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夜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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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包车拉着四个人一路前行，路程似乎特别长，给人一种总也到不了目的地的感觉，车子前面是明明暗暗的街道，地面反射着周围的光，黑夜之中，刺得人张不开眼睛。
不知跑了多久，黄包车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四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前面就是运河码头，离着不远，但还需要走几分钟，黄包车停下的地点与码头之间是一条步行街，街道上全是摆摊的小贩，一个个的小摊子，买着糖人儿、馄钝、冰糖葫芦、炒栗子之类的夜宵零食和一些小玩意儿。
单言付了车钱，车夫也不出声，将钱往衣服口袋里随意一放，拉着车，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钱海呼吸了一下岸边水汽混合着食物的香气，神清气爽的说：“这边白天还冷冷清清的，没想到晚上还挺热闹啊。”
四个人白天坐公交车的时候路过过古运河码头，清清冷冷的，根本没有摆摊做买卖的人，只有一些游客和锻炼身体的阿姨大妈，跟现在人声鼎沸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山指着一处警示牌：“这有个牌子：广场内严禁摆卖，违者重罚.....估计晚上城管不管，所以都晚上来做生意了。”
钱海摸着下巴：“还别说，这些违法小贩还挺有职业道德，都穿的挺复古的，为了招揽顾客，都穿古人的衣裳呢，可惜什么朝代的都有，有点乱啊。”
金炳灵笑道：“我看挺好的，这场景可不常见呢。”
三个人聊得开心，向着码头的方向走，单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一路上的也有不少跟他们一样乘古运河游船的旅客，因为时间还没到，船还没到，所以到这边来逛。摆摊的小贩或穿着清朝的布艺，或穿着明代的盘领长袍，或着唐代的交领右衽，买的也都是传统小吃玩意儿，用的是早期的用具，木头推车红泥炉，吆喝的也都是扬州古音。游客穿插其间，中间也有一些同摊贩一样穿着古人衣服的客人。
一个路过的旅客聊侃道：“好大的cosplay会场啊！”
单言沉默地看了一眼那人手里的青团，那是他刚刚从某个小贩手里买的。
这里的东西吃了，估计不会大病，拉肚子是肯定免不了了，单言心中默默地想。
钱海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处捏面人的小摊，摊主手法灵活像是变戏法儿，彩色的面团抽象的捏在一起，再用竹签一勾一挑，捏出来的孙悟空简直栩栩如生，连身上的毛发都清清楚楚，钱海忍不住惊叹道：“这不是违法商贩，这是哪家民俗博物馆里的艺术家出来兼职了吧。”
单言笑道：“喜欢就买一个呗。”
钱海喜滋滋的：“送给我妈，她一定喜欢....老板，多少钱一个？”
老板笑了笑，也不出声，只用手指比了个二字。
钱海：“二十？行，老板你给我捏一个扬州美女。”
老板点头，手里掏了几块颜色鲜艳的面团出来，不到两分钟，就捏出一个白面桃腮的窈窕美女出来，面人捏的极好，活灵活现。
钱海爽快的付了钱，拿着面人儿爱不释手的跟在单言后面往前走。
因为人多，单言和金炳灵顾山走散了，但毕竟地方小，不一会儿，单言就发现了汤圆摊子前面的顾山。
面人就是个玩意儿，拿在手里玩玩，吃的可不一样，是要入口的，哪怕是拉肚子，也不是个好受的事。单言赶紧拉着钱海跑过去，不着痕迹的挡在顾山和汤圆摊之间，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买什么了？”
顾山浑然不觉的指指汤圆摊：“正想买碗酒酿汤圆再去找你们呢。”
摊主扎着四方平定巾，口音里带着浓浓的扬州口音，笑眯眯的说道：“这里我的汤圆最好吃，几个小哥各来一碗吧。”
整个集市里虽然热闹，但摊主都是各自吆喝，客人来就按照吩咐做吃食玩意儿，不多说话，也不还价，给多少拿多少，客人不来也不主动招呼，断没有这样招呼客人的。
清明的晚上，阴阳交错，但也是不能打破阴阳，破了规矩，这个摊主这么主动，想必不是善类。
单言拦住顾山：“你晚上不是吃了两份扬州炒饭么，这么快就饿了？”
顾山挠挠头：“本来不饿的，可是闻到这摊子上酒酿的味道，就饿了。”
单言推着他，让他跟金炳灵往前走：“汤圆煮好要一会儿，万一赶不上游船怎么办啊，你们去买票，我给你买汤圆。”
金炳灵轻笑着看了单言一眼，拉住顾山：“还是游船重要，还是先买票，汤圆让单言买吧。”
顾山：“好吧，单言，我要大碗的啊。”
单言：“知道了。”
看着到手的生意跑了，摊主很不满意：“你这年轻人，怎么好搅黄人家生意的。”
摊主一边煮着汤圆，嘴里一边嘀嘀咕咕，他用的扬州当地话，根本听不清出说什么。
