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3章 三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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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祯眼角隐约有湿意：“我的母亲来自蔡国，有拥立国君之功，加上她容貌出众，贤德聪慧，一向深得父亲宠爱，夫妇情笃。至于庄公，虽然与其正室夫人不合，极为宠爱一名鲁国来的姬妾。这个太卜大人，不知为何视女子为洪水猛兽，恨之入骨。他认定，凡是被妇人迷惑心智的当权者，必定会被女子所误，将来祸国殃民，其罪当诛！这样才能保住国运平安无虞。”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一封太卜当年亲笔所书的密信，便是铁证。”妫祯道。她在息国时，早就安排了人手暗中查访此事，对太卜的杀心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当今的陈侯，有邑苋在，他不敢纳太多美妾。偶尔有几个，容貌也不会过分出众，都是在邑苋可以容忍的范围内。所以陈侯并没有特别宠幸的嫔妃，这一点倒是救了他。或许，也有可能是太卜还来不及动手？”
“息夫人。”有人低声唤她。
妫祯回顾，见一名低阶的寺人低着头立在她身后，看不清相貌。众人皆为祈雨成功而激动，祭台上下乱成一团，谁也没有留意这个寺人走到了贵宾席。
乘周围的人都未察，寺人悄然将一只细小的竹筒交给妫祯：“息国来的。”一揖便转身离去，再无一句话。
公子款见状，施了一礼，识趣地离开了。
妫祯看那细竹筒，以漆封缄。应该是息国的耳目为她传来的急报。她当即趁乱离开祭台，回到兰苑，又命惠屏阖上了室门，才将细竹筒交给惠屏：“打开。”
惠屏用直兵挑开封漆，从中挟出来一张薄绢，便呈给妫祯。
绢上只有寥寥数字。
妫祯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变了。她定定看着那两行字，不作声。
过了盏茶功夫，她才抬头吩咐：“惠屏，”她唤道，声音有异样的慌乱，“停下手里的一切庶务，即刻收拾行李。”
“夫人，您要去哪儿？”
“回息国。”
“什么时候？”
“今日，马上。”
惠屏愕然：“您不用和公子敬仲见面了吗？南宫长万的事，还有太卜的事，他一定还等着您的解释呢。”
“来不及了。出事了，必须马上回息宫。否则，地位难保。”妫祯深吸一口气，“对了，把阑儿送的十箧晒干的贵子姜草带上。”
只能差人送口信警示他与太子御寇了，让他们小心公子款。
公子款此次助她杀了太卜，固然是为了践诺，可他也借此大大削弱了公子蔚的势力，扶持了自己的力量。他还娶了祁彭之女祁由。
这样的心机，恐怕他的目标不会满足于仅仅做一个公子。
太子御寇和公子敬仲偏偏都未娶妻，背后缺乏世族的支持。太子御寇与祁由的婚事不成，祁彭私下已有不满；公子敬仲倒是愿意娶懿柳，可是如今前途未明，反倒是懿冲菹不敢下定决心将懿柳嫁给他。
眼下，她还腾不出精神来催促她二人，因为她自己的烦恼亦在息宫中等待着她。
一路归心似箭，风雨兼程，终于赶回息国都城。
到了宫门，已是日头西沉，妫祯命侍卫免了通报，径直入宫，来不及寝殿更衣梳洗，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裾，便去找姬荀。
姬荀不在书房，也不在殿中。
“国君呢？”
“禀夫人，国君安寝了。”
“这么早？”她抬头看看天色，问：“国君为何昼寝？难道感了风寒？”
“夫人勿忧。国君身体安康，只是近来，每每到天明才回宫歇息，天黑才会起身。”
妫祯默然，再问：“国君上一次早朝是在何时？”息国按祖制，五日一朝；若有紧急要务，可以每日一朝。
近身侍卫为难地想了半晌，脸红结巴道：“夫人恕罪，臣驽钝，想不起来了。”
妫祯叹口气：“你有何罪？”她转身往姬荀的寝殿而去。
行至寝殿门口，她便命一干人等：“你们先下去。”然后独自踏入寝殿。
殿门甫启，扑面而来一股酸腐酒气。妫祯屏住呼吸，吩咐宫人：“开窗，启帘。”
室内陡然轩亮，曛光挟带着清风，吹开一室的黑暗与秽气。
