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残雪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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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都直接在锅炉房的地上靠着墙屈膝坐下，距离大概半米，朝着同一面墙，那上面挂着未开刃的刀具。三把刀放在深音和假发的中间。
工具倒是很好找，就胡乱摆在一张置物台上，想拿什么就直接取。深音看着对他们这个年龄孩子来说长过了的木刀——使用过度，尽是初学者造成的笨拙磨损。幸好有帮过香子做过类似的事，不然这次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嗯，其他两把倒是不算非常特别，只有一把磨损得特别严重。还有刻名字么？
深音拿起了那把用得最旧还刻了名字的笨蛋的木刀。
“高杉”。刀柄上面刻着小小的高杉的字样，应该就是使用者的姓氏，不过面前这位——他姓假发，还有一个叫小卷子的朋友，那高杉应该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同伙了。
“真是麻烦香子你了。”少年不好意思地快速说着，好看的脸上却还是礼貌又平静的神情，“最近，最近一直在练剑，大家都很努力，我、高杉还有银时。每次看到松阳老师检查我们的成果的时候的满意的表情就觉得再辛苦都很值得。这都多亏了香子，能偷偷帮我们准备好练习用的木刀。”
深音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随手丢下那柄刻着“高杉”的木刀，心里只是稍稍感叹了一下这帮小孩乱起名字的热情，那个小卷子看来最近在自称银时，还有高杉，说不定也是个假名。
她抬起头，迎上扎马尾辫的少年的疑惑眼光，随意地问了一句：“唔，完全坏掉了，大概是没法修复了，我去帮你那一柄新的可以么？”
“唉？”假发茶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可以么？现在暂时没有多余的钱……”
在少年出声之前深音就已经起身向仓库走去，听到少年的话也没说什么，再次摆手示意没什么关系，深音留给假发一个她自认为非常大气的背影。
怎么能不大气？这可是立花深音难得豪爽大方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还做好事不留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的立花深音如是想到。
对，反正用的也是香子家的东西，要被大嗓门的老爹吹风机一样地骂也是香子的事。少修一把刀可以省多少力气啊，要不是理由不充足，立花深音表示自己完全甘愿阔绰地给他们一人三把，并且无限骄傲地说出自己很少有机会说的话：“拿去花！”
从仓库回来之后，立花深音不得不继续面对流血流泪流汗的修复道具进度条。当然对她本人来说，没有进度条，只有体力活的痛苦。
她拿起工具，慢慢地削起来，因为紧张反而比平时更加呼吸不稳。
假发抱起双腿盯着墙上的刀具看了一阵，有时也看看跳动的炉火。只有深音扭过头翻找工具弄出响声的时候，他才敢偷偷瞥她一眼。
炉里噼里啪啦烧个不停的炉火照得少年整个面颊都红起来。他知道，身旁坐着的“香子”有张小小的脸。即使在这样的火光下，那张脸也光滑如瓷面，并且有着沁着清凉的特别的白色。
松间香子的朋友。是叫立花深音的没错吧。姓桂的少年再一次极快地瞟了一眼深音的眼睛，那双比香子的颜色更淡却更加特别的蓝色眼睛。
“啊，桂你就帮帮忙吧。虽然我确实很喜欢深音那家伙每天怯怯弱弱的样子，但是女孩子总要长大对吧？那个家伙因为自己喜欢蕾丝内裤找不到同好者都变自闭了，桂，你必须得帮我，不，这可是绝佳的、一次性帮助两个纯洁少女的好机会！反正到时候我会告诉她，让她假扮是我，所以假……不，桂，看在我连续两次都没有叫错你的名字的份上就帮帮我吧。你只要像平时和我相处一样正常发挥就行了。”
真不愧是香子，说出的话让人无法吐槽。桂仰起脸低下眼皮，又看了灰黑色的墙角一阵。
高温让桂觉得困意一阵阵袭来，耳边混乱又远远地传来烧火声、呜呜的风声、小孩子的嬉笑，还有身边重重的呼吸声。他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有点紧张地盯着香子的朋友。
长长的天空色头发柔顺地搭在瘦弱的孩子的肩头，有着泛光的卷曲发尾，虽然只是随意地披着，但是梳得非常整齐——光这一点就和大大咧咧的香子不一样。发幕下拘谨地露出小半张白皙侧脸，满满都是孩子的稚气，扑闪着的睫毛因为不长所以显不出秀气，但是灵气和聪明的感觉却尤其外露。她安静地修复着自己的刀具，表情沉静极了。
桂还是感觉怪怪的。准确地讲是他想到了一个让他有点毛骨悚然的词语——蕾丝内裤。一想到自己旁边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穿着白色蕾丝。桂觉得这已经够了，至少不是黑色的。
