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糖之恋》宋可儿

3、Chapter 3 柠檬·结果

　　当吴小菲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她失踪之后三天。
　　她还是永远沉睡在那片冰冷的湖水里，很安静地睡去了。
　　吴建明的眼神是如此哀伤，在那种哀伤之中，似乎他身体的某一部分也随之在那片冰冷的湖水中死去。
　　他直直地看着警方的人把吴小菲的尸体从湖水中打捞起来，放到担架上，盖上白布。
　　湖面上飘荡着许许多多的柠檬树叶，似乎也在为这个过早逝去的生命默哀。
　　握紧的拳头在颤抖，没有血色的唇，没有一句话。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吴建明问自己，没有答案。
　　拳头握得更紧，指甲掐得生痛。
　　一切都是因为他，白崇。
　　如果不是他伤害了小菲，小菲是不会死的。
　　小菲那天说，要去找白崇问清楚。然后就再没了消息。
　　所有的片段在他脑中飞快地交错盘旋着，那天正好是周末，小菲的室友都是本地人，全部回家了，没有人知道她晚上有没有回宿舍。而后来他也旁敲侧击地问到那天晚上白崇的去向，白崇的舍友说他似乎在晚饭时候出去了一下，然后又回宿舍拿了书说要去图书馆自习。
　　吴建明通过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同学查了自习室的刷卡情况，也看到确实有他的记录。但是这就能算他的不在场证明么？
　　进图书馆要刷卡，所有的记录都会被保存在数据库中，学号、姓名、年级、专业、进馆时间。
　　刚巧没有离馆的时间。
　　刷卡进馆之后再离开，在都是陌生人的图书馆自习室之中是多么自如的一件事。
　　杀人是要偿命的，吴建明知道。但是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有人伤害了他的小菲却能够逍遥法外！
　　他伤害了吴小菲，就要付出代价！
　　而他自己，恐怕也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吧。
　　但他已经顾不了了。
　　顾不了了。
　　所有的人都围在许愿湖边，议论纷纷，没有人看到吴建明悄悄退出了人群。

