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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女人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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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刹那,单言第一直觉就是跑。
然而,却来不及了,红色的鬼影瞬息而至,带着冰凌的阴气和泥土的腥味,红色的布如同伸缩的触手,直直抓住单言的脚腕,单言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卷入空中,不见了踪影。
王怀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压住自己的声音,她跌跪在地上,颤抖,哭泣。
对不起,她说,但可惜,没有人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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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言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怪力拉上天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落了地,激起了半米高的灰尘,一股浓重的血腥腐烂的味道几乎呛得单言喘不上来气。
说是落地也不正确,他的脚踝还被一节充满了血腥味和发霉的泥土味道的红布系着。红布的另一边,红衣的女子悬空而立,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只露出一道青白的脸,脸上看不到五官,唯有血一样的嘴唇,微张着,露出里面锐利的牙齿。
阴冷之气扑在裸/露的皮肤上,单言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是很害怕。
缠着脚踝的红布骤然缩紧,似乎要将单言往女鬼的方向拉,就在这时,一直蛰伏的流纹忽然暴起,像快速生长的藤蔓一样,从单言的皮肤上跃出,缠住红布,瞬间,红布就像被什么东西烧焦一样,化成了黑色的粉末,掉落在地上,散出一缕黑烟,消失不见了。
女鬼见拖拽不成,头发无风自起,露出纸糊一样的惨白面孔和滴血的血红双眼,红唇大张,嘴角直裂到了耳侧,锐利的尖牙骤长,就要向单言扑来。
单言摆脱了束缚,急忙起身要跑,但却忽然动弹不得,急的他一身汗,与此同时,黑色的流纹暴涨,无数藤蔓一样的黑色纹路聚集、凝结,最终形成一个人的影子。
黑色绣金纹的华丽长袍,诡异花纹的乌木面具,正是单言冥婚那一夜见到的男人。
男人的身影并不清晰,像是雾气聚集成的,半透明,影影绰绰的。但即便是一道影子,也足够让女鬼忌惮了。
女鬼扑上来的动作顿住,像野兽一样呜咽着,前进后退了几次,又要扑向单言,黑衣男子岂容他放肆,他没有动作,黑衣忽然飞扬,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乌木面具下面忽然发出一声似人似兽的长啸,声音震耳,连空气都被震出水一样的波纹。
红衣女鬼的身形几乎被这一声长啸吹散,当下也顾不上单言了,只顾着逃。单言蜷在地上捂住耳朵,眼角瞄到红衣女鬼已经仓皇向着一堵供着神龛的墙壁后面逃了过去。
长啸声止,单言挣扎着站了起来,男人忽然转头,乌木面具直直的对着单言的脸,男人眼睛里不像上一次只有眼白,有了瞳孔,但眼神依旧是木偶一样空洞无神,两枚瞳孔就像是两个剪成圆形的黑纸片,被人粘到两笔画出来的眼睛上,在这个阴渗渗的午夜,这样的情景让人从骨头里透着凉气。
但单言忽然就不怕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忽然温和的笑了起来:“我发现,你挺高的。”
这话说完,男人纸片一样的瞳孔忽然缩小成针孔一样的大小,蝙蝠一样的身影骤然后退了几步。
单言眨眨眼:“有人要害我,我想知道怎么回事,你跟着我,好不好。”
说罢,他也不等男人反应,就插着裤兜,散步一样向着刚才女鬼逃走的方向走去。
无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单言悠闲的背影,顿了一顿,膨胀的衣袍垂了下来,缥缈的身影加紧了两步,轻轻贴上单言的背。
感觉到身后贴上一股阴沉的凉,单言微微一笑,脚步加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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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是个废弃的祠堂,原来单言以为供着神龛的地方放着一排一排的木头祭台,大约以前是放牌位的,现在空荡荡的,落了一层的尘土。
祭台的前面,应该是放蒲团跪拜的地方,却没有落了尘土,大团大团的血迹弥散开来,虽然明显被人清扫过,但估计血流的太多,清扫人有明显很草率,血迹依旧很明显,石板的缝隙里都是黑色的血污,之前呛鼻的血腥味估计就是从这里来。
单言随意瞄了几眼,这血迹一层叠着一层,明显不是一个人的,估计钱海之前看到的那八座新坟,埋得就是这些血迹的主人。
