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海棠]烟雾缭绕》深冘

8、第七天（二）

　　【呜哇~恭迎天神大人~】
　　【岚，你一定要那样说话吗？】

　　那个人的声音很好听，是岚喜欢的那种少年音，却比般的少年音要低沉些的声音。那个人笑着喊她的名字，笑着和她说话。

　　接着她发现自己在那人接了她的话后，她的情绪立刻变得高昂起来，高兴、激动，心跳加速。她有些奇怪她的表现，于是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手放在胸前，只是，她的身体并没有照着她的意识行动。相反，“她”走进了几步，站在那人的面前，她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是她的身体自己就动了起来。

　　“她”向那人微微鞠了一躬，笑着说：【山神大人今天去除妖了，连续几日山下的百姓都来求山神大人。昨日收到山神大人的信，似乎是有些麻烦要过几日才会上山。】
　　那人对“她”有些无可奈何，手指屈起，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嗷！】
　　【埋汰我很好玩吗？】

　　她一边笑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说：【对啊，湫你最近来找山神大人都一副有人欠你五百万的表情！】
　　【真的吗？】说着他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脸，却在下一秒看到“她”眼里的狡黠莞尔而笑，【你呀！】那人无奈又宠溺的笑了。

　　湫......？
　　......是谁？

　　*
　　湫是被人吵醒的，当他睁开眼时，眼前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就在他想大叫的时候突然想到岚还在熟睡中，赶忙压下心中的冲动。

　　悄悄瞥了眼女孩，发现她并没有醒来的意思，心中刚舒了口气就发现女孩不同往常的通红的脸颊，他问了问身旁的同伴：[你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吗？]

　　同伴看了他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可是人类，你不会忘了后土爷爷的话吧，湫。]接到同伴眼神的湫内心挣扎了下，然后微微侧过头看着女孩气喘的变得频繁了，看到女孩痛苦的样子他变得焦急了：[我当然记得啊！这......这个人之前救了我，我只是想报这个恩！]

　　同伴盯了他许久，直到湫快承受不住那眼神中的试探的时候同伴叹了口气：[这个人类应该是感冒了吧，这情况和我小时候在那边感冒的状况差不多。]

　　听到同伴了解岚现在的状况的湫有些激动的说：[那你知道这一类的草药吗？]对方突然转过头盯着他用一种看制杖的眼神看着他，脸在他的目光下变得骚热：[喂！我只是不知道这一类的而已！伤药我可是懂很多的！]

　　[我知道了，跟我来吧。刚才来找你的时候我有看到一些。]
　　[哦哦！]

　　他转过头看着皱着眉头的岚，心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念头：如果我能变为人身就好了......那样、我就能照顾你了......

　　[喂！再不过来我就丢下你了！]
　　[哦！马上来！等等我啊阿竹！！]

　　湫用力一摆尾巴，就快速地游了出去。

　　*
　　在阿竹带路的过程中，湫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阿竹。你来找我干什么？]

　　[之前来找你的时候，我发现有船出现在了我们要回去的路上。]

　　[那又怎么了？这时候不都是人类出海打渔的时候吗？]

　　[你傻吗？哪个人会在狂风暴雨之后立刻出海的。大海的变数还是很多的。]阿竹瞥了一眼因为他的话而沉思的湫，[好了，别想太多。已经是第七天了，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湫抬头看向因为刚升起的太阳而染上一层艳色的天空：没错，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马上......就要说再见了。

　　找到药草后，阿竹向湫告了别。

　　[这么急啊，我还想着我们一起走呢。]湫一边用嘴翻找着药草一边问阿竹。

　　[恩，想快点回去。药草的大概都跟你说了，你自己找找吧。反正看你的样子也不急。]不等湫向他说再见阿竹就已经不见影了。[这跑的也太快了吧，怎么不知道他这么恋家。]

　　*
　　“额......”意识慢慢苏醒，岚眨了眨眼看着木头的屋顶。

　　......这里，是哪里......

　　她慢慢地用力把自己撑起来坐在床上。

　　记忆中断在她靠着石壁走到了沙滩上，如此看来她是晕倒在了那里。那么......这里......

　　突然想起的开门声打断了岚的思绪，她警惕的向门口看去。“哥哥，哥哥，她醒了，她醒了。”稚嫩的声线传入她的耳朵，也让她的神经渐渐放松。只要不是那些人就好了。

　　小女孩拉扯着他的哥哥进来，刚想道谢的岚看到少年的样貌时有些惊讶，“是你？”

　　少年点了点头，“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挺好的。”说着，她挥了挥自己的手，力气也有了，“我之前，是怎么了吗？”

　　“之前你发了烧，不过现在看来你好了差不多了。”说着，少年向她递了一碗黑乎乎的水，随风飘来的气味让岚皱起了眉，“好苦。”

　　“这是药，当然苦啊！”少年有些哭笑不得，“喝了对你身体有好处的，而且你现在也算是大病初愈。”

　　抿了抿嘴后，她一口干完了这碗药，就在她想要吐槽这惊天地泣鬼神般苦的药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连续不断的铃声。她立刻站起来，把碗塞到了少年的手里立刻跑出了屋子。

　　“喂！你需要休息啊！”少年追出屋子时已经看不到少女的身影了，空气中传来她淡淡的声音，“谢谢你的照顾，下次再上门道谢。”

　　“呜哇，哥哥！那个姐姐不见了耶！跑的好快啊！”

　　----小红，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
　　湫在拿到药草后快速向山崖那边游了过去，只是当他到的时候山崖中空无一人。想来可能是岚醒后发现他不在出去找人了，就当他放下草药准备去找岚的时候，他听见了阿竹的叫声。

　　叫声中充斥着愤怒、恐惧、悲伤，湫觉得才刚分开没多久阿竹不会有什么事，又想到他要回家后他更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只是下一秒，阿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湫毫不犹豫的快速向声源处游去。

　　花了点时间湫到达了阿竹的所在地。

　　红色海豚的身体被鱼叉贯穿，它的身体还在抽搐，鲜血顺着铁质的鱼叉流下，一滴一滴落入海中，消散。

　　它的嘴微微张开，轻轻地唤了一声。

　　[快走...]

