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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死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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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最好的样子》
2017.02.02
文/林遇
1.死珠
上学时候看《红楼梦》,里头宝玉的一段话秦风印象特深。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最近她又想起这段话了。
照镜子看自个儿,却不知到底是成了死珠,还是已经变成鱼眼睛。
从津门到北城,开车一个半小时。
秦风到的当晚,没敢进家门,打算在陈乔尔那里住着。
吃过饭,陈乔尔前后听了她把离婚的事儿讲过一遍,拉着她说借酒消愁,秦风没喝几口,放着陈乔尔醉得一塌糊涂,趴在她身上叫嚣着要找杜培那个王八蛋拼命。
丫个头儿一米七二,压得秦风气都喘不过来。
次日醒来,陈乔尔宿醉,闷坐在沙发上,两只胳膊撑着膝盖,点烟。
她问秦风:“孩子呢?”
“走之前放她奶奶家了。”
“他不养?”
“嗯。”
“房子呢?”
“在我妈名下,我们谁也拿不走。”
陈乔尔叹了口气,再问:“车呢?”
秦风说:“停在你家楼下。”
陈乔尔揉了揉脑袋:“啊,我给忘了……”
她站起来,来回荡了一圈,一脚把沙发配的小凳踢翻了,骂道:“你他妈离之前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啊?”
谁说不是呢。
当年在学校短跑比赛常拿女子第一名的秦风,谈恋爱、结婚一气呵成,没想到如今离婚也是这样。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快刀斩下,一点余地都不留。
不管是给别人,还是给她自己。
半个月前的那个午后,秦风和往常一样在家陪孩子睡午觉。
天色有些阴沉,房间里未开灯,眼前昏暗。
秦风两点半醒来,摸手机。有陌生人加她微信好友,备注着杜培的名字,她想也没想就点了同意,紧接着“叮咚”一声,对方发来一段小视频。
短短十秒钟的画面里,男女主角身体交缠在一起,香/艳/惹/火。
她忘了关静音,视频里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一旁熟睡的女儿翻个身抱住她。
秦风喘了口气,回消息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不答,只说:“杜培早已经不爱你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她回:“这话太老套了,你到底是谁?”
对方没了音讯。
秦风立即保存下那段视频,截图聊天记录,再去问:“你到底是谁?”
放下手机等了很久,那人将她拉黑了。
晚上接了女儿放学,她将孩子送到公婆家里,遣保姆提前下班,独个儿在家里等丈夫回来。
夜里十一点钟杜培才到家。外面下了小雨,他抖落身上的雨珠回头看到她,神情模糊。
“怎么你一人在家?忙忙呢?”
“送你爸妈那儿了?”
“怎么了?”
秦风摇头:“没什么,嫌她闹。你吃饭没?”
“应酬的时候吃了,我先去洗澡。”
她一直盯着杜培的脸看,忽然想起来他刚过了三十岁生日,身材却已经走样,再不是曾经二十冒头的高瘦小伙儿,脸也圆了很多。
秦风20岁认识他,21岁就嫁给他了。
八年了,时光飞速。
静静坐着回想过去,柴米油盐、喜怒哀乐,都跟过电影一般在她眼前走过,滋味难述。
等杜培进了浴室,秦风将他换下的衣服拿在手里,轻轻嗅,都是酒味——浓烈得过于刻意。
放下衣服再看他的手机,她发现自己的指纹无法被识别,什么时候删掉的她都不知道。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他好好相处过了。
这些年,他的公司刚步入正轨,他总说工作忙,日夜在外奔波,秦风从来没有怀疑过。
事业和家庭,她和杜培各司其职,现在才发现,很多时候习惯成自然,久了,麻木了,细节就容易被忽视……
杜培洗完澡坐在办公桌前看了会儿电脑,过了零点挪上床。秦风侧躺着,等他躺下来,她翻身过去,搂住他的腰,脸庞隔着睡衣贴在他的胸膛上。
杜培的身子有些僵硬,他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她道:“没怎么。”
他拨开她的手:“我今天太累了……”
“嗯……”她蹭了蹭,手伸进他的内裤里,摸到那个东西,轻轻揉弄了会儿仍是软的,像只没有骨头的肉虫子。
杜培制止她:“小风,今天真的不行。”
“嗯……”她心中冰凉一片,抽手,转身下床,去了外间的浴室。
关上门,挤了洗手液拼命洗手,紧接着,胃中绞痛,呕吐不止。
等她再回房间时,男人已熟睡,打着轻鼾……
坐在陈乔尔面前,秦风神情淡淡,她把陈乔尔的烟抽过来自己尝了一口。烟味擦过嗓子眼儿,有些辣,她微微皱眉。
这不是她能习惯的东西。
陈乔尔说:“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跟你家里人说?”
她道:“不知道,我爸可能会打死我。”
哭过,也暗自恼恨过。
起初她并没有这样决绝,她也曾想过杜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容第三者轻易插足他们中间,可当某日午夜,她梦到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对杜培和那个连脸都没见过的女人歇斯底里之后,她惊出了一身汗。
于是,她选择将视频和聊天记录摆在杜培面前——
杜培跪在她跟前,哭道:“小风,我错了!我犯了很多男人都犯的错误!你原谅我好不好?”
