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别飞升！》种民君

70、第七十章

　　·

　　君夬夬突然从梦中醒来，脸上湿润润的，他用手擦了擦。原来是泪呀，他又在梦中流泪了。
　　从山下回来后，他就回到了朝五晚九，每天打坐修行的日子里，跟没下山之前一样的生活，也是他这几十年来重复的生活，可是他心中却没有了以往的恬淡，反而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他已经连续好两个月都在做梦了，梦里的一切断断续续的。年轻的他在师父去世后，从山上下到尘世，去历练。山脚下有一座村子，这村子里的村长定期会给他和师父送粮食，所以他想要先跟村长打一声招呼，说他要外出，不必再送粮了。可是当他到村里的时候，却发现村子被人毁了，村子里的人被屠杀了。

　　他走在人间地狱中，脑子里想的是当年偷偷下山看到的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血腥味掩盖了活人的气息，令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藏在茅坑中的幸存者。还是君子谦发出声音后，他才找到他的。那个时候，君子谦还不叫君子谦，叫狗子。他和狗子是在茅坑旁相识的。
　　他带着已经更名为君子谦的狗蛋下山去了，想要找到屠村的凶手。在追踪凶手的过程中，他们遇上了秋诺言。那时候的秋诺言，如陌上谦谦君子，有着令人暖心的笑容。秋诺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在君子夬和君子谦身边，做什么都想要凑一脚。

　　美好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而短暂，梦中的相遇和相知，总是让君夬夬不知不觉笑出声，可是随着梦的慢慢深入，背叛和辜负成为了主题，但是这些悲伤的记忆，总是蒙着一层迷雾，让他看不清，也不愿看清。
　　“也许是只想记住美好，忘却悲痛吧。”君夬夬用手掩住眼睛，嘴角勾了勾。

　　“夬夬？”
　　君子谦的叫声打断了君夬夬的思绪，他收敛神情，不想让师父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哦，来了。”君夬夬应答道。
　　他起身穿上外袍，推开门出去了。

　　这是一座隐藏在深山的小庙，处于半山腰的小庙，只住了他和君子谦两人，可是庙宇却没有一点破败，反而是崭新如故。
　　君子谦站在君夬夬门外，拿出手机，“彭碗给你发了个信息。”他其实并不想把这事情告诉夬夬，可是夬夬回来那么久了，总有些闷闷不乐，所以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个信息告诉他。

　　“一别已经两个多月了，我们都很想念你，店里又要休假出游了，我打算带小九她们俩还有霍营卫和夏江南一起去看你，你快把地址告诉我们，等着迎接我们的到来吧！放心，我们会给你带甜点和好吃的！——你的朋友：彭碗”

　　君夬夬露出笑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君子谦。虽然他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知道君子谦是他的徒弟，他才是师父，但是他还是没有改口，毕竟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在一起。
　　君子谦点点头，“你告诉他们到镇上，我们去接他们吧。”他看得出，君夬夬真的对他认识的那几个朋友上心了，他不想让他失望。而且那些人也是心地善良，没有恶意的人，放他们山上也可以，大不了等他们离开后，施法让他们忘记来这里的路就行了。

　　君夬夬见君子谦同意彭碗他们来做客，非常开心，当即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山顶，寻着信号，就把地址发给了彭碗。
　　没想到短信才发送不到一分钟，他就接到了彭碗的回信。
　　“明天下午到达。”

　　君夬夬心中突然暖暖的，这就是朋友？他是修行之人，本就应该四根清净，朋友，意味着牵绊，有尘世牵绊，并非一件好事，但是他不想放弃和他们的感情。修行之人，可以活得很长，很长，但是彭碗他们，百年性命。他们迟早会离开，他们也仅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可是那又怎么样，享受当下，随心所欲就行了。他现在真的想和他们在一起，一起游玩，一起笑闹，这就够了。

