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君子一诺——新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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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成，表示从今日开始，她便可许嫁。
妫祯登辇，在众人仰望中，迤逦离开云华台。
按礼制，她可以回到兰苑，与宫人同庆。
惠屏一直跟在后面，悄声道：“公主，看那边……”
妫祯望过去，只见观礼台之外，黑压压的绿衣侍卫，不明就里地问：“看什么？”
惠屏努嘴，悄声道：“沈将军啊……他一直看着您呢。就在那边，站着不动的那个。”
妫祯仔细看了一圈，茫然道：“都是一样的衣服，分不清。他看我做什么？难道不认识？”
惠屏捂嘴，笑道：“谁知道呢？”
妫祯道：“我还是想不明白，那张面具去哪里了。”
傅姆周氏在一旁，低声道：“公主莫要再提了。”
那张面具，是妫祯出生后，离开陈宫之前，妫祯的生母请巧匠所制，冰蚕丝缯所制，薄如蝉翼，以榆皮水浸之，敷于面上，足以乱真，虽万人亦难辨矣。
周氏原本以为，李家村偏居一隅，用淤泥抹面足以掩人耳目，求个平安清净，这面具想来是一辈子也用不上的。
直到离开李家村时，她才从箱底取出当年君夫人蔡姬留下的这样东西，并在进陈宫之前，及时地戴在妫祯脸上。
这张面具，的确为妫祯挡了不少麻烦。
可是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消失了？
周氏心中透亮。
看来是有人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与此同时，宾馆的内室，随从服侍楚王更衣完毕。
“看到公主的模样了？”楚王一面理了理腰间的佩剑，一面问子文。他刚才回到观礼台的时候，及笄礼已接近尾声。他只来得及看见那个陈国公主上了鸾舆，宛如一朵红云，冉冉离去。
看身形，倒是异常标致。
不过，他很快就将它抛诸脑后。
因为她走路的样子一板一眼，明明是少女，却如此古板呆滞，毫无风情，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
“看到了！”子文激动道，“果真是……果真是……唉，言语不能描述公主美貌之万一啊。”
“比起……”楚王只说了开头，便蓦然打住了，改口道：“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算什么美人？”
“臣站得远，模糊看了个大概，已经觉得公主的容貌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哪！哪怕洗尽铅华，也必定是一位绝代佳人。”
“废话少说。换衣服，跟本王出去。”
“大王，您这是又要去哪儿？”
“当然是东门之池。”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去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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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祯回到兰苑，傅姆周氏和惠屏捧了越茗来给妫祯解渴。
妫祯不接，瘫倒在茵席上，长吁短嗟：“我不做公主了！”
惠屏噗嗤笑出声：“刚才还好好的像个端庄公主，一回来就原形毕露了。”
妫祯坐起来，指着头上、身上的衣饰，不服气道：“这些东西加在一起，都快比我还重了。不信你来试试。”
惠屏赶忙笑着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可没那个命。”
周氏心疼，上前为妫祯卸下一重重的饰物。当最后那顶翠玉九珠金凤冠被取下的时候，妫祯如释重负地欢呼一声，惬意地伸伸懒腰，眯起眼睛笑了。
惠屏上来为妫祯梳了个轻便的倾髻，又服侍她换上新裁的春衫，人影翩跹，更胜春光十分。
甫一坐定，就听一名寺人进来禀报：“公主，国君急召。”
妫祯到大殿时，见妫杵臼坐于堂上，身边除了邑苋，下首还站着妫斛和几名公子。
礼官又引她到陈侯、邑苋之前拜谒，每人皆是四肃二跪二叩。
陈侯满意点头。礼教的确效果彰卓，这丫头，果然识礼数了。
他的表情似乎多了几分难得的慈祥：“若是君兄能看到你的今日，想必可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
邑苋温和笑道：“祯儿今日辛苦了，赐座。”
今日妫祯的笄礼盛况空前，又册封为公主，风头无双。对此，邑苋倒不以为意。
她太了解自己的夫君，此举不过是顾及先君的颜面，可堵住攸攸之口，得一个尊礼重教、友睦恭慈的好口碑。
再者，这样隆而重之地将妫祯推出来，显然是准备拿她派上大用场的。
说到底，妫祯并非当今自己和陈侯所出，能宠爱到哪里去？横竖逃不掉和亲的命，更构不成威胁。
但若是危及妫斛终身大事的话……
邑苋心中一沉，脸上却笑得更端淑了：“祯公主终于长大成人了，又如此聪慧绝色，贺喜国君！”话锋一转，“恭喜公主，从今往后，便可以为国分忧了。”
妫祯听得她话中有话，却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用意。
陈侯道：“如今你已正式回归我陈国宗室，也是时候让你认识你的兄弟姐妹了。”
邑苋笑指堂下立着的几人，体贴道：“今日怕你乏累，只叫了紧要的几位过来。等改日春宴，人都齐了，你再一一认识。”
寺人引妫祯至堂前，与众人见礼。