单言不搭理摊主，知道看三个人走远了，方才回过头。
他的眼睛陡然睁大，黑色的流纹迅速蔓延全身，在月光下发出幽幽的暗光，被纹身覆盖的瞳孔瞬间放大，映出里面十八层地狱狰狞恶鬼的影像。
“滚！”单言说，声音里有野兽钟鼓一般的回声。
摊主顿时缩回煮汤圆的手，整张脸吓得面无人色，从他的脚底下冒出一阵青烟，一片雾障，散去之后，整个汤圆摊已经消失无踪。
整个过程中，周边的人对这边发生的事无知无觉。对忽然少了个摊子，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汤圆摊不见，单言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脸上退去的流纹。
走到码头口，钱海三个人已经买好了票，正在等着单言。见他过来，钱海把票塞进他手里：“没便宜的了，只剩下小船，幸好来得早，不然还要等一个小时。”
顾山看着单言空着手，问道：“我的汤圆呢？”
单言含糊道：“那个老板家里忽然有事，不买了。”
顾山也不在意，一点没有之前的馋嘴样子，无所谓的说：“刚好，我现在一点都不饿了.....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么饿。”
单言偷偷舒了口气。
虽然是清明，但是趁这个小假期旅游的人也不少，古运河游船上的人也很多，四个人坐的是条二十人的小船，船小，票价要贵一些，但视野不错，座位也雅致，古香古色，很有韵味。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游船虽小，也分成了两层，在第二层视野更好些，但因为船小，又高，随意不如大船稳，船身随着水浪的推进摇摇晃晃。
船上人不多，一目了然，有几对明显是来旅游的情侣，还有一家五口，带着老人和孩子，还有几个人，凑在船尾，说说笑笑的，其中一个男子，很显眼，穿着一身唐装，带着圆形的复古墨镜，谈吐得当，优雅风趣，周边的人都围着他，争着跟他聊天。
单言几个是最后上船的，踏板在船尾，就是个木头板，搭在码头与船舷之间，虽然简陋，但很牢固，不会发生落水的现象，游船上的工作人员先让他们穿好救生衣，方才放他们通过码头。
刚上船，顾山的鼻子就抽了抽：“你们问没问到一股羊膻味儿？”
钱海仔细闻了闻：“还真有点，大半夜的，哪来的羊膻味儿啊？”
金炳灵笑道：“估计是谁刚吃了羊肉串吧，你说呢，单言？”
单言正思考着什么，听到有人提醒他，恍然道：“你们说什么？”
金炳灵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我们问你闻没闻到羊膻味儿？”
单言脸色微变：“你们闻到羊膻味了？”
钱海讶异道：“不就是羊膻味，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单言反应过来，他憨笑着摸摸头：“没什么，刚才在走神，没反应过来，所以反应有点大，呵呵。”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是刚好船要开了，其他三个人光顾着看前面的景色，显然对单言的解释很不在意。
单言一边假意四处看风景，一边在船上四处留意，羊膻味儿若有似无，船上的人都隐隐闻到了，但却总也找不到根源。
古运河夜游途径大大小小几十个景点，有观有寺，还有天主教堂，可谓是中西合并，古老的建筑被霓虹灯勾勒出多彩的边缘，夜幕之下，五光十色，像是穿越回歌舞升平的盛世。
水路之上，一些原本园林建筑还好，一些河岸的杨柳和古寺，也被或绿或紫的灯光照着，寺院本来就是安静肃穆的地方，被灯光打成绚丽的光影，透出白天看不到的妖媚颜色的来，加上背景里的水声混杂在一起的各种音乐人声，有种怪异妖异的违和感。
一路水波荡漾，船上的羊膻味渐渐浓了起来。
船上的人大约是适应了，丝毫没察觉出不妥。单言对此很在意，他在船上晃荡了几圈，却始终没找到味道的来源。
游船正路过一处不知名的寺庙，明显得有些破败了，或许是因为不出名，讲解也没有介绍，寺庙边也没有远光彩灯，被杨柳树边的灯光映得绿油油的，寺庙门口盘膝坐着个老和尚，长眉善目，正微垂着眼，双手合十，轻声念着佛经。
水声激荡，人声嘈杂，远远地，诵经的声音传来：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在这寂寥的佛音中，羊膻味骤然散去，单言站在船头，聆听了片刻，最终在清冷的夜风中，对着和尚遥遥的敬了个佛礼。
似乎是感应到了单言的敬意，老和尚微微抬头，向着单言的方向缓缓回敬了个佛礼。
钱海跳过来，好奇的看着寺庙的方向：“单言，你干嘛呢...那里什么都没有，你拜什么佛啊？”
单言无奈：“我看景色优美，有感而发....”
钱海撇撇嘴走开，一边走到灯光绚丽的船侧一边说：“你今天晚上奇奇怪怪的。”
单言没有应声，他侧过头去看，老和尚端坐在他小小的庙宇面前，安然的诵经，姿势衰老而虔诚。
古刹清幽，佛音袅袅，只是世人听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夜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