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擦肩而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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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晦暗的天空乌云翻涌，延绵不断的雨滴从万丈高空纷纷坠落，林璐站在廊下，恍惚地伸出手去，低声念了这么一句。
“哟，果然好兴致！这雨下这么些天都不见停，愁都愁死人了，林老师还有心情吟诗作对呢！语文老师就是语文老师，真是敬业~”
尖细的声音里时再明显不过的揶揄，连女人微张的鼻孔，似乎都在尽情地表达自己的鄙夷。
这个共事了快三年的中年女人，不知何时与自己已成水火之势。私下里，几乎不会放过每个嘲笑自己的机会，就连这样随口一句的呢喃，都会被她当作笑柄。
林璐在心底冷哼一声，猛地撑开雨伞，随手转了一圈，四溅的雨滴立刻溅了女人一脸。
“新学期见了，孔老师~”趁着她从满脸雨水的震惊中回过身来，林璐朝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立刻快步走入雨中，随着拥挤的人群一起向地铁涌去。
这已经是林璐呆在这个补课机构的第三个年头了。
今天刚结束本学期最后一天的工作，虽然两周之后又要迎来最为艰苦的暑假，但刚结束一段工作，心里免不了轻松愉悦，结果那女人还要来搅一脚，真是扫兴！
林璐不屑地撇撇嘴，换了个姿势眯着眼继续假寐。下班高峰期的地铁总是拥挤不堪，又是雨天，地铁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烦躁的异味。
耳边尽是一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林璐脑袋都快炸了，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准备用标准的“班主任的注视”让她安静下来。
只是一睁眼，她就愣住了。
眼前站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因为太热卷起了校服的袖口，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吊环，低垂着眼，半搂着吊在她腰上的女孩——也就是“噪音”的来源。
原来是一对高中小情侣。
这样的事林璐见得多了，换了以前，就算是两个男孩子这样搂在一起，她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只是这次，她却愣住了。
——这个男孩，和记忆里的那张脸，长得太像了。
真的是太像了啊......
那白皙到恍若玉石的皮肤，柔软的黑发，长长的眼睛，就连微微翘起的嘴角，都和当时的他一样，带着无限暖意。
或许她的目光真的太过于专注而无礼了，一直侧着脸说个不停的女孩警觉地地扭过头，好看的脸庞微微皱起，目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踮起脚和那少年低声说了什么，两个人便手牵手走开了。
——真是的，都为人师表了，还被高中生当作花痴怪阿姨嫌弃，林璐啊林璐，你到底要为他丢脸到什么时候？
车厢里的人大多是低头玩着手机，没有人会对这场毫无波澜的小插曲有任何在意，可林璐的脸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那种对自己的失望、厌弃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只能通过用力地咬住下唇来缓解自己的心慌。
——都已经过去五年了啊，怎么还是这么不争气？忘不了那个人，甚至连看到和他相似的小孩都会失态，你的理智呢，被狗吃了吗？
废物！
废物！
废物！
林璐在心底把自己狂骂一通，幸而广播里适时地响起了终点站的名称，林璐如释重负般匆匆下了车，只想把今天种种的不悦都锁在身后及时关闭的车门里。
“林璐——林璐！”
刚随着人流走出站台，恍惚中就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焦急而迫切。
——这是？
林璐只感觉脑中突然有惊雷炸开，身子顿时僵在原地，有些慌乱地环顾四周，但满目所见，都只是疏离而陌生的脸孔，在昏黄的灯光的下，宛若一群幽灵。
——没有他。
——当然没有。
——怎么可能会有？
——你怎么可以期待有？
——就因为看到一个和他相似的少年，就发疯了？被小孩子嫌弃就算了，现在还幻听了么？林璐啊林璐，你可不可以争点气？
“哎呦搞什么咧？走路好好走呀，杵在出口干什么啦！”
擦身而过的大妈朝林璐抛了个白眼，又不解恨地抱怨了一句。林璐脸色一白，快速融入涌出的人群中，更加地加快了步伐。
而就在这几十米开外的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大步朝站台跑来。清俊的脸上带着慌乱的表情，头发被风吹乱，裤腿上也溅上了雨水，显出几分狼狈。
“子衿！子衿你等等我！”
上了年纪的美妇人，踩着小高跟，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不明白一向沉着冷静的儿子，怎么突然像发了狂一样，硬是要下车，不顾形象地往地铁站跑去，此时又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定定地站在马路边。
她走上前，担忧地拍拍他的胳膊，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子衿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朝担忧的妈妈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刚刚车子开过，看到一个很多年没见的朋友，也许是，我眼花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不可察觉地落寞起来，连一向挺得很直的背板，也微微地耷拉下去。
——又是自己看错了吗？
刚刚车子驶过地铁出口时，他明明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纵然是在昏黄的灯光下，纵然是在拥挤的人群中，纵然他们之间隔了上千个日日夜夜，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只是那一刻太过惊诧，等他提出要停车的无理要求，车子已经驶过一段距离了。
——我到底是来晚了？
——还是，来错了？
他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可这五年来，他已经错了太多太多次，以至于现在望着面目模糊的人群，竟也开始迷惘起来。
知子莫若母，望着儿子嘴角淡淡的笑意，妇人心里也明白过来。
——是那个女孩吧？
那个她连名字都未曾被告知的女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击溃了自己沉稳的儿子，让他自小便引以为傲的子衿，沉默着单身至今。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相对无语，顾子衿搀着气喘吁吁的母亲，重新坐回了车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擦肩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