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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可怜无定河边骨(一) ...

  •   礼部的夫子工部的呆,吏部的老少爷们挺着宰相肚,兵部的油子户部的精,刑部的走路带着一股煞。刑部掌管天下刑名,各地案件尽归刑部复审,刑部大牢也关着这世界上最坏最凶恶的犯人。

      便是刑部衙门门前的石狮子都与其它衙门面前的石狮子不一样。

      柳珣第一日去刑部上值就被下了一个下马威,得得儿不准进去,看门的衙丁说的很明白,“大人,咱们这刑部衙门和别的地不一样,门禁森严,便是尚书大人的家丁也是入不得这个门的。”

      得得儿一脸忧心,柳珣对他说,“你便先回去吧。”

      好不容易进了刑部大门,柳珣的办公间是个背阳的角落里,充满着潮湿和异味,柳珣也只眉头一挑,一撩衣摆安然的坐下,能察觉到同屋的其他官员在偷偷看他,但是没人前来和他说话。

      柳珣坐在位置上,有小吏送卷宗过来给他,连卷宗都散发着一股让人做呕的嘲味,柳珣翻看了两眼,明明是比京兆尹更刺激更复杂的案件,柳珣就是提不起精神来。觉得没意思。

      中午没等到得得儿的午餐,小吏送来的饭食,柳珣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看过,小吏再来收碗的时候有些语带同情的说,“柳大人,卿大人有请。”

      卿玉照是刑部侍郎,本人是与秀气的名字截然相反的糙汉子,看见柳珣来也不寒暄,只说刑部可不是个挂名字刷资历的好地方,既然要来刑部,刑部大大小小的牢房怎么也要走到才是。

      “所有到刑部的新官员,卿大人都是如此招呼吗?”柳珣问。

      “不。”卿玉照说,“寻常来的就小吏领着去就是了,柳大人不一样,探花大人,又是勋贵,卿某少不得要陪着小心,亲自来陪同了。”

      “卿大人说笑了。”柳珣说。

      刑部大牢柳珣其实来过,卿玉照显然也知道这茬,还说,“关着犯案最轻人的大牢柳大人已经见过,就不要去了,现在本官带你去的是关押重犯的大牢,最久的那个关了有二十年之久,这经久罪犯的性子都油了,要有什么出格之处,柳大人不害怕才是。”

      柳珣冷哼出声。不远不近的跟着。大牢里的味道是其次,反而是其中弥漫的求生无望的死意让人心生压抑。审讯室的地板墙壁积累着经年的血迹,味道让人作呕,狱卒比旁的地方的狱卒也多些悍气。狱卒头子更是随意的和卿玉照打个招呼便问,“大人今日想提审哪个?”

      “今日来不提审,新到职的柳大人,我领他来看看。”卿玉照说。

      卒头看着柳珣意义不明的呵呵两声,“大人见谅,咱们这地,可是母猪都能赛貂蝉的地方,何况这柳大人貌若天仙,怕被那些粗鄙之人顶撞了,下不来地。”

      “你这墙上挂着的鞭子和刑具都是摆设不成?还是你们想告诉我,刑部大牢原来是善堂?”柳珣说,“这什么该讲不该讲,什么下得来地,下不来地,端看你这狱卒头子平常当的怎么样?”

      “哎呦,柳大人太看得起我了,那不然你先给小的一点时间,小的这就让人去捂住他们的嘴。保证不会让柳大人听到什么不想听的。”卒头说。

      从地下大牢逛了一圈出来,到底没听到什么污言秽语。柳珣也不回值房,拱手道别就回家去了。卿玉照看着他的背影哼道,“倒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得得儿可怜巴巴的在外面等着,看见柳珣出来,“少爷,少爷,我中午让人送进去的饭你吃了没有?”

      “回家。”柳珣说。

      在家泡在热水池子里,柳珣想了几遍也觉得这是有人在给他下绊子,一件一件都是为了恶心他,谁要跟他过不去?

      换了衣衫,去京兆尹找杨峤,从进大门开始就感觉到,从前看着他笑脸相迎的人都有点躲闪他,更没有几个热情迎接他的。

      杨峤见他疑惑就笑说,“这很正常,刑部的看不上京兆尹,京兆尹的人就看得上刑部的人?你这还是之前往京兆尹跑了很多次,大家都是熟脸,不好意思怼你,只能先回避着,不然还能让你一个刑部的人大摇大摆的在京兆尹穿梭?”

      柳珣闻言臭了脸,“刑部有人针对我,京兆尹现在也不把我当自己人,合着我变成里外不是人了?”

