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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遗梦·脱险 ...

  •   星见,对外宣称是国家的星象师,负责观星测月,实则是皇权的参谋,天生的谋略家。但无论多么的天资过人,善于权术,忠心耿耿,却终落得悲剧收场。

      世人皆慕星见天赋异禀,荣耀人前,殊不知上天垂怜所付出的代价,让人无法承受。许多时候,我不禁想,如若失了这智慧,失了这身份,是否还会和师傅在山林间过那世外桃源的日子,或相伴于无月身旁诗画一生。

      坐于小船之上,苍白的手指伸入河水中,感受着浊黄的河水从指缝中匆匆流逝,水过无痕,徒留一手冰冷。犹如世间众人,在没看清所拥之物前让其悄悄溜走,无法挽留。

      “小姐,前面便是芦苇河与那当归沼泽的交汇处。”忽然的声音带回我越渐飘远的思绪,说话的是张勇。

      “先生?”女孩轻声询问。粉红的纱衣已然换下,着于身上的朴素布衣,虽谈不上割伤皮肤,可那长于皇宫的娇贵身躯,定也难以忍受那样的质地。

      我笑而不语,摇了摇头,她不该产生依赖我的情愫。

      “玄先生,我们家小姐在问你呢。”张勇急道,“现在可是逃命,没空打哑谜。”

      “休得无礼!”女孩摇头,轻斥张勇的声音并不威严。

      “岔路当前,请尽快抉择,如若不然,定被那些快船追上。”张勇不服气的转头,询问一旁的祁绝言,“言,你也难以决定么?”

      只见祁绝言微微一笑,一脸铸锭:“如若进那芦苇河,小舟的速度未必慢于那些过大的官船,待其派出小舟已为时不早,我们赌的就是那一丝机会。如若入那当归沼泽,它的传言本就让追兵惧其三分,让我们得以从容抽身,可是之后的安全逃离也是一件难事,毕竟传言进去的人并无生还者。”

      祁绝言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出两者利弊,最后恭敬说道:“一切由小姐定夺。”这让我想起了师傅的笑言,朝堂上众臣子总是常呼“请圣上定夺”之言,倒是把一切责任推给了国主。

      回想当日,无法逃出生天的我准备寻师傅仙踪之时,一丝力量拉回我那在浊水中沉浮的身子,强忍着难受恢复神智,模糊的看到那瘦弱的女孩死命拉着我,带着泪痕的眼很快被河水掩盖,口中断断续续的嚷着不要放弃。

      乱来的公主,不要命的坚持,要不是那时遇上被奉命赶来相救的两人,我们必死无疑。

      张勇和祁绝言,自称是女孩父亲的手下,此次女孩家父收到消息,派其二人前来搭救。我这才忆起,女孩的生父,可是江湖上神秘莫测的奠门之主。若不是当年师父为了炎赤皇权而泄露天机,女孩也不会落入皇宫,成那众的之矢。

      师父此举,于焱赤国未知祸福,对于女孩,已是不幸。

      师傅的决定我无权过问对错,在此乱世,我无意随波逐流,不愿冷眼旁观,只求独自安静过世。出手救了这乱世源心的女孩实属意外,连自己也不知缘由。离开是必然的,不能给予她依赖的机会,给自己不必要的危险。我依旧无语,静静地看着女孩。

      女孩低头细细思量,再次抬起头时迷惘的眼神已聚集于一点,隐含的精光让人不可忽视,同时却透出一丝悲凉。在此乱世,只能借人之力以达目的,世界上没有任何可信之人。

      “进当归沼泽。”女孩决定,并说出心中所忧,“宁王离京安于此地多年,神兵勇将不敢言多,那水上军备必是不得不防。逃离两日竟不见身后追兵急赶,想那沿河各岸已重重埋伏,等着我等自投罗网。若真要囚于那贼人,赤殇舞宁可面对那传言沼泽。”

      我称赞的微微点头,女孩贵为公主,以宁王之见,必想不到我们甘冒其险,选择当归沼泽。定当我们逃入芦苇河,顺河搜查。然则,就算那宁王慧心过人,猜到此招,以他身份,也不敢随意冒险。这犹豫的空挡,就是我们逃脱的最佳时机。而传言终归是传言,且让我们探起究竟。

      “张勇必与同进退,保小姐周全!”张勇答应一声,用力划着船桨向右转去。

      张勇一介莽夫,此时豪情让我为之感动。女孩身边这一文一武绝非泛泛之辈,没有我也定能保她平安。

      抬头望着渐渐转暗的夕霞,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师傅。夕霞下,师父教会我明辨是非曲直,夕霞下,授予我那玄幻之术,夕霞下,品茗下棋辩论人生,夕霞下,离我而去。

      忙碌半生,终无一果,师父,你可甘心?忍不住扯嘴轻笑,笑师父的痴傻,笑自己的愚笨。师父,请您再多等几日,待他们安全离去,梦离将会完成您的遗愿。

      当归沼泽,传说当年一位有名的年轻大夫到另一个城里给人看病,他的妻子发现丈夫少带了一味药,为了及时送到便走沼泽这条近路,却再也没出来。那味药就是“当归”。那位大夫一直在沼泽对岸等着妻子拿着药走出沼泽。当归,当归,应当归来,你何时才归。

