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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旧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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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单岩回屋休息,一个月没人住,房间依旧是干净整齐的,N市天气潮湿,木制的家具很容易发霉,但房间里一点霉味都没有,或许因为婆婆总是打扫,也没有落灰。
单岩简单收拾了一下,习惯性的去看床头,却赫然发现镜子换了,原本的廉价塑料镜子变成了一面旧旧的小方镜。
单言心里莫名的有点不舒服,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他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是挂在床头的镜子对他来说很敏感。
镜子换了,这让单言想起那支在旧街游荡的队伍,他翻开书包,掏出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山海经:
“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
单言一字一顿的读着书上的文字,自从那个遇鬼的午夜之后,单言直觉自己碰见的恐怕不是寻常玩意儿,于是去图书馆查了查,最后从《醉茶志怪》找到了最相近的资料,仔细对比,觉得那一晚自己见的恐怕就是夜游神,身材高大、着黑袍,很是相符,虽然山海经上说夜游神是‘二八’,还是十六胞胎连体,但单言觉得还是《醉茶志怪》准确一点,毕竟时代在变化,鬼怪也是需要与时俱进的,相比起来,清代的《醉茶志怪》还是比汉楚之前的更符合当代的国情。
严格来说,夜游神算是鬼神,人遇上了虽然会倒霉,而且可怕又少见,但却不是什么伤害人命的东西,所以镜子才会没动静,但现在想来,这夜游神的阵仗也太大了些,夜游神都是单独出来巡夜,不可能浩浩荡荡的几千随从,自己遇上的可能不是夜游神。
但不是夜游神,又是什么呢?
单言翻着书,希望能在这些古籍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丫头,发什么呆?”
单言正仔细思考自己那晚,专心按着条目对比,冷不丁有人说话,吓了他一跳。
单言回头一看,却发现婆婆正悄无声息的站在他的门口,手里还端着碗热汤,显然是给他送甜汤来的。。
单岩急忙合上书,过去接汤:“婆婆,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老楼梯年久失修,踩一下总是吱吱呀呀的响,单岩并没有听见楼梯的声音,所以婆婆忽然出现显得很突兀,让人措手不及。
婆婆笑呵呵的,她今天似乎格外高兴:“就在刚才,你只顾看书,没看见我。”
单岩哦了一声,看了看床头,犹豫了一下,说:“婆婆,这镜子怎么换了?”
婆婆挽着手笑道:“给你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落在地上打碎了,想你们年轻人爱美,换了一个给你。”
单岩想说我不是爱美,但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于是默认了。
婆婆又问:“还缺什么?”
单岩看了一圈:“不缺了。”
婆婆“那就好,要什么跟我说。”
“知道了,婆婆,你早些休息吧。”
婆婆又仔细检查了一圈,这才回过头准备离开,刚出了门,婆婆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说:“丫头,你那床被子潮了,都发霉了,我给你换了一床哈。”
单言点点头:“谢谢婆婆。”
现在睡觉还有些早,单岩看了会书,刷了会儿朋友圈才脱了衣服撩开蚊帐准备睡觉。
额......婆婆换的这被子....略喜庆啊!
绣工精致,样式精巧,尽管是老的做工,但并不落俗套,这床被子一看就有些年代了,放到现在也是好看的。
但也不能掩盖这是一床喜被的事实。
大红的绸缎被面绣着一对龙凤呈祥,用的极细的金线,绣的龙目含威,凤凰温婉,栩栩如生,被子的四个边上绣了一圈的金色祥云,一龙一风仿佛在云际之间飞舞,虽然是被子,却不是平常人家的富贵,有种帝王的大气,扎眼得很。
睡这么一床被子,单言觉得自己绝对会失眠的。
单岩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穿了衣服下了楼,准备问婆婆要一床别的换上。
婆婆住在一楼,为了省电把走廊的灯全关掉了,此时天已经全黑了,除了单岩的房间有光亮,其余的地方黑成了一片,单岩打开门,借着自己的房间的余光下楼,脚踩在楼梯上吱吱呀呀的响,在寂静的房子里很明显。
然而,注定单岩要要失望了,婆婆应该已经睡了,整个一楼都是黑漆漆的,只有神龛上两只红色的蜡烛发出若明若暗的光,却只能照到黄布的一角。
白天,单岩就已经对这个神龛很好奇了现在四下无人,单岩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想去翻开黄布看看下面是什么。
单言不是好奇的人,但这个念头就像是被人强塞进脑子里一样,不但根深蒂固,而且迅速生根发芽,让单言整个人都被这种想法支配着,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