      “谁针对你?”杨峤敏感的说,“往好处想。刑部的级别比京兆尹高,你要来了京兆尹,哪里还有位置能放下你?再说刑部也挺好,真要劳动刑部的大案,要查案的人也轮不到你,你就看看卷宗就可以,这不正是你喜欢的吗?”

      柳珣拍案而起,“不就是刑部吗,我还怕搞不定它?”

      转头柳珣便让得宝销了奴籍,进了刑部当一个小吏,起码座位是软和的,茶水是新的热的,饭是合口的,熏香是习惯的。卷宗也是拍了灰尘晒过了的,咬着酥糖也是能看进去的。

      卿玉照必是每天叫他去大牢的,前几天只四处看看,之后就看审讯,看验尸,柳珣冷着一张脸,愣是全跟下去了,无视惨叫和四飞的血迹,散发恶臭辨不出人形的尸体。

      柳梁问起在刑部怎么样,柳珣必回答很好啊,比在翰林院好玩多了,回头和杨峤相处就吐槽海了去了,每天一过饭点就让他去看那些血啊肉的,他每天靠几块糖续命呢。

      “是不是糖吃多了没胃口吃饭了?”杨峤说,“这样不好。”

      “吃了饭再去看这些血啊肉的,很恶心。”柳珣试图狡辩。

      “我配些薄荷洛神茶给你,吃饭后喝一点,再看那些就不会反胃了。”杨峤说。“饭还是要吃的。”

      “杨兄,你怎么和我娘一样啰嗦。”柳珣大感不满的说,“我娘也是一见我就知道白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我估计马上我的糖就要限量。”

      “如果你能每天都正常吃饭,以后你每次来我这,都有你爱吃的等着你。”杨峤说。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柳珣问。

      杨峤笑而不语,举杯饮茶,柳珣看他,“你若真知道我爱吃什么,我便去偷壶贵妃醉来给你。”柳珣并无亲生姐妹,要酒只能回镇国公府去要。

      “贵妃醉并不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杨峤说,“你能寻来一坛我喝过最好喝的酒,才是你诚意。”

      柳珣挑眉,“出难题难我?”

      “这不公平,我爱吃什么,你找得得儿一问便知,我去哪弄一坛你喝过最好喝的酒。”柳珣说。

      “你才是最简单的。”杨峤说,“只要是你用心给我寻来的酒,都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柳珣看他,杨峤只低头看他手中的文卷,好像刚才说出来只是一句普通没有任何意味的话,倒是柳珣陷入纠结,他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意思吗?

      柳珣生的好看,自然从小就知道,不只是女人喜欢他,男人也喜欢他,他对此不在意,便是男人女人都抛在情绪外,不能动他分毫。

      怎么杨峤一句话就乱了他的心?

      一个问题困住他,日也思夜也想,柳珣心不在焉在大狱中见到了他见过最硬的一个囚犯,身上已经无一块好肉,被盐水泼醒,眼睛亮的吓人,“再问我一千遍,一万遍,老子还是那句话,这事不是边军干的。”

      柳珣被他吓一跳,显然卿玉照也被他折磨的不清,“你这么死撑着干什么?不是边军干的,你倒是给我一句话,这事是谁干的?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就在边军范围内,那十车的税银哪去了?”

      “我说了,你敢查吗?”那人呲笑道。

      “你总要说个人,我才知道敢不敢?”卿玉照说,“你别以为你不说就没事,你自己一个人死了,那三千边军也是要跟着你死的。”

      “哪里有三千,最多一千。”男人嬉笑说道,“便是把我们都杀了,不是我们吞的那十车税银,它也变不出来,皇上杀了人,没见到钱,你说他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到底是谁动了那十车税银?”卿玉照牛脾气一来,一脚踹过去,那碗口粗的木栏应声而断,柳珣又悄没声息的吓了一跳。

      这下也不去想杨峤到底是什么意思,柳珣看起卷宗来,原来是苫北苫西两地上交去年的下半年的税银,走的河西走廊,途径上虞关的时候,连税银带人的蒸发了。

      这事太子让人悄悄的办,该因圣人最近病了一场,一直在保养,怕这事闹到他面前闹心。

      可这人送到刑部已经三天了,屁都没问出来一个。

      卿玉照头都要愁秃了。

      柳珣与杨峤说,“这事那人死不认,又说别人不敢查,这谁有这么大胆子截税银?截来又做什么?”

      “其实说来说去太子才是最有可能,偏偏他又让人偷偷的查,更可疑。”

      “慎言。”杨峤用筷子敲他的头。

      柳珣用手捂头。“你打我。”

      “这怎么能算打呢?”杨峤无奈,“这事恐怕我也跑不掉。”

      “刑部一直查不出原因,太子总会让我去查的。”杨峤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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