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夜日]DREAMLAND》颜酒窝

15、赌注

　　这是一歧日和给自己的委托信。她慌慌张张地解释着：“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发誓不记得自己有写过。”
　　“可是……这封信只能是我写的，字迹是我，却完全没有印象。”她张开双臂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做着胡思乱想得来的推测。“也许是我进入梦境前心中的愿望，化作这封委托信留在了这层梦境中。”
　　“也不排除是我晚上睡着，梦游写下的委托信。”
　　“早知道当初在学校图书馆里应该多阅览些梦境解析的书了。”

　　看着女孩胡乱猜测他满头的黑线，拆开信件，里面的清秀的字明晰可见。
　　“我和牧野先生打了个赌，如果我在婚礼开始前走出梦境，我们就结婚，可要是没有，就取消婚约。我赌的是取消婚约，神明大人，能帮我实现这个祈愿吗？”
　　他看着眼前一头雾水的委托人，合上信封，闭上双眼，面前有两条路，他已走过那满路绽放花朵的虚构故事，剩下两条皆为荆棘之道。按时和日和举办他们的婚礼，实现愿望离开梦境，等待的不过是她再次披上嫁衣成为新娘。
　　可若不举办婚礼，他们就无法醒来，永远的在这个虚妄空间中沉睡下去。
　　无数个世界在身后旋转，他们不停问着自己同一个问题：你是要完成牧野先生的委托，还是选择，去实现一歧日和的愿望呢？

　　“你可以选择不去完成委托人的祈愿啊。”日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是你教我的，你说神明就应该这样，选择该去完成的愿望，忽略错误的许愿。”
　　这是在第三个梦境中，他教日和如何做一个神明。他们放弃小福与大黑的委托，只为了让那把扇子找到更好的归处。
　　本来就没谁对谁错，只看你在乎什么。他承认日和的话很对，也夸耀自己这是教导有方。他们同是神明，他们互为信徒，神明不是无所不能，人类也不能无法无天，他们总要小心翼翼地做出每一个决定。

　　“不管了，既然这样，我要推迟婚礼的时间！”
　　“可以是可以……”理论上并没有任何问题，推迟婚礼日期，让梦中的时间超过三年，他们举行完婚礼完成一歧日和的愿望，醒来时就可以错过现实中一歧日和与那位牧野先生的结婚典礼了。
　　这样他们也算是实现了这个梦境中一歧日和的委托，也不会长睡不醒走出梦境遥遥无期。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一歧日和的愿望，作为入侵的旁观者，引导她带领她，故意以超出三年的时间去破坏原本为她准备的婚礼。

　　“但准备婚礼要花钱的，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钱了。”飘落的红叶坠入金色的麦田，日和钻进田野中找回她飘走的帽子，她的脸在麦穗中白的发亮，头顶是太阳，脚下是土地。
　　“诶？钱都去哪了？”
　　“被你买戒指用掉了啊。”
　　买戒指用掉了日和的全部积蓄。这是悖论，这一定是个悖论。

　　“你花光我攒的钱去买了戒指，又不想按时和我举行婚礼，”她叹着气摇摇头，“所以现在只能你来想办法解决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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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歧日和站在麦田里，拉下帽檐遮住刺眼的阳光，夜斗趴在一旁的栅栏上，耷拉着脑袋万念俱灰。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和服宽大的袖子被风吹起。
　　在听到夜斗说出不要举行婚礼不想离开梦境时，她先是愣住，后来竟悄无声息地笑了。她不记得现实中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只是这一瞬间她确信夜斗是不想离开自己的。他用力抓住自己的手，眼神坚定，他不顾一切进入自己危险的梦境，赴汤蹈火。
　　过去自己同夜斗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曲折呢？否则她不会即将嫁给他人，也不会逃往这孤孤单单的梦里，许下愿望等待着谁。可这些都已不重要了，在夜斗犹豫不决的瞬间，在他拒绝走出梦境又妄想推迟婚礼的时刻，过去的种种都随风而逝。