“那个，香子，你生病了么？”这才是重点，从刚刚开始这家伙就在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白皮肤的女孩非常虚弱地看了他一眼，一副再说话就会背过气去的可怜样子。
这时候的桂完全明白她想要说什么。立花深音，香子的朋友，真的是个非常有灵气的小孩子。
“还是我来吧，毕竟看过你做很多次了，让我试试吧。”
在桂不放心的目光下，深音动作慢吞吞地把重量都压到墙上。
桂注意到她眼底闪过的狡黠，这点光彩使那蔚蓝的眼睛一瞬间闪亮起来，然后她就蜷缩起来，一副自我保护的样子。
房间里只剩下桂偶尔拨弄工具的响声和持续的烧火的声，女孩的呼吸声已经趋于平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桂抬头看了一眼，本以为她睡着了，却正好对上一双目光灼灼的眸子。
深音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也不像是传达着什么感情，只是单纯地把眼睛睁得很大，若有所思的样子。
*
现在还是名激进派攘夷志士的桂就是以此为最后一个画面地结束了他的梦。他睁开眼睛，恰好看见被木格子分成很多块的白色窗纸上落下的飞行船的阴影。
伴着起床后突然抑郁起来的心情，他翻身下床，推开了通向整个大江户的窗子，本来上午已经放晴，残雪未融，现在已经能看到远处压来的乌色巨大云朵。
台案上摊开的纸张只写了一半，他看到上午差不多要筹划完的计划，心情还是说不出的沉重。
上午一直压着的垫子上还留着没有消去的印子。这个坐垫他用了很久，一直没舍得换。
他耳朵里嘈嘈的，都是汽车的鸣笛声、人的交谈声。
自己血管里的热血奔流声轰轰的，像是雷鸣，想必天空那边积压的黑云里也正酝酿着雷电、暴雨、狂风吧。
心脏还在平稳地跳动着，他单手撑着案几，跪坐到垫子上。
什么都不去想。没有成功或失败。只有大义。
大义。
在江户一间仿佛隔绝于世的安静房间里，他提起笔，一下子吸足了墨汁，一鼓作气要写下整个国家的未来。
*
对立花深音而言，又梦到过去的事情让她有了新发现。
那个时候的假发明明会自己修来着！那个纯熟的手法！
光着脚走下公寓统一配套的狭小白色单人床，立花深音从丢在墙边的行李包的塑料袋里翻出一卷长筒白色二指袜，单手灵活地挑开两只袜子，她拖来矮凳弯腰一只一只套好。
让我们来想想，如果他明明自己就能解决还要麻烦别人。现在别想下去了，一个男性频繁出现在女性的身边，很明显不是男主也是男配，恋爱小说路线走得很顺不是么？
立花深音揉了揉额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温的白开水，仰着脖子直接喝光。
其实也没什么。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立花深音慢腾腾地挪到门口蹬上自己的木屐，出门下楼。
歌舞伎町、歌舞伎町、歌舞伎町。比起走去那里，深音更喜欢任意门。不过她已经找到快速到达那里的方法了，而且现在就可以实施，然后她也确确实实立刻实施了。
“土方先生！”
立花深音高举着致意的手还没有放下，一辆闪着红色和蓝色的警示灯光的车已经超速、占道、转弯很酷地靠边停下。
主驾驶座位降下车窗，露出一脸凶相的副长先生的脸。再往里看的话，可以看见一个戴着样式新奇的红色眼罩微张着嘴睡觉的家伙坐在副驾驶上。Lucky！后座是空的。
“下午好，土方先生。冲田队长今天也睡得很香啊。”深音冲着不爽的土方点头，挂着和气生财的精明笑容。
土方凌厉地将目光放到远处被阴影笼罩的巷子，以严厉的口吻不耐地说：“喂，有什么事么？我警告你不要乱套近乎。”
这厢还没有听到那个悦耳又怪异的播音腔，后车门被打开的声音已经被副长先生清楚地捕捉到了。
“喂，在干什么啊你？”
土方透过后视镜皱起眉头，看到蓝发的深音以一副打计程车的样子安安稳稳坐在后座上。
“土方先生，”深音抬起眼睛，后视镜里蓝色的眼睛让土方莫名有种压迫感，她说：“我要去歌舞伎町，万事屋你知道么？看来是不知道，那就去歌舞伎町好了，歌舞伎町都不知道的话简直是愧为人民公仆了。江户警察不都是该助人为乐的么？别瞪了。你先开起来，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别浪费时间了。”
忍着额头上快要跳出来的青筋，土方十四郎发动了汽车，车窗外的街道缓缓倒退起来。
“有什么事？说吧。”
“是那样，”深音一副说教的口吻，“停车的时候要记得落锁啊，很危险的，土方先生。尤其是车上还坐着熟睡的、毫无防备的冲田队长，要是万一被袭击了怎么办？难道您其实想干掉为江户治安作出那么多贡献的冲田队长？”
刚刚已经违章很多的土方先生终于一拳敲在驾驶盘上，他说：“闭嘴！”
“我还有一句。”立花深音收到后视镜中映来的眼刃，眼里都是恶作剧的快乐，却缩着脖子弱弱地说：“土方先生，这里不能鸣笛。”
之后的几分钟在平静中度过，冲田先生也一直没有醒过来。默默不说话的土方先生注视前方道路，青色的眼睛在行道树打下的光影中非常好看。当土方先生又一次利落地打过弯，立花深音眼尖地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浓墨题字。
