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上海往事》林间曦

70、决战上海 31

　　决战上海 31

　　陈深推门而入的瞬间，蒋蓁吊起的心随之才放下。

　　刘兰芝埋怨地看向陈深：“陈深，你都要是有家室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着调呀。蒋蓁跟忠良都找不到，问了好几次，你这是去哪里了？”

　　陈深摸了摸额头，微微颔首，抿着嘴扬起嘴角：“哦，这不是看你们说着这么起劲，我就回避下了，顺道去看了看门口我种的那颗梧桐树，在想什么时候把它挪走。”说着抬眼，压着弯弯的眉眼看向蒋蓁，“蒋蓁喜欢梧桐树。”

　　“自然。不过，我听说，人挪窝，活，树挪坑，会死。还是算了。”蒋蓁站起身，徐徐地朝陈深走去，看到他眉眼对着她示意，身后听到毕忠良下楼的声音，蒋蓁蹙了蹙眉头，“兰芝姐，这话虽然不该说，只是，我现在。”她弯腰，捧着肚子，对着陈深打了个手势。

　　“我还真是饿了。”她羞愧地转过身看向刘兰芝，陈深没有找到归零计划，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餐桌上，食物的香味，让蒋蓁缓过神，看到毕忠良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蒋蓁。

　　因为得到消息，说是陶大春今夜会在火车站出现。

　　毕忠良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带着陈深离开，而留下蒋蓁跟刘兰芝在餐厅，对着刘兰芝说了句：“兰芝，你好生招待蒋蓁。”

　　‘招待’两字，尤其刻意，蒋蓁笑着：“谢谢处座。”

　　“谢什么呀，以后，别处座处座的，跟陈深一样喊就行了。”刘兰芝笑着看着蒋蓁，继而又埋怨地看向毕忠良，“你啊，别把工作的态度放到家里。”

　　“是，是，是。夫人。”毕忠良的食指摸了摸鼻尖，看了眼陈深。

　　蒋蓁大概是能猜到是哪方面的事。只是刘兰芝单纯把招待听了进去，拿了一本相册，放在膝盖处，她说话有些嗲，却没有让人不舒服，语调欢快，语音温柔，她轻柔地翻开相册的第一页，是陈深跟毕忠良他们家的照片，陈深卷发尚未打理干净：“这张照片，我们当时才刚刚来到上海，我记得，忠良当时浑身是伤，硬是拉着我们一起合照……”

　　刘兰芝翻着相册，看到一张照片就会跟蒋蓁细细讲述相片背后的故事，然而，直到翻到最后一张，她坐着，浑身开始战栗，低垂着的眉眼，只能看到她不住颤抖着的睫毛。

　　“兰芝姐，你没事吧？”

　　刘兰芝合上相册，挤出一抹笑意：“没事。相册也看完了。”

　　“那位肯定是您的令爱了。”蒋蓁从刘兰芝手里接过相册本，看到刘兰芝眼里的震惊和泪光，“十分对不起，是我让你回忆起了往事。”蒋蓁将相册放在茶几上，却见刘兰芝颇为激动地想要拿过那本相册。

　　“是啊。”她将相册本抱在胸里，泪光闪闪，“如果没有战争，我的女儿就不会走，我这辈子就希望能够安安稳稳跟忠良一起活下去，即便我知道他做了汉奸，但是我知道他在为我的梦想而拼斗……”

　　刘兰芝接过蒋蓁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蒋蓁，见笑了，让你看我哭，哭诉。”

　　蒋蓁摇了摇头：“我们将会是一家人。”

　　“太太，你的好毛病又复发了吗？”

　　蒋蓁疑惑地看向张嫂，张嫂似乎也知道蒋蓁的疑问，“太太，一直来就会头疼，失眠。都是陈先生给太太买的药，才稍微缓解缓解的。可是治标不治本。哎。”