　　“我觉得夜斗可以做到的。”久违地露出娇俏的表情，摘下帽子放在身后，她微微弯下腰，注视着夜斗低垂的头发。
　　“因为你爱我啊。”不然怎么会犹豫不决，不然怎么在那大雨倾盆的夜晚，丢下伞紧紧拥抱。
　　只有这句话，亘古不变，历久弥新。
　　她是梦中的神明，是梦境的创造者，一定能在这世界翻手为云，做永不妥协的勇士。
　　一起走出这深陷的迷雾，实现一歧日和的委托，错过不想有的婚礼。

　　“我觉得那个钟楼很古怪。”她对这梦世界的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唯独一直在意的，就是这一直处于梦境中央的钟楼。
　　“说不定啊，就是它吞掉了我们的时间，本来这梦里应该有三年，结果呢……”她和夜斗并排靠在栅栏上，钟楼离他们很近，四角攒尖的楼顶，灰墙绿瓦，到整点就发出沉闷的钟声。几天后的婚礼将在它旁边的教堂举行，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起点，从最初为了见到自己夜斗投出的信，到现在他们即将举办的婚礼。从钟楼旁的绿邮筒，到钟楼下的教堂。
　　这是她居住的地方，这是她的神社安然存在的空间。
　　为什么她的神社会放置在钟楼下，为何这里的时间总和这轮盘上的指针保持一致。
　　“梦里的时间，或许就是它控制的吧。”她低下头，自然而然地说出来。绿色的藤蔓向上生长，靠近楼顶的地方长出了几颗紫色的花。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苍穹之下，立于大地中央，罗马指针向前走着，走过他们梦中三年的时间。
　　梦里的时间就是钟楼指针的时间，它向前，他们就向前，它停止，或许梦里的时间也同样停止。
　　“也许还真是这样。”夜斗像在迷雾茫茫的海中遇见灯塔，举起她的手击掌庆贺，“你是这里的神明，全部都听你的。”
　　或许他也早就觉得这钟楼的存在异常奇怪，这梦里时间的流逝也莫名其妙。每次穿过新一层梦境时，失去的九个月似乎并不是巧合，有什么在控制它，在吞噬它，在为他们打破悖论的魔咒提供一丝机会。

　　“诶？那现在夜斗打算怎么做？”
　　“拆掉这个钟楼。”他托着下巴意气风发。
　　“什么？！”拆掉它做不到啊，她哭笑不得地击掌还击，这座钟楼也算是直耸入云，拔地倚天，怎么可能说拆就拆。况且，拆掉它时间完全静止，他们就到不了婚礼开始的那一天了。
　　“要不就把它的指针停掉，停一段时间后再重新启动它。”停掉前进的时间，让这个世界静止。现实的时间还在流动，他们的空间却停滞不前。
　　“或者……去调整一下它的速度，让它走得慢些再慢些。”让现实中的三天加四个小时对应梦中的三年，这样他们就能完美的错过一歧日和与那位牧野先生的婚礼了。

　　她看着他摩拳擦掌的模样，牵起手相视一笑。天高云淡，悠悠飘落的红叶飞在金黄田野中，像一大片燃烧的火焰。心火燃起，挥之不去。
　　进入钟楼有一条通向控制室的楼梯，窗外是欢歌笑语，他们走在阴暗清冷的楼梯上，奔跑着去放慢梦中时间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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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后来……睁开眼时是父母亲低眉垂泪的表情，看到她醒来握住的手突然松开，他们抱紧她，终于寻回失而复得的宝物。
　　牧野先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婚礼取消，只是以后可能他不会那么相信神明的话了。夜晚的月色真美，她看见窗台边窗帘被拉开，紫色头发的神明坐在上面，漫天星光。他还穿着一身运动服，永远不变的高筒靴，更旧的口水巾，和三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虽然婚礼取消了，可她记得自己是举行过婚礼的，和那个不靠谱孩子气的家伙，在一个他们同是神明又互为信徒的地方。穿上婚纱的自己是个漂亮的新娘，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来，红叶纷纷扬扬地落下，她戴着一枚魔法戒指，在空荡荡的教堂许下誓言。

　　她嫣然一笑，月光洒在他身上，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
　　“我就知道，夜斗一定可以做到的。”
　　“因为你爱我啊。”所以你能听到我许下的愿望，看到我，破釜沉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