　　在镇子上等待彭碗他们的到来，是一件令君夬夬觉得新奇的事情。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这里等着所谓的“朋友”到他身边。他想到了梦中不断闪现的片段，那个时候，他也把秋诺言当做朋友。可是后来，秋诺言说他不想当她的朋友，想要当他的爱人，和他永远在一起。他刚开始的时候手足无措，他还不懂什么是爱人，但是永远在一起，他觉得这个诺言可能实现不了了。他的生命比秋诺言长得多！他以为秋诺言只是说说，没想到从那以后，秋诺言真的把他当做最重要的人宠着。宠着宠着，他就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忘记了师父的叮嘱，想要留在尘世间和秋诺言相伴。

　　“滴滴——君道长——”
　　汽车的喇叭声和小米的呼唤声，打断了君夬夬的胡思乱想，他看到了一辆一辆大型越野车。
　　“君道长，好久不见了。”霍营卫和夏江南牵着手从车上下来。小米一蹦一跳地到了君夬夬身边，上下打量他，嘴里念叨着，“道长，你瘦了。”小九也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君夬夬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后，才看向最后下车的彭碗，彭碗的视线太具有侵略性，令他难以忽视。

　　“你最近还好吗？”彭碗用炽热的眼神看着这个离开他虽然只有两个多月，但是似乎很久，很久的男人。自从他离开后，他的心就被他带走了，现在看到他，他才觉得自己圆满了。
　　君夬夬歪着头，躲避彭碗的视线，“我挺好的，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走，我带你们到上山去。”他不敢和彭碗对视，那样的视线，他很熟悉，在梦中秋诺言看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吞进肚子里一样。他恍然大悟，原来彭碗喜欢他。他脑中突然闪现另一双眼睛，那是君子谦的，也是一样的幽深专一。

　　从镇上到山上需要翻过四座山，没有捷径，只能徒步。君夬夬走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彭碗他们可不觉得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道长，还要多久才到呀？我，我不行了！”小米气喘吁吁地说着，她身上的行李包已经让君夬夬帮她背了，可是她还是走不动了。
　　“是呀，还要多久呀？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下，我的脚如千斤重……”小九比小米好一些，身上还背着自己的行李，但是她也支撑不下去了。
　　君夬夬看看天色，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再走下去也不大合适，怕小九和小米两个姑娘一不小心出什么问题就不好了。所以他不得不妥协，“我们今天先在这休息一下吧，明天再赶路。”

　　小米和小九听这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们已经顾不上形象了，真的超级累。小九不得不庆幸，出发前和小米把登上服找了出来，如果她们穿了裙子上山，那她们现在就惨了！
　　“君道长，你们这也住得太偏了吧，真的是在深山老林里呀！”霍营卫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快撑不下去了，夏江南的体力不好，他分担了夏江南的一部分行李，还时不时拉着落后的夏江南，撑了那么久已经是极限了。他决定回去一定要好好练练！

　　夏江南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为霍营卫擦汗，“你累了吧？我给你扇扇风。”
　　霍营卫连忙阻止夏江南，并拉他坐下，“你坐下休息休息，你看你都满头大汗的呢，不必为我忙碌。我心疼。”
　　君夬夬疑惑地看着这两人，他们在一起了？

　　“够了，你们俩！这一路虐我们虐得还不够吗？到了这里还要现恩爱！”小米实在是恼了，这狗男男，搞得那么甜蜜，真是令她这单身狗不爽！
　　霍营卫挑眉，“呵呵，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呀，你们这些单身狗，没法了解我们情侣之间的情不自禁！”
　　小九翻了一个白眼，她实在是没力气讽刺这对情侣了。这一路上，他们两人你侬我侬的，她都快起鸡皮疙瘩了，真是受不了！

　　彭碗眼中划过羡慕的神色。

　　毛引和毛柠死后，毛家树倒弥孙散，刘家在霍家、彭家和江家的支持上上了台，刘建军也被联姻了。夏江南和刘建军的感情真的画上了句号，可是刘建军私底下还纠缠着江南，不想放弃这段感情，江南不得不出国避一避，毕竟现在刘家当道，四家的合作关系不能因为他们而有裂缝。但是在江南即将踏入飞机前，霍营卫出现了，他哀求江南不要离开，他舍不得，放不下，他喜欢上他了。夏江南感动了，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为了霍营卫留下了。在夏江南决定留下的那个晚上，他给彭碗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他还想试一试，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不会后悔。

