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都广建木

2、第二章有喜

　　虽不想信，但考虑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芕下意识为自己诊了诊脉。

　　所有人清楚的看到芕不论怎么晒，要不了几日就会重新变得白皙的脸肉眼可见的由白转青。

　　“那个，芕，就算真的怀孕了，也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必要脸色这么难看吗？

　　人族中孩子生而知母不知父并非稀奇事，哪怕对偶婚已经发展起来了，但原始群婚的风俗也顽强的延续着，帝国百余位君王，超过一半生而知母不知父呢，剩下一半里也有不少是有父没母，甚至于四帝之中的炎帝、白帝都生而知母不知父。

　　青帝大抵也算，毕竟，她名义上的父亲并非生父是史册里明确记载的，不过生父是谁就不清楚了，反正不是名义上那位，姑侄通婚就俩孩子，一个是青帝，健康而强壮，另一个则是青帝的弟弟，一个因为先天畸形残疾而被遗弃的孩子。

　　帝国早期的婚姻都是血缘婚，生下了许多畸形的婴孩，而那些不畸形的至少七成非亲生，青帝就是个活例子。不过那会儿孩子是否自己亲生也不太重要，比如青帝的父亲，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却是从他妻子兼姑姑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是确凿的西陵血统，享有继承权。

　　这也是那会儿的常态，每个男性对于自己的子女是否自己亲生的心里是泛嘀咕的（畸形婴孩例外，不过畸形婴孩生下来就会被遗弃，生了等于没生），但女性能，这也是血缘婚产生的因素之一，没人愿意自己辛苦打下的基业由非自己后裔的人继承，也因此，女儿的后代继承权优先于儿子的后代。

　　对于旁人而言，孩子父亲是谁的确不重要，反正不管孩子爹是谁，孩子它阿母肯定是自己。

　　对芕那就更不可能重要了，就芕那私生活糜烂程度，估计她想弄明白孩子爹是谁都有难度。

　　最重要的是，芕也不是养不起孩子。

　　芕的确养得起孩子，但养得起并不代表就想养孩子，哪怕那是亲生孩子。

　　芕纠结了一整日后决定，不忙着堕《胎，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

　　“若神祇庇佑于你，那么你便合该来到这人世。”芕摸着平坦的小腹对里头的胎儿道。

　　生孩子很容易，养孩子却不容易，因而芕执笔写下了养孩子需要满足的条件。

　　首先，得弄清孩子它爹是谁，让她养孩子她宁愿现在就把孩子给打了。

　　二，查查孩子它爹父系和母系的三代成员有没有遗传病，如果有，保险起见，这孩子打掉吧。

　　三，弄清楚孩子它爹的财政如何，能不能养得起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成长过程中得到最起码的温饱，不能就打掉，生下来也是遭罪。

　　四，弄清楚孩子它爹的品行如何，能不能保护好这个孩子并给孩子做个好榜样让孩子不长歪，如果不能，还是打掉，省得以后长歪了造孽。

　　五，查一下孩子它爹父母是否健在，若是健在又没分家，便查查其父母品行如何，若是太差，孩子还是打掉，生长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六，查一下孩子它爹未来十年有没有结婚的意向，若是有，孩子还是打掉。十岁以前的孩子太弱了，若是有个不慈的嫡母，等着被搓圆捏扁吧。

　　七，了解一下孩子它爹想不想养这个孩子，若不想，那这孩子还是打掉，若想，便给孩子它爹用绝育的药。

　　一口气七个条件列出来芕发现自己卡在了第一条。

　　孩子它爹哪位？
　　虽然私生活糜烂，但芕的糜烂和别人的糜烂不太一样，不会玩多人同行之类的，也不会夜夜笙歌。一般三五天才找一次，若是太忙，那几个月不找男人也有，世间至少九成的人都没她自律，芕若非每回的男人都不一样也不会有糜烂的名声。

　　通过各种方式的诊断弄清了自己的大概受孕时间，再比对自己这段时间睡不同男人的日期，运气不错，日期对得上的就一个男人，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因为素太久忘算危险期，事后又因为给上巳节收尾太忙过了两天才想起喝药....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怀孕这次却怀上了。

　　问题解决了？
　　不。
　　都这么久了，鬼才记得那男子长什么样。
　　名字？
　　为什么要问名字？
　　露水情缘还要问名字，多庸俗。

　　最重要的是，虽然隔了两日，但她也是喝了药的，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影响，如果有，那这孩子还是别生比较稳妥。
　　***
　　芕最终还是弄清了孩子它爹是谁，先寻了那日和自己一起的那个小巫，小巫的记性比她好多了。那男子本来就生得不错，再加上芕当时的眼神加强了她的记忆，因而现在还有个印像。

　　一可以划掉了。

　　再找神殿里其它的人打听了一下，大概弄明白了那人是谁，那般形貌与身手，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多少会有点名气，再找认识那男子的人一番打听。

