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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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放心，我们国君不是吝啬之辈，知道楚国长途征袭，甚是辛苦。所以，这次伐蔡的收获，无论土地还是人丁，息国都不占一分一毫，全数尽归楚国。楚君意下如何？”陈沱终于抛出了第二个诱人条件。
楚国不是想扩大疆域吗？但是师出无名，硬打总归是不妥的，搞不好会遭到天下谴责，弄巧成拙。现在息国上门求助，等同于给了楚国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师借口，甚至愿意把所有利益都让给楚国，这样总可以了吧？
楚王轻轻一笑：“免了吧。这种小打小闹，顶多攻下个把城池，隔靴搔痒而已。难不成还能吞了半个蔡国？这点蝇头小利，还不如打一次苗夷所获的土地多。不划算，不划算。”
他举起陶杯，向陈沱道：“先生来一趟也不容易，来，品一品楚国的茗茶。其他事情，就不要再谈了。”
陈沱无奈，既然主人都下了令，也不便再提此事，只好陪着品了一会儿茶，就告退了。
过了两三日，陈沱眼见楚王懒得再搭理自己，眼看这次使命就要砸了，回去一定没有好下场。
楚王迟迟不肯应允，明显是因为利益不够。
一急之下，陈沱咬牙跺脚，求见楚王，抛出了最后一个条件：“只要楚国愿意出兵，息国愿意赠金五百镒，两马五百匹，城池一座。”
区区一个小仗，就能获得如此高的回报。这样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这是息侯忍痛给陈沱许下的最后一个条件：“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向楚君提出这一条。若是美人和战利品能让楚君满意，回来便给你晋爵。若是最后一条都给出去了……”
息侯面色凝重，没有再说下去。但陈沱知道，言下之意便是勉强算功过相抵，自己自然没什么嘉奖。因此他抛出这一条，实在是走投无路。总不能空手白跑一趟吧？
楚王这次没有笑，饶有兴味地问：“本王甚是好奇，息侯就那么想替夫人报仇吗？天下美女何其多也，犯得着花费如此高的代价，就为了给一个女人出一口气？”
陈沱挺了挺胸，不无得意：“我们国君并不像楚君这般后宫佳丽三千。息夫人的德貌闻名于世。国君自从得了夫人，那是一心一意，敬之重之，爱之宠之，恨不能为其上九天揽日月。就算是举国之力为夫人报个仇，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王哑然失笑：“好好好。息侯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又如此有诚意。看在你们国君伉俪情深的份上，这个忙，本王帮了。三日内即可出兵。”
他倒不怕息侯赖账。敢赖，他就敢伐。
“上酒。”楚王大事落定，气定神闲，容光焕发：“来来来，先生为这件事前后操劳，辛苦了。请尽这一爵稻醴。”
陈沱苦笑，心中暗骂：这个蛮夷！本以为年轻气盛容易煽动，长得也是道貌岸然，没想到是这么个老狐狸！楚王大笑时露出的白森森的牙齿，在他看来，跟一头狼没有区别。
“至于那一百名美人么……”楚王咂咂嘴，若有所思。
“我们国君答应的，绝不反悔。”陈沱连忙信誓旦旦，生怕他反悔。
“先生多虑了。本王是想，美人是不错，可是都娇生惯养，不比那些士卒能吃苦。楚国气候湿热，颇多瘴气，恐怕她们水土不服啊。这一百个锦衣玉食的女人，楚国每月还要花费一大笔银钱养着……”
陈沱大惊。难道楚王还要打这笔银钱的主意？这也太抠门了。无论如何，这笔钱也不能让息国出。
陈沱只能赔笑：“天下皆知楚国沃野千里，食粮满仓，车乘三千。这样的国力，别说一百名，就算是十万美人，也不成问题吧。再说，息国赠的五百镒金，怎么也够这些美人的日常花销了吧？”
楚王正色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五百镒金是要充作军赀的，出兵打仗，不用铸造兵戈、购置良马吗？士卒的折损不用抚恤吗？战车破坏不用修理吗？只怕还不够哩。哪还有多余的闲钱供养美人？”
“楚君，您看，这又是送美人，又是送金，又是割让城池，我们息国也不富裕，这已经是伤筋动骨了，您看……”陈沱欲哭无泪，一脸窘迫。
楚王觉得戏谑够了，促狭地眨眨眼：“先生误会了，本王不是索要金银。”他语气和蔼，宽慰道，“本王是想，这突然一下来了一百名美人，楚宫里恐怕没有那么多寝殿以供休憩，新殿还没建造。不如这样，这些美人还是劳驾先生暂时带回息国去。等将来楚宫有足够的地方容纳她们了，到时候本王会派人来告诉息侯。这样行不行？”
