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哨兵》天山童猫

25、25-深海之旅

　　翡翠群岛位于科伦纳西海岸，是距离大陆最遥远的岛屿之一。要去那座群岛只有登船，可愿意送客人去那里的船只少之又少，他们把那儿视作不详的海域。

　　诺雷手持地图走向科伦纳海港，在他右边站着散发海洋气息的（伪）精灵，而左边牵着个沉默寡言的黑发小孩。

　　孩子刚及他腰高，乌黑的头发又密又亮，刘海整整齐齐遮住了他的眉毛，琥珀色的大眼睛带着股倔强和不甘，他时不时仰脸偷瞄诺雷的脸，可矮小的他只能看见诺雷轮廓分明的下巴，当他低下头，眼底的郁闷变得更浓重了。

　　“为什么会这样……”小孩踢了踢地面，不满地发出牢骚。

　　“你已经问了十一遍了，还没习惯自己的新形象吗？”诺雷低头含笑看向小孩，眼底流露出的宠爱让小孩仿佛吞下了含着玻璃渣的糖，又甜蜜又痛苦。

　　小孩不是别人，正是被玛莎·尤金尼德斯灌下魔法药剂，暂时变成人类的菲尔思。变成这种低等的两足生物，菲尔思打从心底是拒绝的，这让它联想起过去糟糕的记忆，而且……为什么他的形象是人类小崽子！这让他如何保持主人的权威！

　　就在他对自己形象万分不满的时候，他吃惊地发现诺雷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异常温柔，好像自己再惹出什么翻天覆地的麻烦他也能全盘接受。看到诺雷对人类崽子的喜爱程度非同一般，菲尔思咬了咬牙，决定忍了。

　　“我暂时这副样子就算了，为什么那个海产也要跟着我们？！”菲尔思怒气冲冲指着诺雷右手边伪装成精灵的海妖。

　　诺雷揉了揉他的脑袋，软绒绒的手感比起坚硬的鳞片好上太多，让人爱不释手，“别这么说，你忘了大领主交给我的任务了吗？”

　　“你是我的人，为什么还要听从别人的差遣？”菲尔思抱着肘老气横秋地问，婴儿肥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有捏一捏的冲动。

　　“这都是为了找到你的伙伴还有你的宝物啊。”诺雷忍不住拿出对孩子说话的语气来，“你就担待一下好不好？”菲尔思的表情变了又变，没骨气地沉溺在诺雷的温柔中。嘛，反正他现在是小孩子，撒撒娇又有什么不对？

　　全程围观两人轻松氛围的海妖轻嗤了声，凉飕飕地说：“拜托两位，提高警惕，我们不是去郊游，你们要去的地方可并不欢迎陆生生物。”

　　“你怎么还在这儿？”菲尔思施舍了个眼神给海妖，矜持地问，“现在已经没人监视你了，你大可以自己离开。”

　　“呵，你以为我不想走吗？要不是我的三叉戟——算了，总之，我就带个路，你们好自为之。”海妖有气无力地说。

　　“那武器对你很重要？”诺雷问。

　　海妖翻了个白眼，冷冰冰地说：“这与你无关。”

　　“嘿，现在我们好歹是同行者，你透露给我信息，说不定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谁会稀罕一个陆生生物的帮助！海妖转过头正要反诘，可对上诺雷清澈的眼睛就忘记了酝酿好的恶言恶语，诺雷的神色很真诚，至少……他动摇了。

　　该死，一个人类怎么可能迷惑住海妖的精神，海妖才是迷惑人心的专家好吗？！海妖捂着胸膛稳了稳神，犹疑着说：“等到了那儿再说吧。”

　　一艘帆船停泊在三号码头，一眼望去就能将船的结构看完，小船只有一个低矮的船舱，舵安在船头，白色的船帆收起悬在桅杆上，随着海浪微微起伏。船主带着草帽叼着烟斗坐在甲板上，他的椅子不过是个空置的木箱，看到几人到来，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粗声粗气地说：“来了啊。”

　　诺雷困惑地盯着船主看了会儿，船主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容貌，菲尔思看他盯着一个粗鄙的老人瞅个不停，不爽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诺雷恍然回神，整理了下表情纹：“您好，请问这艘是开往翡翠群岛的船吗？”

　　“没错。”船主压着嗓子回答，“大领主已经把酬劳给我了，你们安心在船舱坐着就好，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到那里。”说着船主就走向船头，试图摆弄那个舵。

　　诺雷瞥了眼仍挂在缆桩上的缆绳，平静地问：“您不先将缆绳解开吗？”

　　船主惊慌失措地回过头，草帽歪斜了下，露出金色的发丝，诺雷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走上前去掀开了船主的帽子，尤金家族遗传的金发暴露在眼前。

　　“我的老天……小少爷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的家人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我跟他们说我回教堂了。”尤金家的小少爷高傲地抬了抬头颅，反正身份已经暴露，他大大方方撤掉了障眼法，让自己从一位饱经风霜的船夫瞬间变回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殿牧师。

　　诺雷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回去，我可不想让你哥哥知道你在这儿！”我会被他撕了的！

　　“我祖父说过，我需要历练，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维斯特不为所动地坐回箱子上，优雅地翘着腿说，“而且我觉得你的队伍里需要一个牧师，万一你们受了伤，我可以负责治疗，怎么样？”

　　“不怎么样，知道你在这儿，我一定会被列入尤金家族的黑名单。”诺雷一头黑线地说，他拉起维斯特的手往码头拖，“别闹了，快点回去。”

