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欢喜不过全世界 ...
-
-00.-
我有个喜欢了好久的人，他叫越前龙马。
-01.-
白岛千代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时，越前龙马恰巧从身边走过。少年像往常那样把网球拍夹在腋下，逆着光的侧脸朝向千代，温柔沉默的样子。
他停下来，略略转脸，于是她看见少年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探究与好笑：“咦——原来白岛也有喜欢的人啊。”
听起来下句话像是要说“只有我没有喜欢的人吗”。
但越前没有说。他只是带着模糊的笑意沉默地看着白岛千代，笑起来像小太阳一样温暖的小姑娘瞬间不知所措，有点尴尬又拼命勇敢的样子：
“怎、怎么啦！这不是很正常吗？”
越前龙马歪下头，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很正常吗？”
她哽住，不知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处于花季，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青春用粉色的泡泡装扮，似乎在青春里的一切浪漫的邂逅与恋爱都是天经地义。风吹过梧桐树的声音是恋爱的前奏，转角处撞上的少年是恋爱的对象，而结局一定是百看不厌的happy ending.
所以她从没想过越前龙马会怎样看待，所以直到越前龙马困惑地问自己“很正常吗”她才忽然想起，对方为青春做下的定义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像白岛千代的青春被粉色晕染一片那样，越前龙马的青春在绿色的浸渗中定型成另一个样本。少年的眼中只有网球，盯着少年的眼睛却能看到全世界。
白岛千代歪了歪头，看见越前龙马的眸子明亮而柔和，终于开口继续了下去：“很正常啊——和越前每天都要打网球，一样的正常啊。”
然后她笑起来：“越前一定没看过《情书》吧？……也许能明白。但是，里面有一幕很经典，你说不定听说过。”
“什么？”原本以为会漠不关心的少年接了一句话，她有些惊讶。
“男主角把情书夹在书里交给女主……”
一只鸟扑棱着从两人之间飞过，突兀地打断白岛千代的话。等她想再说下去，抬眸看见越前露出一副不太感兴趣的表情。
“就是这样啊……”他说，随后摘下帽子呼的一下盖在她头上。
-02.-
越前龙马是从未思考过恋爱这个话题的——或者说得准确点，从未认真地思考恋爱这个话题。在他看来，还未有一件事物重要过网球；因此即使他家老头明目张胆地怂恿他找个女朋友，即使他的前辈们不怀好意地撮合他与教练的孙女龙崎樱乃，他都是——不放心上的。
因此当他连续几天收到不明人物送来的牛奶并受到前辈调侃的时候，他心里丝毫没有所谓正常的感觉，比如说紧张啦期待啦或者猜测——噢，越前龙马还是有猜测的，但除却猜测更多的是一种被看低的不爽感。
国中时期的越前龙马身材还算娇小，而那个时候网球部的大家也都齐全。三年级的乾学长说越前个子太矮，于是尚且被压制的少年被迫每天喝下两瓶牛奶。——等等，两瓶还是三瓶呢，记不太清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越前龙马始终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也不清楚究竟是针对身高还是牛奶。但他挺满意高中后自己的身高，至少他认为不用再喝牛奶。
于是他和不二学长发牢骚：“等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一定——一定教训他一顿！”
“咦，这么确定是来自男生的挑衅啊，”对方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眉眼之间又满藏温和的笑意，“说不定真的是女生的告白噢。”
“切，”他不以为然，“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啊。”
“等越前遇到那个人就知道了。……嗯，很多无聊的事情只要是对方一起完成的就充满重大意义。越前在某种方面来说还真是古板呢，”不二学长笑得很宽容，“偶尔也要看看网球以外的世界啊。”
白岛千代推开天台的铁门之时，碎片一样的交谈声伴随着开门吱吱呀呀的声音一起落在地上，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覆压在开门声之下。倚在栏杆上校服被风不规则吹起的少年转身，看起来像是有点惊讶：