第一位公子，身穿玄色大袖深衣，头戴峨冠垂缨，形容潇洒俊俏，令人眼前一亮。
这位是太子殿下。”
妫祯早听说，太子是邑苋所生，名曰御寇。她施礼道：“太子哥哥。”
原本潇洒倜傥的太子御寇，有些语无伦次，：“妹妹，你比之前可长高了不少。”
幸而语焉不详，谁也没有注意他话里的玄机。御寇自己倒是暗惊了一跳。
妫斛在一旁似笑非笑，讥讽道：“太子哥哥见了祯妹妹，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妫祯见了她，便道：“斛姐姐是嫡长公主，祯儿自然是知道的。”
邑苋满意点头。
妫斛却神态冷淡：“妫斛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祯公主的真容。”
妫祯明白她意有所指，当下不便解释，只好道：“斛姐姐大量”。
妫斛旁边一位公子，衣缘绣着榖纹，修颀俊逸，儒雅高华。他并无特别的表情，但妫祯总觉得，他的目光里似有亲切和煦的暖意。
在他身边，又站着一位公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却生了一双凤目，少年持重，气度不凡。
妫祯假装没看见妫斛铁青的脸，道：“二位哥哥看着亲切，不知……”
未等寺人引荐，太子御寇抢先作答，指着凤目少年，道：“这位便是公子款，你可以叫他款哥哥。”
宠姬所生，陈侯偏爱的公子款，就是面前这位了。
太子御寇又指着那位儒雅公子，道：“这一位，祯妹妹可认识？”
那儒雅公子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温和凝视着妫祯。
妫祯心中一跳，脱口而出：“阿兄！”
公子敬仲笑了。
太子御寇奇道：“果然兄妹同心。我还未介绍呢，你就已经猜出来了。”
大家都笑了。
公子完，字敬仲，与妫祯一母同胞，年长她五岁。
傅姆周氏说，当年她出生时，宫里颇有些异事发生。陈厉公情急之下，请了卜士来为一双儿女卜卦。
卜士道，公子敬仲命中高贵，逢凶化吉，只是此生会而远离家乡，但子孙七代以后，将贵不可言。
当卜士呈上妫祯的卦辞后，陈厉公的脸阴晴不定。
当晚，她被夤夜送出宫。一去十四年，与生父生母天人永隔，永不得见。
此刻见了敬仲，妫祯一时间百感交集，无语凝噎。
公子敬仲亦是心潮澎湃，道：“妹妹在民间，可有受苦？”
妫祯连连摇头，脱口而出：“民间甚好，自由自在，不比宫里拘束，明明两口就能用完的膳食，非要分成十口。”
大家都善意地笑了。陈侯也微笑，点头道：“你这些日子在师从泮宫女师学礼，卓有成效，辛苦你了。”
妫斛似笑非笑，道：“祯妹妹果然是从乡野回来的，心直口快。”
“无妨！”太子御寇笑道，“祯妹妹率真可爱，有趣有趣！我就喜欢祯妹妹的性子。你们不知道，方才在观礼台，蔡侯也说：‘这位公主的确与众不同’。”
妫斛心中一惊，抬头与邑苋对视了一眼。
公子敬仲含笑对妫祯道：“这话你当着我们，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对外人，却不可造次。”
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子款也打趣道：“祯妹妹的心性太纯，我看她不吃几次亏，是不会学乖的。”
公子敬仲温和问她：“可记住了？”
妫祯看他神采清隽，既亲切和蔼，又有长兄风范，眼神中的关切更发自内心，毫无一丝虚假，不觉欢喜感动，心中涌起一丝从未有过的自豪与幸福，便老老实实道：“是。”
但其实她思忖半天，并没有想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又不好意思问而已。
“我如今的身份是上大夫，不住宫里，进宫一次并不容易。只是今日你的及笄礼，国君特允我入宫与你晤面。今后，你若有事找我，托人转告便可。”
但他并没有指明应该托谁转告。
妫祯一听，心中喜悦被冲淡大半，怅然应了。
妫斛冷冷道：“敬仲哥哥本来此前就一直要来看你的，谁知道太卜说你是不祥之身，非要及笄礼之后才能见人。”
太子御寇不耐烦打断道：“太卜所言，也未必是真，不信也罢！”
“好了，”邑苋温和地阻止了争论，“今日都见过了，国君和我还有嘱咐要和祯儿说，你们都先退下吧。”
“我们才刚刚来，”太子御寇不满道，眼睛望向妫祯。
公子敬仲笑道：“祯儿刚行完了及笄礼，还拜来拜去，折腾了好久。她长这么大，几时受过这种罪？你不累，她可是累坏了。”
太子御寇释然失笑，拍拍脑门：“是了。那我们先回去，改日我再到妹妹那里去探望便是。”
妫祯微微笑。
她从刚才进来，便一直小心谨慎，直到此刻，才有了第一个笑容，彷佛寒冰解冻，花蕊初绽。
太子御寇愣住。
邑苋眼底已经起了阴霾。
公子敬仲眼见不对，便拉着太子御寇与众人一同告退了。
对于今日的及笄礼，陈侯妫杵臼颇为满意。他特意将公主册封大典也放在一起，就是想昭告天下：今日的妫祯，是血脉尊贵的公主，足以匹配任何一个诸侯国君，甚至周天子。
妫祯今日所取得的轰动，令陈侯倍觉颜面增光，对她说话时，神态也十分和蔼欣慰：“当初你出宫，实在是逼不得以。如今你已及笄，今日之后，会有不少诸侯国闻风而动，遣使臣前来聘你。”
妫祯一惊，蓦然想起入宫之前，公子江墨留下的五彩缨络。
在我回来找你之前，不要应允任何人的求聘。
好，我答应你。
“寡人会为你仔细遴选。你要继续潜心修习礼乐仪容，出嫁时，方能不辱没父兄，为陈国谋福。你觉得楚国如何？”
妫祯抬头道：“国君，祯儿还小，不愿立即出嫁。”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君子一诺——新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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