　　“兰芝姐，要不你先去休息吧。”蒋蓁看到刘兰芝抱歉的神色，不由得笑了笑，“都是自家人，我自个儿能回去，而且，我想去行动处看看陈深，方才他才吃了半碗饭，万一回来了，肯定会饿。”

　　刘兰芝被蒋蓁的话给逗乐。

　　“阿深啊，是娶到好媳妇儿了，我就放心了。”说完，她扶着上了楼。

　　蒋蓁蹙紧了眉头，神色晦暗地看了眼那本相册本，从张嫂手里接过外套，匆匆走进夜幕中。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行动处，而是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一通电话，继而才往行动处走，半路中被徐碧城截住。

　　徐碧城见蒋蓁坐在黄包车里，她是接到陈深的电话，让她去毕忠良家找蒋蓁，也得亏她多看了几眼，不然应该就会跟蒋蓁错过。

　　“蒋蓁。”

　　蒋蓁听到有人喊她，让车夫停下，继而从黄包车下来，看到徐碧城跑向她，眉眼间满是急促。

　　“陈深，说你在毕宅，让我来找你。火车站那边出事了。”徐碧城低垂着头，“上次的事，谢谢你。大春最近被抓得很紧，我跟山海原本打算偷偷把他送回重庆的，只是，有人告密，暴露了行踪。”

　　“我知道。”蒋蓁招呼徐碧城跟上她的黄包车，到达行动处时，陈深跟毕忠良还是没有回答，反倒是，见到苏三省急匆匆地出去。

　　“苏队，这么晚，不在行动处待命，怎么一个人行动，不如捎上我。”蒋蓁笑了笑，本能地拦住了苏三省的路，被苏三省一手挡开了手臂，继而恶狠狠地瞪着蒋蓁，怒气冲冲地冲出了行动处。

　　扁头的声音传来，坐着的徐碧城立马站起身，看到蒋蓁坐在办公桌前，老僧入定地坐着，迟疑地又坐在座位上，汽车熄灭引擎声后，相继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脚步声，蒋蓁这才放下笔，站起身，缓步走出办公室，并没有毕忠良的身影，因为在她出毕宅，就给毕忠良的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说是毕太太不太舒服，毕忠良早就先回了毕宅。

　　陈深在自己的办公室喝了口水，转身就见蒋蓁跟徐碧城已然站在办公室外，这时，行动处的阿黄已经拎着夜宵递给蒋蓁，尴尬地在口袋里掏：“还有余钱。”

　　“是你的。”蒋蓁笑笑，继而转过头看向徐徐走来的唐山海，“唐先生一起吗？”

　　唐山海愣了愣，点头。

　　四人进了陈深的办公室，蒋蓁将核舟记的皮蛋瘦弱粥移到陈深桌前，又将剩下的两份分给了唐山海夫妇，她自己则站起身，倒了一杯水，三人看向多出来的一份粥。

　　“哦，这是李小姐准备的。”

　　说着，她喝了口水。

　　“没想到还是李小姐鼎力相助啊。”她话说完的下一刻，李小男推门而入，见到齐全的是那人，不由得一愣，“啊，有粥啊，正好我饿了。”说着端起碗，喝起来。

　　唐山海原本要说的话，也被堵住，吞回了肚子。

　　苏三省回来，已经是将近十点，见到李小男，脸色微微一红，继而看到从她出门的人，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苏队长。这么晚，你还来工作啊！”李小男笑着对着苏三省打招呼，蒋蓁斜眼看了眼楼梯口，见门被合上，又被李小男的声音给拉回了视线，“你说你要送我，不用不用啦。”

　　看着李小男被苏三省拉走，陈深迈出了一步，蹙着眉头，因为看到李小男回头对着陈深眨巴了下眼睛。

　　彼时剩下的四人又回到陈深的办公室。

　　“大春现在撤离不了了，怎么办？”徐碧城担忧地看向唐山海，只见唐山海面露难色，原本想呵斥徐碧城，却见她微红的双眸，又不忍心，只得蹙紧了眉头。

　　“应该有点能藏身的，这段时间先不要出来。看情况在离开吧。”