“白岛？”
心跳忽然没了节奏，白岛千代想自己明明看了那么多次越前龙马的样子为什么还会紧张，她捏了捏校服的衣角，佯装镇定：“国文老师找你哦——要和你谈谈测验的事吧。”
越前龙马瞬间皱起脸。
“喔？原来这么久了越前还是对国文苦手啊。”越前身边的人这样开玩笑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不二周助，白岛千代有些窘迫地向他道歉，被对方笑着摆摆手了过无痕。她看看不二学长又看看越前龙马，后者一副不知该如何应对老师的苦恼模样，白岛千代突然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有一线接近。
——平常人的距离。
她快乐地忍不住微笑，却又无比沮丧。大概是只有攀不上顶峰的人才会渴望对方落入凡间。可是凡间也很精彩啊，白岛千代无法和越前龙马一起领略高处不胜寒的孤傲，却也想和他共同体会粗茶淡饭的细水长流。
“还有什么事吗？”
越前龙马这么问她的时候，她正想起推门时听到的只言片语。
——偶尔也要看看网球以外的世界啊。
少年沉默良久才别扭地给出回复，回复被推门声碾压成碎片无以拼接——那也要看对方是谁吧。
如果她没有推开门，不二学长大概会追问下去一直到打听出“对方”是谁。可白岛千代推开了门，因此也就无法得知她实际会牵挂许久得问题的答案，因此她面对越前龙马的疑问时丝毫没有打算暴露出自己听到了些许的事实。她笑了笑，又笑了笑。
“没事啊。”
-03.-
推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思可以从几方面入手？当白岛千代离开天台、不二周助重新面对越前龙马一人并说出“那个女生对越前态度不大一样呢”的时候，当初的小不点挑挑眉依旧一脸不相信：
“不二学长……你想太多了吧。”
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究竟能泄露多少呢，如果她拼尽全力去隐瞒的话？不二周助是旁观者，洞若观火的旁观者，于是他注意到白岛千代面对越前龙马时下意识捏紧的衣角，飘忽不定的却又坚持直视的目光，离开时微不可察的叹息以及因为沮丧微微沉下的肩膀。
但这些都是无法到达越前龙马那里的。
所以白岛千代的青春大概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会有一场有始无终的暗恋。
-04.-
白岛千代在转角处遇见越前龙马的时候，手里正提着一瓶牛奶。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不感兴趣地开口：“你也喝这个啊？”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他话里潜在的意思，瓶体开始打滑，她有些狼狈地改把它抱在怀里，若无其事地开口：“是啊。越前最近一直都有收到呢。”
他皱皱眉，不愿提起的表情。
“怎么啦？”她歪着头，露出一个困惑不解、又带着调侃的笑容，“明明好多人都求之不得呢。”
“很麻烦啊，”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因此越前龙马抱怨起来也没有什么遮掩，“根本没有地方处理……我又不喜欢喝牛奶。”他动一动帽子，烦恼的神情认真到稚气。
“哗啦——”牛奶瓶一下子摔倒地上粉身碎骨，乳白色的液体流淌一地。白岛千代惊醒一样意识到对方的话给自己带来多大冲击，像逃避噩梦一样后退，却被越前抢先一步拉住拉住手腕。
“别乱动，玻璃。”他抿抿嘴，抬眼看她。一闪而过的注视看不清有没有额外的情绪，少年一边吐槽着她的粗心大意，同时弯下腰去把碎片归整到一起。
她看着他，竟然做不出阻止的动作。
说不出感谢的话。
想不出该有的反应。
越前龙马抬起头看向她的瞬间像是古旧的电影里，少女打开门后看见少年抬头，风和呼吸都慢了半拍。
于是她想起初见时的阳光，伴随着毕业季的樱花一起飘零如雨。她撞进一个人怀里，彼此的东西散落一地。她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捡起对方的东西，抬头看见少年一脸孩子气的郁闷，微微垂下的眼睛温柔好看。
“……你在想什么？”
白岛千代转过神，看见他已经把碎片清理干净，满脸好奇地盯着自己。她别过脸：“在想……牛奶。”
越前龙马恍然大悟似地唔了一声，随后沉默。
白岛千代觉得他沉默得不正常，她认为自己应该用自己平时的笑容面对着他，然后打趣着说一句“怎么啦突然这样”。扯着嘴角转过去，白岛千代直接而无准备地对上越前温柔而执拗的眼神，忽然间失声。
