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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杜若是孤儿,无依无靠。

      幸有一门酿桃花酒的好手艺才得以存活,十亩桃花林是父亲遗留的唯一资产。

      十亩桃林,十里春风,人面桃花相映红。她的林旁常有人驻足,也不知道是观赏花,还是看她。

      她的小木屋就在林中,春夏之际,日出摘花,日落酿酒,待夏秋蜜桃成熟之时,她会请周遭村民同来摘桃,权当接济村民。冬日时,寒风猎猎,挑些晴朗的日子给些桃树完成冬剪,虽累倒也值得,只等来年,这些桃儿会生长的更好。

      如此一年年过去,靠酿酒为生,从不烦恼也不寻找,日子乐得逍遥。

      只是今年略有些不同。

      冬末的某一日,杜若完成冬剪,往回走时,忽听到远处传来异响。

      莫非有人在偷桃树?

      她的桃树都是由最饱满的种子育成,生长旺盛,冬末之时,总有些无赖来偷了桃树去卖、换点银钱,历年都有,她开始还会劝阻,后来看他们着实可怜,便也任由去了。

      但今年不行,今年是荒年。

      天色阴沉,像要下雨,她趁着天还未黑,循着声直走了过去。

      树下有个男人靠着树坐在地上,他长发束起、耷拉着脑袋,身着白衣,与黑黝黝的桃树比较,越发纯白无邪,走得近了,她听到男子低声的求救声。

      听见脚步声,男子抬起来头。

      她一看,竟是个唇红齿白、面目清秀的少年,全无半分无赖的邋遢模样。

      她带着戒备和好奇之色,“你怎么受的伤?”

      闻言少年顿时苦了脸,像个犯错被父亲责骂的少年,“我只是路过的,却被一只小兽咬伤了腿。”

      不像原来那些无赖的嬉皮笑脸,少年的委屈模样让她降低了防备,但她还是小心问了一句,“你真不是来偷我桃树的?”

      路过的人少有穿行桃林的,但看着他乌黑明亮的眼,清澈如山间流淌的清泉,不沾染半分尘世气息。

      或许他真的跟他们不一样,他只是一个需要救助的伤者。

      天空蓦然响起惊雷。荒年连怪事都多,冬日竟然有响雷。

      杜若想了想,“那好,你跟我回家。”

      路上,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夸父。”少年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间说不出的自得。

      “好难听的名字啊。”

      少年眼神一暗,重新变回受伤时垂着头的模样。

      她像对待桃树那样对他,与树而言,它的根就是他的腿,她帮他清理着伤口,眼中布满人性的光辉。

      她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比太阳的光芒还要闪耀,夸父不自觉的伸出了手,撩动她的青丝像拨动柳条一样。

      自父亲走后还没有男子这么对待她,即使是那些泼皮无赖也敬重她的为人。她站起来,红晕爬上了半边脸,半是羞半是怒,“你果然是登徒子。今晚你睡这竹床,明日你就离开。”

      说着就也不管不问了,推开里屋门,一把关上,留下一脸愕然的夸父。

      考虑到那少年有伤,她不仅煮了素菜,还加了点荤腥,看着他吃的意犹未尽,她不觉有些得意。

      但一想到他昨晚对她的举动,她还是冷着脸,“今天雨停了,你可以走了。”

      他愣愣地回答,“可我伤还没好呢。”

      “你家是在洛城中吗?我送你回去。”

      他眸中闪过一丝凄然,声音降低了几度,“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人。”

      她的心一颤,想起那些父亲刚去世时的日子,那一年也是个荒年,她不过十岁,相依为命的父亲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哭,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哭着跑到了洛城,可是城中人自顾不暇,没人在意她。在快饿死的时候,她从臭水沟里捡到个馒头,跑到护城河的河水中清洗干净,就着河水狼吞虎咽,那股咸腥味这么多年似乎还未散去,又再次浮现,从咽喉席卷到心里,化为痛楚,弥漫四散。

      她缓过神来,盯着眼前与她一般无家可归的夸父,内心满含同情,暖声说道,“那你就在这养伤吧,住到你伤好、想离开为止。”

      夸父的腿伤不知道是何种小兽给咬伤,半个月过去了还未见好。

      春暖时,熟睡了一季的桃树开始绽出新芽,吐出花苞。

      这个时间,她会给她的新树浇灌,夸父过来帮忙,看着他一只手提着木桶一只手还拄着拐杖,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像喝醉了酒,模样分外滑稽,引得她连连发笑。

      有夸父帮忙,今年比起往年轻松很多,她忽然有一种想夸父留下来的冲动,只是今年又会是一个荒年,两个人的话怕是难以存活。

      说来也奇怪,经过他浇灌的桃树长势格外旺盛,周围的还是花骨朵的时候这边已经盛开出桃花,随风摇曳,鲜艳妖娆。

      她细细的观赏那些花儿,却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在花香掩盖下,仿佛有微风和大海的气息。

      她钻研了多年怎么还没有夸父厉害?

