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泽逝月》景

6、琵琶

　　南宫川没有理会林轶泽而随着嵇澈一同进入，林轶泽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地跟进去，却浑身不自在，始终紧紧地粘在南宫川身后。南宫川回眸望见窘迫的林轶泽，不觉淡然一笑道：“我的林大小姐，你也该见见世面了。行走江湖，来这烟花之地应酬之事定不会少。”林轶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嵇少爷久不登门，叫姑娘们好生牵挂。”林轶泽抬头，只见说话之人一袭翠衣，妖娆妩媚，似委屈又似欣喜地缠绕在嵇澈身畔，忽而望见嵇澈身后的二人，微微惊叹，“哎呦，今个吹得是什么风呐。怎么南宫公子亦屈尊光临，实乃小店之荣幸。”南宫川并未多言，只是以淡淡的微笑回应。
　　“多日不见，老鸨还是如此健谈。”嵇澈打开折扇轻摇道。
　　“嵇少爷过讲了，奴家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既然我二人都是此处熟客，那么不劳驾老鸨了。你去照顾其他客人吧。”
　　“那是自然，公子请。”老鸨说罢便去照料其余客人。
　　三人正欲上楼，却听得厅堂内的喧哗声渐渐消失，不觉停下脚步以探其中究竟。只见楼阁上做一女子身着青衣，怀抱琵琶，面容甚是模糊不清。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凡所闻之人，皆停下所做之事，驻足聆听。
　　起初青衣女子手下轻拢慢捻，乐声悠然，如花底黄莺的鸣声般流畅婉转，清朗明快，眼前仿佛蝶飞花舞，草长莺飞，说不尽的安然温暖涌上心头。然那乐声却渐次慢了下来，犹如冰下泉水幽咽难进，进而没了声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仿佛那些美好的事物被什么所阻隔，一点点地远去，远去。终究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蓦然，琵琶声再度响起，如骤雨，如裂帛，宛若银瓶乍破，水浆迸流，凝成一条苦涩的轻泓，流经每个听者的心底，而后携着什么奔向远方，恍若昨日种种不过是一片浮岚，转瞬便会湮灭。曲终收拨，当心划过。
　　四下一片寂静，林轶泽的眼前不断地出现那个人的影像，他的眉眼，他的笑颜，他的一切，甚至在最后，他竟然恍惚中又看到了他离去前的那一夜。他说，自己恨他。满座听众亦如此失神，只是所思所见之人不同罢了。直到嵇澈缓慢而有力的掌声响起，众人才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聆姑娘一曲，如闻仙乐，再忆往日俗音，可谓不堪入耳。”在一切恢复之后，嵇澈带着另二人来到适才弹琵琶的女人身畔，轻道。南宫川微微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自然不是因为他对乐律的熟识，而是在意，为何这令所以人沉浸其中的乐声，只有他仍是满脸淡然。
　　“公子见笑了。”青衣女子整顿衣裳，而后起敛容道。“区区技艺，不过讨个生活，又何足挂齿。”
　　“姑娘此言差矣，若非心中有情，此曲又怎么有意？”嵇澈道，神情却仍是泰然自若。那女子微微一愣，道：“原来公子亦熟识音律。”
　　“熟识不敢当，只能说略懂一二。”他低头望了望南宫川腰畔玉笛，继续道：“只怕南宫美人比我更加了解吧。”
　　“通晓乐理，却不懂人心。与嵇公子相去甚远。”南宫川浅笑道。
　　“美人果然谦逊。”嵇澈抬手去挑南宫川下颏，却被闪过，“却还是如此冷酷。”说罢用折扇轻敲自己额头。忆起方才正与那琵琶女论曲，却未问芳名，不禁有些嗔怪自己的疏忽，进而道：“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艺名恋绯。”那女子轻声道。
　　“姑娘可是不方便透露姓名?”嵇澈习惯性地打开折扇轻摇。
　　“小女之名实无须挂齿，又何必提及。”
　　“怕是这艺名却有深意吧？”嵇澈的脸上显现出玩味的笑意。
　　“敢问公子如何知晓？”恋绯有些意外地望着他道。
　　“绯者，红也。可是与姑娘心系之人有关？不知容在下猜测，可否？”
　　“嵇公子您还真是善于讨好姑娘家。怕是没少来这烟花之地享受吧？”南宫川不禁在嵇澈耳畔轻声感叹道。
　　“美人可是吃醋了？”嵇澈望着南宫川，笑容里夹杂了些许得意。
　　“自作多情。”南宫川未在多说话。
　　“美人何必此态，既然美人害羞那么还是继续先前的话题吧。”嵇澈继续轻笑道。
　　“哼，不必猜了。那男子之名最后一字乃为枫。”一个微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全名聂轻枫。”循声望去，却是一青衫男子，乌黑的头发用绳子高高竖起，那恋绯只望去一眼，眸子里便漾起一层水雾，她张了张嘴，良久只道出一个字：“枫。”
　　那男子没有回应，随后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却是在这里逍遥。”清澈的眸子里蓦然腾起一阵杀意，一行人看着这对峙的二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 =好吧..我先是對不起蘇軾..如今又對不起白居易..好好的和都被我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