　　当他推开白崇宿舍门的时候，看到偌大的六人寝室只有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子斜靠在白崇的电脑桌前。
　　吴建明愣了一会。
　　那个男子听到开门的声音也转过头，他左胸上别着的红底校徽让吴建明微微皱了皱眉头。
　　良久的冷场。
　　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吴建明心中慢慢荡开。
　　“你是吴建明？”男子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普通，但听在吴建明耳中却带着一丝舒服的味道，可以让人不知不觉放下陌生感。
　　“是。”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吴建明看着男子幽黑的眸子。
　　“你是来杀白崇么？”不经意的语气，听在吴建明耳中宛如霹雳。
　　依然没有半丝犹豫，吴建明知道今天一切都必须有一个了结，“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恨白崇，他恨白崇夺走了吴小菲，他恨。
　　男子看着吴建明的眼睛，可以看到其中深深的恨意。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半片树叶，柠檬树叶。
　　吴建明眯了眯眼，看着那片已经枯黄发皱的柠檬树叶，不明所以。但心中却隐约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那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
　　“你认识这个吧。”忽然那个男子把那片早已经枯黄发皱的树叶拿到吴建明面前。
　　“你想说什么？”吴建明冷冷地问。
　　“感染了柠檬花叶病毒的柠檬树叶。”男子似乎不在意他的语气，只是在自顾自地说道，他瞥了一眼脸色已经很难看的吴建明，“如果我没记错，这里似乎还没有感染这种病毒的柠檬树。”
　　在吴建明的心中似乎有什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纹，而这个裂缝还在不断地加大。
　　“这是吴小菲衣服中夹着的叶子。”那个男子依然是淡薄的语气，但他的眼神却好像可以一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叶子能说明什么？
　　“那天晚上，她在许愿湖边上见到了一个人，她却没有想到那个本应是她最信任的人却杀了她。
　　“但她那天似乎还带着什么。”男子看着手上已经碎了一半的叶子，“叶子，这些叶子并不是校园里的叶子。因为在湖边，甚至是整个学校都没有感染柠檬花叶病毒的植株。而她的家乡却曾是这种病症最严重的爆发地。”
　　“那天，她带着应该是用家乡特意带来的叶子，是做树叶贴画吗？恐怕没有什么能比因为染病而变得更加有个性的树叶更好的材料了吧。”似乎在自言自语，男子脸上居然绽开了一个微笑，“她带着她做好的礼物，是要送给什么人吗？结果，似乎经历了什么事，她亲手撕碎了那些漂亮的树叶贴画，散落到地上。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似乎有挣扎，但却没能改变现在的结果。
　　“她死了，那个人慌了，本想把她的尸体掩埋在厚厚的落叶下面，但是再一想还是把她沉入湖里。于是又把她的尸体拖了扔到不远的许愿湖里。结果就带入了许多原本用来掩埋她的柠檬树叶。而且，恰恰包括了她带来的那些树叶。”男子顿了顿，“从一堆正常的树叶中分辨出感染了花叶病毒的叶片是很容易的。而且那些柠檬树离湖还有蛮长的一段距离，一般的树叶是不会落入湖中的。那么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个人，会拣走了所有剩下的贴画？”
　　吴建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从宿舍区可以看到许愿湖边缘的那一排柠檬树的边缘。
　　“他拣走了所有的树叶贴画，不论它们是否完好。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那些东西会暴露他的身份，另外，就是他很在乎那些画。
　　“你说呢？”男子把那片碎叶递给吴建明，吴建明接过，像是捧着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所有的人都知道白崇和吴小菲分手了，也知道那天你为了吴小菲约白崇去柠檬树下面谈。白崇的离开却没有人证。而他单独在自习室的证明也是很容易被推翻的。
　　“而你，却在恰好的时间上台致辞，为晚会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只是，为什么今天你还要来找他？”男子眼神像冰一样的冷，却带着些许疑惑。
　　吴建明没有说话。
　　又到了柠檬花开的时候，天际之间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清香，清甜又有些酸涩的芬芳。
　　单恋和背叛的感觉，原来就在其中蕴藏着这样的味道。
　　清甜而又酸涩的味道，一如年少的爱情。
　　吴建明看着手中的叶子，思绪慢慢地回到了那天晚上，许愿湖旁的柠檬树下。
　　吴小菲的脸色是那么苍白，她靠在柠檬树的树干上，瞪大的眼睛中是不能置信的惶恐。
　　吴建明看到了自己的手，死死地掐住吴小菲的脖子，按在一棵柠檬树上。
　　吴小菲的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但已经在刚才的挣扎中揉碎，很快随着手指的松开而掉落在地上厚厚的落叶之中，没有激起一点声响。
　　在湖对面是学生素质拓展中心，今天晚上是慈善会演的礼堂。悠扬的音乐声一直回旋在湖面上，时不时还有欢呼从那里传来。但这一切都与吴建明没有一点关系。
　　他相信演出会很成功，所有的流程和步骤已经经过无数次的排演而了然在胸。所有的人都有跑不开的分工，除了他们几个主席，只需在最后的致辞中出现。所以他约了吴小菲在平日里常来的柠檬树下。
　　也许是在那天看到吴小菲看着白崇的眼神，他忽然第一次想正视自己的感情。
　　却被没有一点犹豫拒绝。
　　吴小菲的脸色是尴尬的，她没有办法接受吴建明。
　　她的手上拿着的是本要送给白崇的树叶贴画。
　　吴建明知道那是吴小菲的课余爱好。她喜欢选择各种奇形怪状的树叶然后根据树叶的性状设计各种好看的图案。
　　吴建明知道今晚吴小菲约了白崇出来，就在柠檬树下。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很快白崇便离开了，只有小菲傻傻地站在晚风中，一下一下撕掉手上的树叶贴画。
　　白崇离开许久吴建明才从躲藏的角落出来，他一直看着吴小菲受伤的眼神。对于他的出现，吴小菲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吴建明死命地摇着她的肩膀，“你干嘛还要这样对自己！”
　　吴小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吴建明。但在吴建明看来，她眼中的焦距早已涣散，不知遗失在哪个角落。
　　或者，一直留在白崇身上。
　　当他终于有勇气正视自己的感情的时候却遇到了这样的忽视，没有来由。
　　他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鬼使神差的，他的手紧紧地掐住了吴小菲的脖子，然后慢慢收紧。

　　吴建明抬起头，眼眸里是分辨不出喜怒的情绪。
　　柠檬的味道闻起来很清甜，但尝起来却是如此酸涩，是锥心的痛。
　　“黄警官在辅导员办公室等你。”男子的语调依然轻柔，又看了他良久，起身离开。
　　吴建明站着，手中那片柠檬叶已经被揉碎。
　　在快要走出大门，那个男子停下，半转过身子，微微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辅导员，宋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