　　“我没闹！我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我家族的羽翼下！”维斯特的声音尖锐起来，“我的哥哥是圣殿唯一认证的战士，哪怕骑士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而我姐姐是法师协会公认的天才，魔法药剂的合成能手，我不想自己跟他们相比显得那么差劲，我就想努力一下这样不行吗？”

　　“可是……”话音未落，帆船忽然脱离了码头飘了出去，诺雷震惊地回头望去，只见伪精灵真海妖把缆绳甩在了甲板上。

　　“抱歉，你们拖拖拉拉时间都没了，我就先动手了。”海妖毫无诚意地笑了笑，虚伪地说，“能麻烦你们把船帆放下来吗？我来掌舵。”

　　“好了，既然船已经开了，那就上路吧。”维斯特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给我个机会吧，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维斯特注视着诺雷，没一会儿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他转过身努力想解开绑着帆布的绳索，然而却越搞越乱。

　　“圣光就是这么教导你开船的吗小少爷？”海妖嗤笑了声。

　　“圣光并没有教导我开船的技艺！”维斯特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好吧好吧，那就让我来吧，您找个地方坐好，别到时候晕船了。”海妖利落地放下了船帆，拉直了绳索，鼓满了帆。

　　“你——”一阵海浪的颠簸传递到甲板上，维斯特的脑袋晃了晃，脸色微微发白。他慢悠悠挪到船舷边，忍住恶心说，“给我记住，海妖……”

　　“注意身体吧，小少爷。”嘲讽完维斯特，海妖扭过身扫了眼诺雷，遗憾地啧了啧嘴，“你倒是挺适应海上漂流的嘛。”

　　“我坐过比这个更颠簸的交通工具。”那就是他姐姐开的飞行器……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坠机的死亡感，至此以后他就剥夺了姐姐驾驶的权利。

　　“不过你的小家伙看上去不怎么妙，”海妖歪过头看着绷着脸死死低着头的菲尔思，“好好照顾他吧，别下了船还是这副样子那就糟糕了。”

　　诺雷立刻蹲下身看向菲尔思，两人视线向平的霎那，羞于承认自己晕船的小家伙一头栽到了他怀里，紧紧搂住他肩膀不动弹。诺雷轻轻梳理着他的发丝安抚：“没事吧，不舒服就靠着我。”

　　“该死的海妖……”菲尔思靠在诺雷的怀里闷闷地出声，“我总有一天要让他尝尝穿越云霄的滋味！”诺雷忍俊不禁，维持着怀抱他的姿势揉了揉他的后颈。

　　诺雷的游隼混迹在海鸥群里，监视着船航行的方向。不得不说，带上海妖还是正确的决定，因为他是四个人之中唯一熟悉驾驶船只的。他把控着方向，控制着船速，更难得的是，他完全没有兜圈子的打算。

　　海妖的坦率令诺雷刮目相看，他抱着树袋熊一样的菲尔思坐到海妖身旁，惊奇地说：“我以为你会把我们骗到某个危险地带一股脑淹死。”

　　“昨天晚上你们打断我的仪式时我确实这么想过。”海妖朝他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地说，“不过，算了，等你们到达了翡翠群岛，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们。”

　　诺雷提高了警惕：“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从不希望别族生物介入我们种族的事务里，”海妖坐到船舷上，瞬间褪去精灵伪装变回蔚蓝色的鱼尾，答非所问地说，“但是我的对手违了约。”

　　“你的对手？”

　　“权力斗争，你们人类社会最常见的纷争，海妖也会如此。”海妖将自己的尾巴垂进海水里，随着波浪微微摆动，“你们的目的地是他的地盘，很快你就会和他面对面。”

　　“那你……”

　　“别死的太快，我先走了。”没等诺雷说完，海妖忽然倒栽葱落进了海里，诺雷吃惊地趴在船舷边向下望，哪里还看得到海妖的影子。游隼也赶了过来，它干着急地叫了声，对着深邃的大海望而却步。

　　“怎么了？”菲尔思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脸上还没什么血色，“到了么？”

　　“快了，”诺雷揉了揉他的脑袋，“再休息一会儿。”

　　菲尔思听话地重新埋到了诺雷的怀里，颠簸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只有缩在诺雷怀里才能感觉舒服些。诺雷刚刚安抚完菲尔思，离海面不足一根手指高度的游隼急促地拍打翅膀鸣叫起来，诺雷的目光重新落到海面上。一个巨大的阴影沉沉笼罩住海水的颜色，而且正迅速朝他们的船只逼近。

　　诺雷瞳孔骤缩，他返身跑到甲板另一边抓住了维斯特的胳膊，没等病怏怏的牧师弄清楚状况，“哐”的一声巨响，微不足道的帆船掀飞了起来，仿佛慢动作般在半空转了半圈，“啪”摔成了两半。

　　“扑通——”诺雷掉进了海里，他紧紧抱着怀里的菲尔思，迅速锁定维斯特的位置朝他游去。就在这时，巨大的黑色生物扭动着粗壮狭长的身躯靠了过来，诺雷来不及转身，眼看就要被击中的时候，他怀里的菲尔思动了动，眼睛又变成了可怕的竖瞳。

　　“吼——”震耳欲聋的声浪伴随着强大的水压挡开了怪物的逼近，诺雷也被这攻击误伤脑袋嗡嗡直响，他误吞了一口海水，呼吸变得困难。

　　一道蓝光划过他眼际，他的身子一轻，迅速被带回了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