那一刻,秦风心里平静无波,她知道完了,这不只是他的错,是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她回想这八年,过得实在平淡,如水一样的生活把人浸泡得膨胀,像煮透的方便面,闻着有些滋味,吃下去却是反胃。
早早开始的同床异梦、各怀心事,她竟如此后知后觉。
“她是什么样的人?”她问杜培。
杜培身子颤抖着说不出话。
“你们认识多久了?”
杜培说:“我跟她……小风,她是我公司的合伙人,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小风……我、我对不起你们……”
你们。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包含视频里的那个女人。
她一点儿机会都没给他,将离婚协议书摆出来:“签了吧,你知道我这个人有多坚决,做出来的决定很少有人能够改变,你要是不签,咱们只能法院见。”
杜培震惊,却问她:“那你怎么跟我们的父母还有孩子交代?”
秦风心冷了个彻底,他想到的是父母和孩子,从没为她考虑过……她冷冷道:“我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杜培带走离婚协议,秦风在家等了半个月,独个一人以泪洗面。
她知道女人更容易受感情驱使,八年了,她不狠心,只会先把自己断送进去。
她执意要女儿,杜培是过错方,近两年创业,事业刚有起色,抚养权上过多纠缠只会令他精疲力尽。两人婚前婚后财产分明,秦风并不想知道杜培婚后有多少资产,只想尽快摆脱。
半个月后,杜培送来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对她说:“小风……先不要对爸妈说好吗?”
杜培出远差,她没等他去领离婚证,先回了北城。
不用杜培百般叮嘱,秦风也知道离婚这事儿不能立刻告诉父母。
秦风家里长辈都是老做派,闺女小子分得门儿清。出嫁前父母就念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秦风这盆水,21岁那年泼出去,没人想着让她再回来。
这事儿要是张扬出去,少不了一场闹剧上演。
可她自个儿也清楚,秦家人的字典里就没“离婚”这俩字儿,今日破了这个戒,就得担了这个后果。
瞒是瞒不了太久了,孩子还在杜培的爹妈那里,她总要接回来。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陈乔尔是她发小,两人一个大院儿长大的,秦风结婚后离开北城定居津门,朋友忽然就没了,唯留一个陈乔尔时常来往。
秦风说:“津门我待不下去了,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我得回来。”
“那必须的!”陈乔尔表示赞同,“回来回来!果断回来!”
秦风垂头说:“我得先把自己安顿下来……”才好去接孩子。
住处好说,陈乔尔这里一上一下的复式,她自己一间,剩下的随便秦风挑。秦风手里还留一些钱,暂时能顾着基本生活,只是要寻长久之路,工作是一定要有的。
这事儿,就拜托给了陈乔尔。
为不让闺蜜受苦受罪,陈乔尔想了许多办法,最后找了自己老东家。
派源集团的人事部总经理张翎曾与她一起打过“仗”,扛过“枪”,拼过酒,约过王者峡谷。交情不浅。
陈乔尔电话里问他:“最近忙什么呢张总?”
张翎道:“能忙什么呀?每天就只等你的电话呢,左等右等,这不,总算等来了。”
陈乔尔笑啐他一口,这人嘴贫惯了,她也不理他,直接说:“张翎,我给你公司介绍一人,你看着给安排个差不多的职位吧,待遇别太差了。”
张翎也没太当回事,只随口问:“谁啊,男的女的,多大年纪,干什么的?”
陈乔尔说:“我等会儿发她的简历你看看吧。”
邮件发来,张翎不看还好,刚翻一眼,差点背过气去。
打电话问陈乔尔,陈乔尔豁出脸皮反呛他:“行也行,不行也得行,这事儿你必须给我办了!我跟你说,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人有些难处才求我办事的,你给不给面子吧?别婆婆妈妈的——”
张翎争不过她,求饶道:“姑奶奶您说啥就是啥成不?我看看……哎哟!上一次的工作经历还是09年的时候,您真是给我派了个天兵啊!行行行,曾经的文学院高材生是吧?我看看怎么用就是了!”
陈乔尔笑道:“行了,亏不了你!改天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张翎捏了下额头。
这姑奶奶,她不伺候谁伺候?
回头一想,陈乔尔的人,放别的地方他也不放心,干脆留在行政部门。
资料转给助理安排,他才又回头看了眼简历上的照片和名字,顿时愣住
——同名同姓?
他好些年没见过秦风了,她变化不小,单这长相都够张翎认好久了……
张翎靠在椅背上,晃了下腿,忽然坐起来拨了个电话:“喂,喂?”
那边声音冷淡地应:“有事儿?”
声音有些远。
“没事儿!”张翎笑嘻嘻的。
对面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翎说:“你今天就回来了吧?晚上请我喝酒呗!”
那人不吃他这套:“不喝,没事儿我挂了!”
“别别别!”张翎陪道:“我跟你说,跟你说!”
“……”
张翎道:“秦风回来了。”
那边静了会儿,问:“谁?”
“就小时候儿跟你屁股后面那跟屁虫!”
“嘟嘟嘟……”
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