      常年的藤蔓植物挡住了正午的太阳,丝丝凉风从暗不见底的沼泽吹过,给人阴森的感觉。我们正撑着小船缓慢前进,因为那个传说,所有进去的人都没再回来,久而久之没有人再敢进入。

      这就是我默许走这里的原因,公主乃万金之躯,身上所带的秘密更使她的身份特殊,宁王断然不会认为我有那个胆量冒险走那传说有去无回的沼泽。就算知晓此计,宁王乃惜命之人,断不敢贸然亲身追至,缺其计谋,旁人无惧。

      想那祁绝言危机情下把当前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观察入微心思慎密,奠门果真如传言般神通广大,人才济济。随手一人便有如此能事,却缘何让赤殇舞流落皇城十载毫无动静,其中有什么计较不成。

      “起雾了,看不见前方,如何是好?”张勇的话打断我的猜疑。

      环望四周,原来在不知觉间,小船渐渐进入沼泽深处,四周的沼气越见浓郁,我们被忽现的雾包围,看不清前路。

      女孩眼中的不甘与愧疚,是怕自己的决定连累了我们么。她还需磨练,去掉眼中的不自信,要深知,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对错与否,都不可后悔。否则,对的也将变成错的。

      “先生,这雾,非比寻常。”女孩肯定地说。

      “看不清前方,该如何是好?”张勇复又喊道,这沼泽本就诡异非常,如今难以辨明方向,他只能停下手中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祁绝言弯起嘴角,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深藏不露的男人一副胸有成竹。四目对视,祁绝言发现我的目光后只是微微一笑,而女孩和张勇也随着我的眼光望过来。

      “言,你可有良方?”张勇看后脸上一喜。

      祁绝言望着我笑道:“要过此阵,我虽知其理,却无破解之法,还需有劳玄先生。”

      “!”心中一紧,祁绝言说的是‘此阵’,他知道这里并非天然现象,而是阵势,奠门真就那么卧虎藏龙么。真是如此,如不为焱赤所用,必为隐患。

      “还请先生指点一二。”张勇难得说着恭敬的话语,却透着一丝奇怪的感觉,说不真切。

      我……

      鄙于刚才心中所思,已决定离开权势,又何必为焱赤担心。这份愚忠的心思,早该在无月死后,便不再剩下分毫。

      这只是个普通的沼泽,进入之人有去无回的传说只因沼泽里设的‘雾势’,这是星见才会的阵式,也只有星见才能破解。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星见所设,师傅也未曾提起过。星见都喜欢找个秘密地方把自己的秘密保存,我不能确定这阵式所要保护的到底是不是星见的秘密,也可能是皇权的秘密,无论是什么,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闭上眼睛让船随着水流飘,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这一刻开始所看所听皆假象。心静,则灭幻。”很简单的破解方法,却不识有几人可做到。

      大家闭上双眼,女孩只是紧握着双手,四周只听到小船滑动的声音。我并不知晓各人所幻何物,只因幻觉来自他们自己的内心。

      我随手于雾中找寻,支流狭小,伸手可及的必是近岸植物,一张草叶轻易随手可来。轻柔擦净,置于唇边,一曲《龙吟》婉转而凄凉。

      记得是师傅生前最喜欢的曲子,每次吹奏完都会对着一个方向叹气,他郁郁而终的心结应该就在那里。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吹这曲只是为了静心定神拒那痛彻心扉的幻想,也为了推算时辰,一览其中真相。

      待一曲终,意味着我们已到了秘密的收藏地点,‘雾势’只能让来者看不到出口而四处漂流,最终被沼泽所吞没。看着船上几人就结的眉毛和紧绷的身子,隐隐透出内心深处的脆弱,想来对抗心中所惧并不轻松。为了让他们不发现星见所要守护的秘密,我也只能袖手旁观。

      轻轻念出熟悉的咒语,周围的空气如有生命般躁动起来,景象渐渐清晰起来,直到迷雾消失殆尽,让人看清四周。我惊讶的不敢相信眼睛所及,真相竟是如此。

      相互缠绕的藤树包围着三丈的巨冰立于沼泽之上,那是用星见的血把水凝结而成,里面一男一女已然作古,冰棺护其尸身如恬静安睡,看穿着和饰品,男人那头银白长发和额头的印记昭显着星见身份,难道此人就是六十年前忽然失踪的太师傅,而那女子,一身华丽凤袍,俨然是炎赤国母之服,竟是当年皇陵被盗的帝后凤体?

      当年师傅只说太师傅去寻了幸福,岂料竟是盗了那炎赤国病逝的皇后遗体,殉葬于此。一为炎赤星见,一为炎赤国母,此等不伦爱恋惊世骇俗为世人所不容,不可生同裘,只望死同穴。命归所向,星见无一得以善终,可是不知道为何,他那挂在嘴边的笑,让我羡慕。

      船续而向前滑动,浓雾复又将冰棺掩盖,就让沼泽的传言延续,保护太师傅的遗愿:不可生同裘,只望死同穴。

      浓雾中,看不清前方,像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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