祠堂祭台两侧绑着帐幔,都已经烂成一条一条了,单言绕过帐幔,走到祠堂的后面。
祠堂后面是一间小屋,屋里有一块石碑,由石雕的老鳖驮着,石碑后面有一道小门,被黄纸封着,门前放着些祭品香烛,还没落灰,明显是常有人来祭拜。
单言摸了摸口袋,摸出一个打火机来,他不吸烟,是之前点蚊香剩下的。单言又从香烛找了一根燃了一半的蜡烛,点上,开始细细的读石碑上的文字。
单言读得很认真,半透明的华衣男子飘在他背后,像一道烛火映出来的影子。
读完石碑上的文字,单言面无表情的几把撕开黄纸,推开小门,一股浓重的阴气扑面而来。
月明星稀,视野不错。祠堂后面被一圈密密麻麻的桃树围成了百尺见方的空地,空地上的坟墓一层叠着一层,每一座坟墓上都压了红布,用写了符咒的黄纸围着,摆了一圈溪水里见到的黑色石头。
单言眯了眯眼睛,正要往前走,却见一道身影闪到他面前,给他带路。
有人带路总是好的,不一会儿,单言就找到了一副半露的棺材。
棺材做得很精致,年代不久,也就二三十年,原本是深埋在地下的,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被震了出来,棺材角将地上黑色的石头冲开,棺材盖也没合上,一节红布露了出来。
这想必就是那作祟的女鬼的栖身之所了。
黑色的黑影站在棺材旁边,半透明的手指悬在棺材上。单言就听到棺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带着幽怨的哭声,棺材板不停地颤动,缝隙里开始流出深红色的血液,臭不可闻。
单言对黑影道:“先不要。”
乌木面具掉过头,直直的冲着单言,黑色的身影姿势未动,但棺材已经安静下来。
单言淡淡的一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黑色的身影顿了顿,缩回了手。
单言看了看天色,笑道:“回去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睡会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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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言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湿冷的地面打湿了她的裙子,蚊虫叮咬着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但她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直到天亮,沈嫂推门出来做饭,发现井边竟然坐了一个人,顿时吓得不轻。仔细一看,竟然是王怀言,她立刻上前,拉住她:“怎么回事?看你这腿被咬的,你这是在外面呆了多长时间啊!”
王怀言依旧跪着,听到声音,她仰头对着沈嫂,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姨母,我杀人了。”
沈嫂大惊,她低头一看,正发现了扣在地上的镜子,她立刻侧头,发现院门露出了一个半米有余的缝隙。
这个经历了半生苦难的女人立刻冷静下来,她一把拉起摊坐在的地上王怀言,几步将她塞进自己的独居的小屋,又四处观察,确认大家都没起床后,锁好房门。
王怀言全程像一只布娃娃,任凭沈嫂拖拽,一声不出。
沈嫂回头对着王怀言低声嘶哑吼道:“跪下!”
一直呆呆的站在屋子中央的王怀言立刻跪在地上,膝盖被砸出两道血痕,沈嫂上前两步,一巴掌打在王怀言脸上,王怀言白皙的脸蛋当即就肿了起来。
沈嫂打完王怀言,又扑通一声跪在王怀言对面,又狠狠的给了自己两巴掌。
一直死人一样的王怀言忽然哭出声,她上前一把抱住沈嫂,压低声音哭喊道:“姨母,你这是做什么啊姨母。”
沈嫂低声哭倒在地:“都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事,你是大学生,你的手要干净啊,我毁了你一辈子啊!”
说罢,又要扇自己嘴巴。
王怀言死死地抱住沈嫂,哭道:“姨母,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可是没时间了,我不能让妈妈的灵魂不得安宁,我不能让你继续在这里受苦,我得带你走。我早就没妈了,姨母,我不能连你都没有。”
沈嫂回抱住王怀言:“小言,姨母年纪这么大了,怕什么呢,可是你,这么做就背了一条命一辈子啊。”
王怀言苦笑道:“背命?这村子里的人谁不背命,都是吃死人血肉长大的,都是一样的罪人。我只想我妈能安息,至于单言,我欠他的,下辈子还吧。”
两个人抱着哭了一阵,沈嫂擦擦眼泪,挽了挽头发,站了起来,将王怀言拉到床上,拿出一个小药瓶,挖出些绿色的药膏给她涂药,又找出身衣服让她换上。干完这些事,她整整衣服,趴在门口听了听,回头对王怀言说:“昨晚的事你对谁都不能说,人不是你杀的,谁也怀疑不到你身上。你的同学都起床了,我就跟他们说你昨天晚上生病发烧,到我这里找药吃,就留你住了一宿,今天还没好,需要在我这里休息,懂了么?”
王怀言咬着破了几个口子的嘴唇,点了点头。
沈嫂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这时,院子里传来钱海欢乐的声音:“单言?这么早你干嘛去了?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