姬荀卧于茵席之上，兀自睡得沉甜，连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幻也浑然不觉。他的面颊犹带熟睡的酡红，抱着枕衾，睡姿犹如婴孩。
妫祯上前轻声唤道：“国君。”
姬荀动了动，翻了个身，喃喃道：“夫人，夫人，别走。”
妫祯一怔，继而微笑，心底一片柔软。
姬荀经常有这种时候，不经意一句话，或者一个小动作，能让她深感自己嫁对了人。
她俯首去拾起他散落的衣物，见他的屦只剩一只，她四处寻找另一只，不觉已绕到屏风之后。
殿门突然开了，一阵年轻女子的嬉笑声很快来到席前：“国君，国君，快醒醒！”听声音，十分娇俏。
“哎呀，国君，快起来了，飨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是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是啊。臣妾饿坏了，等着国君开宴呢！今日又有烩鲤和炙鹿呢！”这是第三人。
妫祯僵立于屏风后，进退皆不得，听见姬荀的声音充满睡意，模模糊糊。
有个女子声音不耐烦道：“君夫人还在陈国呢，恐怕都忘记回来了，还不如我们在国君身边陪伴呢。”
姬荀的声音总算有了一丝清醒，惺忪道：“谁啊？咦，是你们。”
“国君总算醒了，昨夜想是春色无边，享乐过头了。”
一名女子的声音含嗔带怒：“叫你们胡说！”
姬荀伸了个懒腰：“寡人的鞋屦呢？”
“哎呀，这里有，换一双罢！”有人打开了鞋箧。
哄笑声中，姬荀被三名姬妾推搡着起身，裹上衣衫，出了宫室，远去了。
妫祯手中捧着姬荀的一只屦伫立，没有表情。
暮色深秾，息宫盏盏烛燎次第点燃，直入天阙，映在湖中，如火龙一般荡漾蜿蜒，又如粒粒火珠，在墨色的水中悬浮飘动，火树银花不夜天，好一幅息宫夜景图。
每到此时，宫人们便知道，夜筵将要开始，歌佾馐肴欢庆，国君将会通宵达旦，直至天明才会散去。
姬荀已经完全清醒，恢复了神采，左右各拥一名美姬，举觥痛饮，不亦乐乎。
息宫的飨宴原本不多，即便是节庆最多的一月，也不过两三次。
妫祯回陈国省亲之后，姬荀一个人颇觉孤单无趣，便命人着意铺排，渐渐地三日一小飨，五日一大飨，朝政也渐渐疏了。
恰好有人谏议他纳几名异国的媵妾，以广结邦交，姬荀正愁无人相伴，便允了。
三名如花似玉的媵妾很快便被送到息国。姿色虽远逊于妫祯，但总归有个新鲜劲，且在后宫妇人之中，倒也算出类拔萃。
嫡妻不在，姬荀便做主，免了一应繁琐俗礼，让她们入住息宫，又封了位份。
姬荀少年俊秀，知情识趣，三姬见了，自是欢喜不尽。
至此，宫中飨宴愈演愈烈，渐渐变为日日不断，有时一日之内竟有双飨，靡费国帑，已成惯态。朝臣闻之，无不喟叹劝阻，姬荀只是不听。
活蹦乱跳的鲜鲤被呈上来，疱人的刀法了得，娴熟地将鱼身切成了薄片，摆在了盘中，每一片都几可透光。
姬荀随手挑了两片给身边的美人，道：“寡人记得你最喜欢吃脍鲤了。”
那美人不理睬另外两人的嫉妒目光，咯咯笑道：“多谢国君。”她的肌肤如蜜，三位姬妾中，属她颜色最佳，一双杏眼顾盼生辉，桀骜飞扬，光彩照人，确是难得一见的丽人。
“许久不曾见到今日这般鲜嫩肥美的脍鲤了。”
姬荀点头：“然也。”忽觉不对，扭头去寻那声音的来源。
妫祯静立在廊下，风鬟雾鬓，未施粉黛的面容皎净莹曜，一如墨色的海面升起的一轮明月，映亮了四周。她看着姬荀，眼神淡然，未见嗔，未见喜。
三名美姬见了她，愕然惊羡，愣愣发呆。
姬荀又惊又喜，霍然起身，靠在他身上的美人咕咚一声跌在地上。
姬荀顾不得其他，疾步上前执她的手，喜不自禁道：“你总算回来了！”
妫祯借施礼之机，避开姬荀的手：“看到国君安康，臣妾就放心了。”她看了美人们一眼，又看向他，却并不发问。
姬荀心虚，笑道：“夫人一路辛苦，清减了不少！今日回来得正好，与寡人一同飨乐！来来来，你们都过来，见过君夫人！”
三人不敢有违，跪地拜见。
“你们都抬起头来。”妫祯温和道。
三人举首，方才的张扬，皆化作羞惭。
妫祯注视着她们，想起密函中曰，公孙貔心怀图谋，怂恿姬荀新纳嫔妃，若有需要，可随时更换君夫人的人选。
密函提及三个如花似玉的名字：楚国的芈姬，卫国的杞姬，郑国的吕姬。
这便是姬荀不上朝的原因了。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73章 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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