　　陈深单手托腮，随口说道，“至于哪里。山海，你有地方吗？”

　　唐山海顿了顿：“目前也是在找。明日，我让老蔡去看看。”而他的视线落在蒋蓁身上，“蒋小姐，也许，你应该跟我们说说你的身份了。”

　　“哦？”把玩着杯子的蒋蓁抬头，眉尾一挑，“戴老板的人，就是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是军统的人，我只能回答你这些。”

　　“难道你就是军统安插在汪伪政府里的暗线。”

　　徐碧城捂着嘴惊呼出声，却见蒋蓁摇了摇头，“不是吗？”

　　“答对了一半。”蒋蓁放下杯子，“陶大春近期应该是走不掉了，戴老板手下的人，可没有能逃回重庆的，并且，这几日的火车站应该会戒备森严。按照接下来的走向，重庆那边应该会派个交通员，应该就在近期。”

　　这些信息都是齐海从重庆方面得到的，有时候，蒋蓁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何会帮助唐山海，也许因为陈深，也许是为了其他。

　　齐海的母亲，昨日的飞机已经去了美国，这让齐海放下了心，同时也不敢轻易得掉以轻心，因为蒋蓁的为人，他很清楚。

　　协商的结果，意见没有统一。或者说，蒋蓁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话，而唐山海跟陈深的意见就是让陶大春避避风头。

　　却在两日后。

　　影佐突然亲临行动处，会议不过是十分钟，简短地通知了众人，苏三省将会去新部门，俗称监察机关的队长。

　　影佐走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眼蒋蓁，那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清。

　　“蒋蓁，影佐是不是认出了你？”

　　“也许。”蒋蓁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到陈深焦虑的神色，“认出了怎么可能不把我抓回梅机关。最近他应该没什么心思处理内政，毕竟我们把局给搅混了，只是希望唐山海那边不要出问题。”蒋蓁突然想到之前在毕忠良的事情，“你真没有在毕忠良的书房发现什么？”

　　陈深摇了摇头：“没有。”

　　“毕忠良的书房里有没有他女儿或者全家福？”

　　陈深凝神想了想：“似乎有。老毕的书房倒是经常去，也就没在意这个了。”

　　蒋蓁蹙了蹙眉头：“已经过去几天了，重庆方面还是没有消息，这不合乎常理。苏三省这几天盯梢，盯得跟苍蝇一样。”

　　一直到了三伏天过去，新部门似乎并没有大刀阔斧地行动，直到十一月，日军的侦察车接到信息，说是有熟地黄发电报的信号。

　　这个时候，苏三省从梅机关找了一批日军围住了行动处，在他们还没返回时，所有人必须呆在行动处不得出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只不过这次，苏三省带领着的日军听他的。

　　徐碧城很慌，唐山海并没有在行动，她匆匆赶到蒋蓁的办公室，推门而入后，一直颤抖着身体，看到她跟陈深谈笑风生：“蒋小姐。”之后的话，吞回了肚子。

　　“唐太太，坐。”

　　陈深知道蒋蓁的意思，拖开了椅子，让徐碧城坐下。

　　“你猜，今天苏三省能带回谁？”陈深是用着轻快的语调问徐碧城的，可哪知徐碧城竟然哭起来。

　　“山海，中午出去了。”

　　外头来回不停行走的日军，不由得偷听着里头的动静，听到徐碧城的声音，不由得扬起了笑容，果然如苏队长所言，唐山海真的是熟地黄，那么，日军头破了办公室大门，直接拎着徐碧城离开。

　　审讯室内，徐碧城惊慌失措地看着毕忠良，以及对她满是失望之色的舅舅，她哆嗦地问道：“舅舅，处座，为什么把我捉起来？”

　　李默群闭眼，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示意让毕忠良说：“梅机关那边的日军你也看到了，山海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啊，舅舅。”她双手捂着脸，痛哭出声，说话也断断续续，“处座应该知道的，上次美娜，美娜的事情后，我跟他，之间，一直就有着嫌隙，如今的关系大不如从前，前，他根本就不会，让我知道他的事。”