“到了呦。请靠边停，谢谢警察叔叔！”
警车缓缓停入旧式街道。后视镜中映出立花深音挥手道别的样子，土方先生终于松了口气。
真是自来熟啊，这家伙。
后车门被小声关上之后，土方扫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睡着的冲田，按下了落锁的按钮。稍稍用手腕压了压额头，他目送着车窗外小步走远的蓝白色身影，拨低了车内的热气。
听听电台吧。他阖起眼角上扬的青色眼睛，把思绪放空几秒。
今天的大江户电台还是一如既往在放着“今天×型血也许会被大雨淋湿，外出请记得带伞”这样的毫无营养的运势消息。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平稳地响起来。
车窗外确实可以看到笼罩歌舞伎町的黑色阴云。当他想起来，那个叫立花深音的家伙把她的伞落在真选组屯所里的时候，警车表盘上已经显示着开出百米。
“呐，土方先生。”
不知何时醒来的冲田总悟抬高了红色眼罩。
“要不要改进真选组的档案系统，没有星座和血型这一栏我们都不能好好了解犯人呢。”
棕发少年睁着可爱的圆眼，红色的双瞳里映出远方乌云的形状。
*
“是这样的，我想要雇佣诸位在我的房屋里小住几天，就记一记每天那里有哪些人经过就好了，我会尽量提供你们所需的设备的。”
万事屋的会客厅里，一张江户地图被摊开放在茶几上，丰润秀美的食指在老城区所处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擦着纸面发出极低的沙沙声，边缘修剪得十分圆滑的指甲泛着透明指甲油的柔和光泽。
“连超级大的电饭煲和无限量的肉也可以有么？”
“神乐酱，不可以对委托人随便提那种无理要求的！”
“可以哟。”
深音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交叠着收回双手放在腿上，重心后撤，她脊背挺直地坐回方形沙发。
在她的对面是万事屋的老板，姓坂田，从外表看几乎是一个要奔向三十岁壮年的大叔，银色天然卷、红色死鱼眼，腰间别着一把平常的木刀——就是电视购物的那种。
另外就是万事屋的两个员工。一个白色皮肤看上去非常健康，那大概是名夜兔族的女性；另一个正在给她上茶，态度看上去最恭敬，那是一副眼镜。
要说她眼里的坂田老板有什么特点，现在只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挖鼻孔。完完全全没有正经生意人那种可靠的感觉。不过面对面坐下来之后他看上去严肃起来。
这次的委托主要也就是为了她之前谈成的租赁旧城区那一片的生意，应该说，她觉得似乎隐隐有别的天人想要插手那块地盘。所以需要先确定到底是哪里的天人，这次来地球因为继承人之争，她打算不借助家族势力做出成绩来证明自身能力。
她把手往腿上稍微用力，继续自己的委托：“要麻烦两位大概三四天做不了别的工作，所以，佣金是……”
眼镜态度很好地纠正道：“是三位哦。”
“人的话是两位没错。”立花深音奇怪地看着眼镜，“眼镜先生只要好好保证自己不会碎掉就可以了。”
“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
急于要解释的眼镜镜面上不断地开始闪光，立花深音伸平右手压低打断了眼镜。
“就算您能浮在空中也帮不上我的忙。”她说。
“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发出年轻的怒吼声的眼镜一副要冲过来踹人的样子，幸好中国娃娃一样的夜兔及时从后抱住了躁动不已的眼镜架。
“哎？居然可以带动眼镜架移动！真是神奇的眼镜！”恶作剧得逞似地坏笑起来，立花深音快乐地双手合十击掌两次。
“那就让眼镜君也来帮忙吧。三人份的佣金一共是，”立花深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江户银行的支票，压着中心从自己这边的桌沿推到茶几中间的地图中央，“这样可以么？”
“不要再惹小孩子生气了，很难安慰的。”从进来她到现在一直沉默的坂田老板开口道，收回了放在她脸上的审视的目光。
坂田银时坐在沙发上，他一只腿翘起来，平平地叠在支地的那只腿上，整个人的坐姿都给人一种大男子气概的散漫感。
“你的名字是立花深音没错吧？”
名叫坂田银时的万事屋老板声音低沉，他看上去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天然卷的银发，但表情一点都不轻松。
双眼盯着对方衣袖上的云纹，感觉眼角急剧收缩的同时，立花深音笑容一僵。但她很快又春暖花开似地整张脸绽开笑花，颔首道：“是的。”
血染一般红色的眼睛摄住了她极力想要逃避的目光，坂田银时紧盯着她眸光晃动的蓝色眼珠，脸上露出了凝重和思考的表情。
他毫无铺垫，很直接地问道：“你以前认识桂，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残雪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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