“我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他有些犹豫，却还是说了下去，“你想喝牛奶的话，等下我把收到的给你喝。”他移开眼光，有些不自然地给自己找理由，“反正我也处理不了。”
沉默呼啸而至。
极致的冲突在脑中形成尖锐的突起，白岛千代在哭与笑的交织欲望中选择红了眼眶，同时低下头笑出声。
在身前十指交错的手指指节略微泛白，她盯了许久，在心里演习了许久，才能竭尽全力在原因不明的窒息中杀出一条路，才能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没关系”。
“一瓶牛奶而已啦。”她摆摆手，“在意它做什么。”
“……而且，今天越前要收到的牛奶，摔碎了哦。”找借口离开越前龙马后，她捂着心口微笑，然后眼泪开始往下掉。
语带哽咽。
“以后也不会收到了。”
-05.-
年少的喜欢都蛮横到不讲理。白岛千代的喜欢来得猝不及防没头没脑，走得却绵长牵连不断。后来每次面对越前龙马她都能拥有冷静的眉梢，哪怕内心已歇斯底里。
好像有谁轻轻按下开关，于是世界重归平静，只有收音机内部还在执拗到令人厌烦地运转。
白岛千代喜欢越前龙马呀——对那个人的喜欢，已经好久了呀。
情不知所起，无以为终。
-06.-
很久以后越前龙马接受访问，会被要求着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他面对着镜头会想起自己高中时认识的一个女生，笑起来很可爱，注视着你的样子好像发现一个世界。
他会模糊地想起自己曾经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念出她的名字，然后不知所措地惊醒。他会想起自己曾经试着讨好她，会想起不知从哪天起被莫名其妙拉大的距离。
说越前龙马不喜欢那个女孩子，谁也不相信。
可他想不起她的名字，好像被刻意压封在箱子底层，不许打开。
——“我给了她第二颗纽扣。”
在异域说出这句带着告白意味的话，越前龙马感觉自己的拼图完整了许多。他按下帽子，眼睛微微眯起，仗着美国人不懂日本礼仪的含义，重复一遍。
可是他说想不起她的名字。
于是没人知道第二颗纽扣最后在哪里，也就没人会想起毕业那天，越前龙马在校门口见到过白岛千代。少女撇着嘴微笑，一副明明想哭却偏要微笑的表情。
“恭喜毕业啦。”
他说嗯，扔给她一本书：“毕业礼物。”
而直到再许久之后越前龙马在比赛中受伤，闲得发慌，他找出来多年前听说过的电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忽然间明白所有的问而不答。
当初给他介绍电影的人，想来也不是喜欢那情书里的素描画。想想也知道，是隔了那么久后发现对方心意的感动。
他把网球扔出去，向后躺在床上。
-07.-
“我有个，喜欢了好久的人。”
白岛千代最后总结自己的高中时，拿出一本书：“这是他送我的毕业礼物。”
她习惯把越前的东西珍藏起来，于是她不会翻开那本书，于是她不会知道书籍的某一页被少年小心地夹进一个扣子。那是他从制服上扯下来的第二颗。
白岛千代打开电视的时候，体育频道正在报道越前龙马夺得四大满贯的事情。她看见当初脸上的稚气被成熟完全取代，眼睛却依旧明亮得像塞下了整个世界。
——她喜欢了好久的那个人，终于赢得了他想要的世界。
—BE达成√—
-下面是牵强但莫名还能说的过去的HE-
越前龙马因伤在家里窝着的时候，看完了所有能看的电影的那天，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前几天小侄女来家里玩，把我的书房翻得一团糟，真让人苦恼。
后来翻着翻着找到当初你送我的那本书。她说，书里夹着一个硬硬的圆圆的东西。是钮扣。
我是想问你，我能凭一颗纽扣去纽约找你吗？”
他把手放在眼睛上，挡住不知为何流出的眼泪。也许是屏幕的光线太强了，他大喊着凯宾诅咒刺眼的屏幕光度，而那个人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又刻骨铭心。
当凯宾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时，就看见他露出每次赢球后的笑容。
“当然啊。”
——他赢了全世界。
—FIN—
佑纪
2016.07.04 02:22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欢喜不过全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