单岩的手一点点的接近神龛,周围越发黑暗起来,浓稠的像是长了触角,甚至连连风声都没有,红色的蜡烛的火光忽然变得明亮。将周围的一切投在影子里,像是狰狞的鬼影在狞笑。
单岩感到周身一阵寒冷,他打了个冷战,人忽然一下清醒过来,直觉让他发现情况不对,于是他果断放下了去掀黄布的手。
蜡烛的光顿时弱了下来,像是不甘心一样的闪了闪,周围的浓稠黑暗迅速退了回去,躲在阴影里不再出来。
单岩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屋,脚步踩在楼梯上哒哒哒的响。明知道前面情形诡异还要去闯是电影里的情节,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躲都躲不及。
吱吱呀呀的上了楼,躺在大红喜被上,单岩怎么躺怎么觉得别扭,一时半会儿竟然睡不着觉了。他只好打开枕头旁边的充电灯,研究起喜被上的花纹来。
刨去大红到炫目的颜色不提,这喜被是真的精致,绸缎也用的是上好的料子,摸起来顺凉如水,婆婆夫家家产颇丰,这大约是婆婆的陪嫁,保留至今。
只是这花纹,实在不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物件,倒像是王孙侯爵家的的用品。
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单岩觉得床喜被上的花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能是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吧,单言默默地想。
迷迷糊糊中,单岩睡了过去,黑甜的梦境中,单岩感觉自己身上的被子很沉,就像一个人死死地压住他一样,翻身都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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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十一,阴历八月廿一,丁亥年,己酉月,戊辰日 ,宜嫁娶。
清晨,单岩很早的就醒了,看了一眼闹钟,才凌晨五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睡得格外的累,感觉这一晚上像是爬了一座大山,全身酸痛。
简单洗漱一下,下了楼,婆婆竟然已经做好了一大桌菜等着他,也不知道她是几点起来的,单岩看了看时间,也只有五点半而已。
再怎么亲近,单岩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婆婆你不用这么早起给我做饭的......”
婆婆嗔怪他:“你跟我客气什么,要跟婆婆见外么?”
单岩只好默默地端起饭碗吃饭,以行动来表示他一点都没见外。
今天早上的菜比昨天还要丰盛,婆婆竟然做了满满的一桌子菜,中间照例是一碗汤,里面盛着百合梨水,白梨切成薄片,摆成莲花的模样,十分精巧,更让单言吃惊的是,菜里竟然有一道八宝鸭,这道菜要做三四个小时,婆婆只怕半夜就要起来做了。
一顿早餐而已,简直比年夜饭还丰盛,而且百合梨水,白莲百合,不就是百年好合么,这菜怎么怪怪的,有点像婚宴啊?
看单言不下筷子,婆婆问道:“怎么?不合口味?”
单言摇摇头:“不是...婆婆,今天有人结婚?”
婆婆想了一想,笑道:“是有一家大喜,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单言对着菜无语,别人家天大的喜事,也不用自己一清早吃婚宴啊。
婆婆指着菜笑:“我听说你们大学生军训可苦了,我看你都瘦了,你多吃些,好好补补。”
好吧,这是婆婆深厚的爱护之情,自己一定要加油!单言暗自握拳。
可惜这样深厚的情谊,单岩却没吃下去多少,本来起的早就没有什么胃口,又没睡好,单岩吃了点清清淡淡的菜,但看着婆婆殷勤的眼神,他只能勉强夹了几块鸭子放进嘴里。
鸭子的确好吃,但也太过油腻,单岩也只吃了几口。
吃过饭,单岩还是觉得累,准备上楼补个回笼觉,上楼前,他无意间看了一眼神龛,婆婆换了贡品,糕饼摞的有半米高,蜡烛倒是没换,或许是灯芯太小,这蜡烛烧了一天也不见短的样子。
单言这一觉却是睡过了白天,睡到了午夜。
不知怎的,这一天旧街一改往日的平静,外面一直很嘈杂,单岩睡得很不安稳,陷在深沉的梦魇中。
梦里,是一片偏僻的荒野,杂草间有一座半人高的小房子,红墙绿瓦,如同一座缩小的宫殿,像是一座庙宇,又像是一座坟墓,背景是无星的满月和张牙舞爪的枯树。
房子门口有三四个人,面孔被五颜六色的面具遮了起来,他们穿着黑色棉袄,系着红色腰带,不断围着圈跳着诡异的舞蹈。
他们中间,一个三四岁穿着红衣服的男孩茫然无措的坐着,他的旁边放着一只被绑住的公鸡,公鸡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一直不安的低鸣。
忽然,一个带着白色鬼面具的男人从腰后抽出了一把长刀,高喊了一声什么,一刀砍向公鸡。
公鸡的脖子被一刀砍断,头掉在了男孩的左手边,血喷在了男孩的脸上,月亮刹那间变成了血红色,庙宇里传来了嘶哑的似兽非兽的鸣叫。
单岩忽然醒了,他一身冷汗,的睁开眼睛,夜晚黑的像墨,只有眼前两点模模糊糊的黄白光。他竟然睡过了一整个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