      趁着旁边夸父没注意的间隙,她一把抓起他的手,细细的看,但除了皮肤白皙、五指纤细外,她察觉不到其他特异之处。

      见他在笑,她没好气的问,“你手上是不是有魔力,怎么经你手浇灌的桃花会大不一样。”

      他把手再次伸过来,“你摸摸看看。”

      她用指尖轻轻触碰他的掌心,只觉得温热异常。

      夸父忽然把五指覆起,他的手很大,足以包裹住她的手,“现在你就是那桃花。”

      他语气极为认真,她还在思索这话是何意,经过一愣神的片刻功夫,她才想起来要挣脱出他的掌心。

      夸父玩味般大笑起来,不在意她奇怪的目光,迎着春风,更显得意,“现在你懂了吧,阿若?你被我抓在掌心,想挣脱出来。那桃花也与你一样,拼命想挣开我的手,于是挣着挣着就开了。”

      这个夸父,捏了她的手后还居然是在逗她玩!

      她以为自己应该是生气的,搁在一个月之前,她发誓她会生气然后把这个男人赶出她的桃林、并且终身不得踏入半步,但现在,她除了有些无奈,竟然生不出半点怒意,看着他肆意的笑,还有弯成彩虹般的眼眸。

      彩虹?这个男人说不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她想。

      虽是荒年,她的桃花却开的最好,她把树上开的最好的桃花小心的摘取下来,那些花像天边的晚霞,一朵朵被拾取下,从天上到人间。

      在她摘花的过程中,夸父在旁边拄着拐杖,一脸笑意,目不转睛,每每这时,她心里有小鹿在撞,她问,“你看着我干嘛?”

      “我没看你呀!我在看花,一朵很好看的花。”

      她心跳的更快,快的要窒息。

      就这么闹着笑着,一晃眼的功夫,春季已快过了。

      酿了三个月的第一批桃花酒要出窖了。

      打开封口,醇香无比,她看着夸父一副快流口水的模样,笑出了声,心里想的却是:这酒如能卖个好价钱,就能多买点粮食了,他也就能多住会了。

      这日,她穿上了红白相间的纱裙,纤细合体,换下素鞋,着了白色云履,涂抹上胭脂,越发显得皮肤白皙,裙衣艳红,美的不可方物。她知道这点,从夸父的眼中能够看出来,那如海般辽阔的深邃眼眸当中像是掀起了狂风骤雨。

      今天,是进城送酒的日子,这身衣服是洛城酒肆老板温大娘送的,她平时不穿,因为这是她准备出嫁时所穿之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却把它穿了出来。

      这次进城,不需要再雇个挑夫挑酒,因为有了一个好帮手。

      她在前面领着夸父进洛城,他身材颀长,虽偏瘦,但挑起酒来稳稳当当,这么对组合,一路引得旁人艳羡。

      酒肆的温大娘早早知道她要来,在门口等候,却见到今年的挑夫不似那些粗莽汉子,而是个俊秀少年,心里笑开了花。

      她让夸父把桃花酒放下给温大娘,大娘一尝,惊道,“这酒竟比往年还要香浓几分!”

      她心里知道,这都是他的功劳。

      大娘把她悄悄拉到一边,“杜若姑娘,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你怎么认识的。”

      “他受了伤,我收留了他。”

      “你怎么又救人了,我记得你原来也救过一个。”

      她也记得,前些年救过一位身负重伤的青年,养了半年的伤,忽然有一天莫名消失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温大娘看着夸父越看越满意,忽然又皱了眉,“我看他起身的时候,怎么拄着拐杖,是个瘸子?”

      她笑着解释说这是他的腿伤,大娘不太信,只是一个劲的嘱咐她,“杜若,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婚了。”

      是啊。她该成婚了。

      回去的路上,夸父一手拄着拐杖,肩上还背着装满粮食的袋子,疑惑着问,“那两大坛桃花酒,才值这么点东西呀,是不是那个温大娘骗你?”

      她心里知道有那么回事,荒年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夸父又说,“如果等有时间,我送你一座比这更大的桃园好不好?”

      他无亲无故,哪里的钱财买桃园,但她还是高兴不已,对他的这个承诺以及他说这话时的认真态度。

      “别那么高兴呀,你先告诉我,你和那个温大娘一直看着我,神神秘秘的在说什么?”

      她面色微红,没有正面回应,“等你再住半年,我就告诉你。”

      等他再住半年,能安定下来,她就告诉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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