　　李默群神色一凝：“那你怎么不跟舅舅说。”眸光里闪过一丝清亮，这次他们必须抓错，不然，他在日本人面前绝对会抬不起头，而毕忠良呢？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徐碧城，继而对上李默群的双眼。

　　“李主任，有些事，也不好跟你说破，我当时也劝了他们夫妻两，只是，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僵。”

　　“李主任，毕处座。”日本人僵硬地语调看向审讯室里的三人，“这次的事情，影佐将军下令了，全权由苏队长负责。”

　　这下子，室内的是那人都僵在原地。

　　蒋蓁跟陈深坐在办公室内，面面相觑，两人拿了一张纸，各执一支笔，在满是格子的纸上画圈走五子棋。

　　“你快要不行了吧。”蒋蓁在末尾画了一个黑乎乎的圈，抬眼笑着看向陈深，“我赢了。”说着，她空着的手背抵着下巴，“你说，碧城会不会有事？”

　　“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相继一笑，继而拉开办公室大门，迎面撞上李默群跟毕忠良，对上他们后，露出一丝笑意，李默群率先开口：“陈深，跟蒋小姐这是去哪里？”

　　“哦，办公室呆的有些闷了，打算去门口等苏队长。”

　　下午四点半，日军的车开进了办公室的大门，苏三省黑着个脸，看到蒋蓁跟陈深，冷哼了一声，继而率先走进办公区，蒋蓁跟陈深同时歪着脑袋盯着日军车上，到底押下什么人？

　　没想到阿黄来喊。

　　“蒋小姐，有你的电话。”蒋蓁努努嘴，示意等会儿让陈深告诉她，就匆匆进了办公区，正巧看到苏三省站在廊道里，似乎在等她，并且拦住了她的去路。

　　“蒋小姐，游戏很好玩吗？”

　　蒋蓁在他身侧站定，侧头，对着他笑了笑：“麻烦苏队让让，我这会儿有电话。急事。”

　　苏三省依旧不让，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以为我对你不敢怎么样？别被我抓到小辫子。”

　　蒋蓁挑了挑眉：“你会怎么样？苏队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蒋蓁前进了半步，看着苏三省后退半步，“我倒是很想听听，只不过现在真的没空。”蒋蓁绕开，看到阿黄焦急地从她的办公室探出头，看到她时。

　　“蒋小姐，汪公子的电话。”

　　哪位汪公子？蒋蓁原本想出声问，算了，接了就能知道。

　　“蓁姐，是我。”

　　蒋蓁握着话筒，听到汪文悌疲惫的声音：“嗯。”

　　“我想你了。”

　　蒋蓁不由得被愣住了，就是为了这句话，特意来电话的：“怎么，最近看了什么杂书了？”

　　汪文悌今天整理房间也是无意间看到了一本建筑学的书，原本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却又鬼使神差地给捡回来，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那头的电话也已经接通了。

　　“没，太久没联系了嘛！”他笑了笑，笑声从话筒里传入蒋蓁的耳朵里。

　　“是太久没联系了，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跟陈深快要订婚了，你来不来？”

　　那头陷入了持续的沉默，许久，她听到汪文悌带着鼻音的嗯，就挂了电话。

　　蒋蓁靠在办公桌边，伸手将话筒放回原位，转过头看到陈深整个人靠在门边：“猜猜结果？”

　　“反正不是唐先生，不然，你怎么会这副神情。”

　　“对，钱秘书被捕了。”

　　听说，是他告的密，前几天，他收到一个消息，给了苏三省，没想到今天有熟地黄的信号，于是带人去抓捕，今天下午可不止唐山海不在，连钱秘书都不在。

　　“所以，我们是成功了？”

　　陈深带着笑意问道。

　　蒋蓁站在原地，微微蹙起眉头：“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