陈沱愣了愣，再回想刚才斟茶的两个侍女，渐渐明白了楚王的弦外之音，原来是嫌息国美人不够漂亮，不想要。
陈沱羞愧得无以复加，脸火辣辣地发烧，道：“便如楚君所愿。”将一百名美人带回息国，好歹也算功劳一件，或许，息侯会因此而嘉奖自己呢？
陈沱离去，楚王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刚才两个侍女固然不是越姬和素姬，但也不是等闲角色，而是楚宫里有位份的嫔妃。他早就知道了陈沱会带百美入宫，不想接纳，所以才这样特意安排。
他并不是瞧不起息国，也不是嫌她们丑。
他只是觉得后宫的女人已经足够多，睡来睡去也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不想弄一百个不知底细的女人睡在自己身边。他又不傻。
就算赏赐给百官为妻妾，万一中间夹杂着几个细作，等于给别国安插了耳目。女人的枕头风有多厉害，看看息侯姬荀就知道了。到时候影响到楚国的朝政，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笑了笑，很满意自己的决定，于是唤道：“召斗伯比、彭仲爽入宫。”
商议出兵，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遥想当年，楚国只有五十里封地。周成王在宗周的岐阳召集诸侯们会盟，置茅蕝，设望表，楚国国君却没有资格入内，只能与同为蛮夷小国的鲜牟国君负责职守庭燎祭神的火堆。
然而，楚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身为国君，除非天生孱弱多病，否则如果接连三年都没有出征攻伐的话，死后不允许进入宗庙，也不能享受后嗣子孙的祭祀供奉。
一直以来，这条规矩都被严格遵守着，毫无例外。
自上而下，筚路蓝缕，楚人硬是将五十里弹丸之地，打造成一个谁也不敢小觑的泱泱大国。
数十年前，楚厉王蚡冒去世，熊通杀了蚡冒的儿子，自立为国君。后来熊通四方征战，吞疆无数，又几次三番向周天子请求把“楚子”的爵位向上晋封，但每次都被周天子拒绝。
熊通大怒之下，干脆僭号，自立为王。
熊通穷兵黩武，六年前病薨于讨伐随国的征途上。哀兵必胜，久攻不下的随国溃不成军，随人弃城而逃，与楚军订立城下之盟，向楚称臣，纳贡。
熊通薨后，嫡幼子熊赀即位，愈加鸷击狼噬，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四年前，新楚王踌躇满志，亲率楚军沿武当山东麓，一路北上，将南阳盆地的权国、绞国、申国等小国尽数征服。就连楚王的母舅之国邓国，也被没有放过。只碍于楚王母亲邓曼是邓国公主的关系，并未将邓国全部吞灭。
此时的楚国疆域，已膨胀扩张了数倍。范围之广，令人咋舌。
两年前，楚王又将都城迁徙至郢。据此地利，加上连年战利所得的土地、国人、鬲人、马匹、盐铁，楚国已是煌煌大国，天下震动，各诸侯莫不惧之憎之，生怕楚王哪一日心血来潮，举兵来犯。
楚王眼下的困惑在于：该朝哪一国下手？
朝臣各执己见，争论不休。除了一两个人主张休养生息之外，彭仲爽主张伐陈，子文主张伐郑，楚国的莫敖（注释：楚语“上将军”之意）屈阆则力主讨伐东面的越夷与徐夷，甚至还有人谏议干脆挥师北上，给周王室一个教训。
楚王当场被气笑了——他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冒天下之大不韪，劳师动众去讨伐一个没有几里土地的孱弱周室。
现在好了，楚国不用发愁该攻打谁了。
蔡侯和息侯这对冤家，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帮他的。
息国，内宫。
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姬荀与妫祯携手在水榭纳凉。妫祯今日梳了一只松散闲适的低髻，广袖罗衫澹澹。腕间的玉镯隔着纱衫，隐隐露出一点莹润水光，与阑干下的清澈波光遥遥相应。
她的神态十分平静，然而她提出的问题，却让姬荀感到意外。
“国君，假如臣妾不能生子，您会不会……另立君夫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54章 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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