的感情就是在这一时期产生了畸变，只是当时的我浑然不觉而已。

　　到我高中毕业那年，我不得不面对是在国内念书，还是到国外去的选择。在国内，国内的教学方式难以满足我求知的欲望，但是在国外，我将不能常常看见哥哥。不管哪一样，都令我感到不安。

　　林医生是这一时期我唯一还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人，也许是因为他熟知内情，并与这内情牵绊极深。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国外，留下林医生照顾哥哥。临走前，林医生替我在哥哥的病房里安装了摄像头，这样，我空闲的时候可以通过视频来看哥哥。

　　分别来临时，我在哥哥的病床前久久留恋，我捏着他的手，轻轻的吻着他的手背，然后俯身，亲了他的额头。

　　“哥哥，好好养病，等我回来……我回来你会给我笑脸么？”

　　然后，我怀揣着对未知的渴望离开了这个国家。

　　以后八年，我都甚少回来，甚至连圣诞假期，我也只是匆匆而回匆匆而去，因为我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学到更多的东西；因为我知道片刻的留恋，会阻碍我回国的进程。

　　这段时间里，哥哥的情况有所好转，当我用电话在他耳边喊他名字的时候，林医生告诉我，哥哥会流眼泪了，这意味着他有意识能感知外界。

　　在英国的第八个年头，我结束了学业，因为，我的父亲，车祸离世了。

　　我至今记得那个初夏的下午，本不太炎热的伦敦街头，浸湿我后背的冷汗——不管之前我对他是爱是恨、是敬是鄙，那一刻都烟消云散。我忽然开始后悔过去的十多年，为什么不跟父亲多说两句话，直到最后，在我脑海中留下的只有多年前的那次争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