　　父亲是庶人，母亲是奴隶，父系这一脉很确定没有遗传病。

　　庶人乃氏族之后，只是没有了贵族的身份，过得和平民一样。但因着庶人有姓氏，仍旧属于百姓，和无姓无氏甚至名字都是随便取根本没有一个正经名字的普通平民有着很大的不同。后者没有顶天的机遇，这辈子都是地里刨食的命，劳累一生也很难吃饱，徘徊在成为奴隶的边缘，前者只要不是降为庶人的时间太久，衣食还是无虞的，也有可能一朝显贵。

　　孩子它爹属于家道中落到除了还有个姓氏，已经彻底沦为寻常氓庶的那种，往上数好几代一个识字的都没有。

　　其父虽然天赋异禀，天生神力，但出身是个硬伤，其父是有妻有嫡嗣的，只是因为天灾人祸等缘故都去了

　　妻儿都死光了哪来的圉？
　　圉准确说是私生子。
　　其父早年时在战场上受了伤，落下了残疾，出身卑微又有残疾，还穷，自然没能续娶，圉是他晚年时与大户人家的奴隶私通生的。

　　因着孩子跟着母亲就是奴隶，跟着父亲则是庶人，孩子生下来便被父亲抱走抚养了，花了不少心思才让这孩子得到了庶人的身份——贵族、庶人、平民与奴隶所出的子嗣身份皆随奴隶，当然，不管是什么法律都有漏洞，只看你钻得是否用心，因而圉是庶人而非奴隶。

　　纵是如此，在这个看重血统的时代，庶出加奴隶后裔的身份也仍令他处境尴尬，十七了都还没结婚便足以证明。

　　二也可以划掉了。
　　父母都死了。
　　再划掉五，这么大年纪都还没成婚，显然是因为出身的缘故，他看得上的看不上他，看得上他的他看不上，能熬到现在，大概率也还能再熬十年。

　　再划掉六。
　　别的孩子？
　　除非男子运气特别好再碰上她这么个睡男人看脸看身材其余都不看的，或是他效仿他爹去找奴隶私通，不然很难有别的子嗣。

　　再划掉七。
　　男子以养牛为生，不算富贵，但温饱足以，只是这人平日里喜欢饮酒，每日都要饮一壶，品行的话，心善，但也不蠢善。

　　对待父母也很孝顺，哪怕母亲是奴隶他也没嫌弃，而是攒够了钱后将母亲给买了回家赡养送终。

　　凑合着，剩下两条也可以划掉了。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芕轻抚小腹，到底要不要生？
　　生孩子很容易，养孩子才是最难的。
　　胎儿无知，没有选择权，但做为有选择权的大人，要么别生，生就得负责。
　　***
　　同闾的人问圉近来是否得罪了什么，最近有人在打听他。

　　圉表示茫然，他能得罪什么人？
　　但这么问的不只一个后圉也纳闷了。

　　若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么光明正大的打听他也不怕他听到消息后就跑了？

　　因为对方太过光明正大，完全没想过遮掩，因而圉想逆向打听出对方是谁也很容易。

　　巫医芕。
　　整个赫胥城就这么卷头发还生得特别美的，美得整个赫胥城就找不到比她更美的人，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

　　也是神庙里去岁来的巫医，三个月前和他露水情缘的女子。

　　圉估摸着她后来是知道了自己是谁，以及自己的情况才完全没再找他，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接受了现实，哪个良家女子能接受他这么个男人为夫呢？更别提芕还是身份尊贵的巫。

　　圉想不通对方打听自己是为了什么？
　　因为三个月前的事喜欢上他了？
　　太扯，真是这个原因，早该打听他了。

　　芕没打听过他，他却是打听过芕，过得很是滋润，脚踩多条船，神乎其技的没翻船。

　　圉的疑惑在芕找上门时得到了解答。

　　她怀孕了，是他的，不过——
　　“我不想养孩子，所以你若是想养她，我会将她的抚养权完全转让给你。只是那次过后两日我想起没喝药，便补上了，所以我也不能保证它生下来一定健健康康的。”

　　圉：“....你成婚了？”
　　只有成婚了并且配偶介意才会不方便养这个孩子。

　　芕摇头。“我未婚，是我自身的一些原因，但与你无关。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现在还能拿掉。”

　　不然等月份大了，再想拿就得冒生命危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好奇芕为什么不自己养孩子，她又不是养不起。这里整理下芕的人生经历，幼年时因为灾荒而被家人遗弃荒野，与尸体为伍，靠着吃同类的尸体活下来的，后来入了巫宗又年纪轻轻就爬上高位，而她没有血统，自然不可能单纯靠着功劳正常升职还能升得很高，勾心斗角不可能少，这么一个人，说她没有点心理问题那是扯淡。但问题也在这，做为见过病患比别人吃的米还多的医者，她会不明白自己的心理隐患吗？一个有心理隐患的人适合抚养孩子吗？芕的答案是很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