　　接着，没了声息。

　　眼前的一面太过于冲击导致湫根本没有听见阿竹微乎其微的叫唤，他愤怒地吼了一声。也是这一声，让船上正在拉阿竹的人们注意到了又是一大笔财富送上门来。

　　“喂！——那边还有一只——”高到刺耳的声音拉回湫的意识，看着对准他的鱼叉心底全是恐惧，下意识想要逃跑的他使劲向下潜去。

　　使劲游了一会儿，似乎没了声息他才慢慢停下。

　　但是没有了想要逃走的冲动之后，脑袋里浮现的一直是阿竹死去的样子。狠狠的闭上眼，想要甩掉那让人难受的画面。

　　就在这时，刺骨的疼痛传遍全身使他叫唤了一声。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山间的烟雾所聚成的。】
　　【所以，你没必要为我悲伤。】
　　【因为，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做自己想做的事。】
　　【才是我......一直喜欢的湫。】

　　模糊中，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那人穿着被血染红的白裙躺在自己的怀中。那张过分红艳的嘴唇一闭一张的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弯弯的。

　　然后眼泪在一片鲜红中留下痕迹。

　　对，就和眼前一模一样。

　　只是，这双眼更加复杂。

　　庆幸、恐惧、悲伤，这双眼仿佛会说话。

　　“小红——小——嗝！”嘴角还在流着血，岚却高兴得像忘记了刚才受过的狂轰滥炸。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如今的处境，她激动的抱住了红色的海豚，“太、嗝、太好——嗝了。”

　　“呵——丫头片子，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充满恶意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气氛，而这时湫在注意到他和岚的对面站着一群人——一群面目狰狞的人。刚开口的人摇了摇两指之间夹着的纸符，“这小畜生还真命大，居然没被电死。”

　　由此，知道自己昏过去的原因之后，湫刚想挣扎顺便叫一声以示自己的愤怒的时候就被丢进一个透明水缸，阿勒？

　　少女站在缸外隔着玻璃食指点了点他贴在壁上的嘴尖，微笑道，“没关系，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小红的！”信誓旦旦的语气加上她这幅狼狈的样子有些可笑，但是那双仿佛有整片银河的眼睛让他心中一片感触，不禁轻轻唤了一声【恩，加油。我相信你。】

　　这时候的他们仿佛心底相通，“小红你在为我加油吗？我会努力的！”少女握紧了拳头，只是这伤痕累累衣服没什么说服力啊。

　　但是，

　　【加油。】

　　*
　　湫的耳边传来少女软糯却又坚定的声音，听不懂的语言，似乎比以往她用过的咒术要长一点。

　　对面的人听到她的咒语后变得惊慌失措，抄起手边的家伙就大叫着向她奔去。

　　她空出一只手，指向那群人的地方，接着那群人就被定住了动作。

　　然后她抬起双手，仰望着天空，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湫看着少女的背影垂下眼，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很厉害，厉害到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能控制住敌人，厉害到不需要他的帮助，而且......他也不能帮上忙。

　　熟悉的无力感，仿佛很久以前他看过同样的场景。

　　少女逐渐停止了吟唱，手也放回了身旁，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不想活了吗！你也会和我们一起死的！！！”话语刚落，说这话的人七窍流血，接着一个个，就这样在湫的眼前倒下，血流淌过岚的脚下，铺满了整个甲板。

　　一时间来不及恐惧，想到那人的话的湫立刻转头看向岚。

　　已经转过身的她笑着看着他，脸上只有之前的那些血污，刚想放松的他就看见血从少女的嘴巴、双眼、鼻孔、耳朵缓缓冒出。

　　胸口一窒。

　　少女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摇摇晃晃得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啊，不该让你看到这样的画面，应该让你的眼睛闭着的，不小心忘了~”语气很是欢愉，只是源源不断的血从她的口中流出让人触目惊心。

　　想要笑的她被血呛到咳出了更多的血，触到他的眼神她安抚一笑，“没关系，会没事的。”

　　湫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是他还是她。

　　他被她用咒托了起来。

　　他们相离越来越远，她把他托到了漩涡的中心上空。从这里，他已经能够看见游进漩涡中的伙伴们了，只是，似乎没人注意到他。

　　接着，他的耳边传来少女断断续续的声音，“很高兴......哈（又）见到你，大概......再也不可能相见了吧，”听到这，湫微微皱了眉，心中泛起一丝酸涩，“那......这个铃铛，送给你做礼物，希望你能记得我......”那个不知道跑哪儿去的铃铛浮在他面前，他用嘴衔住了。

　　接着，许久的沉默。

　　耳边还有少女的呼气声，湫静静的等待着她没有说完的话。

　　“再见，湫。”与声音一起消失的，还有少女的咒术。

　　从空中落入水里的几秒钟，在湫瞪大的眼睛中倒映着，少女笑着倒下的身影。

　　他嘴里衔着的铃铛，发出阵阵铃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