　　对于霍营卫和夏江南在一起这事，彭碗是乐见其成。虽然同性之间的感情会面临种种阻碍，特别是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更是不容易，但是人生苦短，为何要为了将来的苦难而放弃面前的人。

　　但是……彭碗料到了开头，没有料到现在！他捂住眼睛不愿去看那对你喂我一口水，我喂你一口水的发小，他没有想到这两人在一起后会那么腻歪，甜蜜得令他牙酸！

　　君夬夬认真地打量了霍营卫和夏江南二人，他们脚上的红线非常明显了，虽隐隐有些疙瘩，但是非常牢靠，“恭喜你们。”
　　这无端的一句话令霍营卫和夏江南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霍营卫才回过神来，明白君道长话里的意思，“谢谢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他边说边拉起夏江南的手，二人十指交叉，脸上的笑容别提多么甜蜜了。

　　“君道长，你就一直住在山上吗？以后有时间下山去玩吧！”夏江南余光看到发小盯着君夬夬不愿转移的双眼，决定助攻一把，以报答他当初的支持。
　　君夬夬挖了一个防火沟，起了一堆火，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不知道，或许会再下山去看看吧。”不过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彭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真的，你还会下山去看看？”
　　君夬夬点点头。

　　“夬夬道长。”一个穿着白衣闪着银光的长发女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啊——”小米和小九先是尖叫，再就是惊叹。这个女人好漂亮呀，而且她还飘在半空中。
　　君夬夬以为小米和小九是害怕了，忙安抚她们：“你们别担心，她不是鬼，是灵物，不会害人的。”他安抚完小米和小九后，转头对白莲说道：“白莲，你怎么出来了？”白莲就是那幅莲花画作的画灵，由莲花幻化而成。君子谦带它山上后没几天，它就化形了。

　　白莲淡笑，“夬夬道长，子谦道长让我来问你何时归？”
　　君夬夬沉吟了片刻，他本来打算在这休息片刻，明日天亮再继续走，但是他没想到小米、小九还有霍营卫和夏江南的体力不行，速度非常慢，也就只有彭碗还勉强跟得上他的速度。
　　“我带你们瞬间移动，但是你们闭上眼睛，只有当我说睁开眼时，你们才能睁开眼。知道吗？”
　　君夬夬决定还是借助外力让他们到庙里吧，不然光是上山下山，就耗完他们的假期了。
　　“真的吗？太好了！”小米兴奋得叫了起来。她真的不愿意走了，能够像电视上瞬间移动，马上到君道长住的地方，再好不过！

　　君夬夬利用白莲布置了一个莲花移动阵，彭碗、霍营卫、夏江南、小米、小九等人闭着眼站在阵法中，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君夬夬就说：“到了！”

　　他们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小庙中，君子谦正坐在蒲团上，对他们客气地笑笑。
　　“欢迎你们来做客。”
　　随着君子谦话落，五张凳子就出现在房间里。

　　君子谦和君夬夬给他们五人接风洗尘完后，夜也已经深了。彭碗他们五人在厢房中入睡，说是厢房，其实就是一间大通铺，每个床位中间用屏风隔了起来，保护了他们五人的私隐。这是君夬夬临时弄出来的，没办法，庙里从不来外人，这是第一次有访客，他只能凑合先弄弄了。

　　彭碗睡在最靠门的那个床位，从当初接到君夬夬的回信起，他就激动到了现在。等其余四人的呼吸均匀地传出，彭碗确定他们已经进入深度睡眠后，他才起身出门了。

　　山上的夜晚真的很美，天空的星星和月亮是那么热闹，此起彼伏地闪着光。风呼呼地刮着，秋天的凉意，令穿得单薄的彭碗抖了抖。

　　“还没睡？”
　　君夬夬起来上厕所，看到彭碗站在他的房门前发呆，忙问道。
　　“君夬夬，我能常常上来看你吗？”彭碗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实际上他知道，无论君夬夬怎么回答，他都决定不会放弃他了，即使要跟君子谦争一辈子，他也不放弃。

　　君夬夬很久没有回答，久到彭碗以为他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你来吧，我随时等着。”山上有迷魂阵，如果得到不他的同意，彭碗是一辈子进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