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男子》枫华如慕

18、不见外

　　一早起来，发现夜里下了雨。

　　秋后这几日冷的厉害，似是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到冬天的那种迫切，丝毫不想给人慢慢适应的时间。两人醒来，燕秋尘给平栩找了厚衣服换上，李公公听见里头有了动静，带人进来给点了灯，现下这个时间，天还灰蒙着呢，再看看小公子眼睛糊了睁不开，用手指不断抠着，眼周围都抠红了。

　　“小栩儿，”燕秋尘一边给他穿衣服，制止了他还要继续搓揉眼睛的手，“这样对眼睛不好，别搓了，”说完李公公已经打湿了干净的帕子，递给燕秋尘。

　　平栩没再乱动，由着温热的帕子给擦干净了脸，又站着丢了个小盹儿，再试着睁开眼果然就顺畅多了，抬头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咕哝道：“郡主姐姐也该起了吧？我们收拾完找她一起去吃饭？”

　　说是探询的语气，倒不如说平栩没想过燕秋尘会拒绝。

　　燕秋尘：“……”他这么粘着福熙郡主，自己心里竟有点酸酸的感觉，燕秋尘受到的教育都是为人讲谦和、博爱，他自身也已有了君子风范，可此刻却有些许的难堪，为自己这忽然生出的小人之心。

　　观着两位公子的神色，李公公答了平栩的话：“我过来时，福熙郡主那里的人也去了，估摸着两位公子收拾完，应该也是差不许多。”

　　平栩一听，巴巴地看着燕秋尘，因在他心里本就依赖着燕秋尘多一些。

　　替他系好了腰带，又整了整高领子，在外面给平栩加了件红白的兜帽裘衣，方松口道：“那就走吧，早上不能光吃肉，对身子不好，要以粥和菜食为主。”

　　“嗯，”平栩乖巧道：“我听燕大哥的。”

　　他天性如此，喜好新鲜事物，自然对新朋友也应如是，但燕秋尘就是控制不了内心的那点恶劣情绪，只不愿对着平栩有任何不好的态度，一压再压压在心头，直至见了福熙郡主，比往日多看了几眼，说实话，相貌扮样作为郡主来说只可以用平平来形容。

　　不过，燕秋尘心里又明白，若七空大师也开口叫他护着福熙郡主，那么此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长处，至少……相处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投机的。

　　二人过来的时候，姜闵也梳妆完毕，她已经九岁了，其实可以学大人涂口脂画蔻丹，包括派来这里照顾她的婆子也曾提议道，但姜闵一口咬定小时候因为这些生了场大病，从此更加不敢碰，婆子也只当郡主体质可能不适合这些，便也作罢，只心内还有些可惜，若打扮的漂亮出众，被哪一位皇子相上，还有那位燕家的公子，郡主落得好，自己也能攀个高。

　　姜闵并不知道这婆子想的甚是久远，且不说世道兴娶妻娶大一些，性子成熟思稳些，当是兴家安心之道也，即便是知道了，她也不可能如婆子打算的这样抱个大腿的。

　　她即便是每日需坐在梳妆台前，少了胭脂水粉，梳发也是一道十分费时间的活，婆子给她精心梳了个少女发髻，问她可好？姜闵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铜镜，敷衍点头道，极好极好。

　　那婆子还要说什么，院门中就听到平栩一大早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来，“郡主姐姐，你打扮好了吗？”

　　也多亏他的这句话，姜闵不用再对着这总爱唠叨的婆子，忙起身走出去，且看到平栩身后还跟着燕秋尘，姜闵提着裙摆福了个礼，“两位公子早。”

　　平栩是不爱这些礼节的，不过宫里人多眼杂，他还是跟着燕大哥一起也回了个礼，才上前拉了下姜闵的袖摆，又回身用另一手抱住燕秋尘的胳膊，夹在两人中间往饭堂里去，他有意不冷落任何一个，燕秋尘又哪里看不出来。

　　夫子今日只上了早课，下课前说了今日没课，夫子也没解释太多，倒是姜诲他们顺口提了一句，今日是皇叔的接风洗尘筵，夫子作为旧日老师也要去的，不止夫子去，他们这些皇子皇女也要去。

　　姜昀前几日染了风寒，便没来，今日一早苦着脸被送来，此刻一听夫子下午不来上课，脸上就乐了起来，问了两位年长的皇兄，“那午后我们去放风筝吧？我才得了一顶非常漂亮的风筝，三哥、六哥一起去吧。”

　　姜问和姜诲都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露出几分不耐来，二人还未开口，姜昀身后的小太监轻轻拉了把姜昀的衣摆，小声提醒道：“殿下，娘娘吩咐了让您下了课就回去，好准备参加筵席的。”

　　姜昀被戳破了幻想，脸上就赧然了起来，姜问和姜诲却没人有心安慰他，带着人离开前，倒是语重心长得说了一句，“昀弟是生了一场病就有些糊涂了，”姜问一向明面上和姜诲说不到一起去，今日也好心接了一句，“可不是吗，上课第一天，心思还都在外面呢，许是病中闷着了。”

　　哥哥们一贯爱放冷箭，姜楹也早已习惯，她今日穿的裙摆有些长，有两个宫女在后面给她提着，出了门她跑了几步，才跟上哥哥们的步伐，“七哥，你母妃不是有身孕了吗？那筵席还要去啊，真辛苦。”

　　姜昀听了这话被打压的烦闷之气就越发忍耐不了，奈何身后的小太监一个劲儿扯他的袖子，让他别意气用事，“我走这边，哥哥妹妹们筵席上见吧。”

　　等那三人一走，姜昀气的锤了那小太监一拳，他母妃本就不受宠，有了他这一位皇子之后应当把心思都放在自己这里才是，可母妃总说他做事太急躁，迟早要给自己惹祸上身，一直想尽了法子讨父皇的欢心，三月得的身孕，如今肚子已经许多大了。

　　姜昀越想越觉得难过，姜问和姜诲摆明了看不起自己，可是这难道还不是因为母妃身份卑微吗？而母妃呢，一心又想着怎么给自己留条后路，对姜昀总是爱搭不理，现在肚里又有了一个，似乎就更加看姜昀不顺眼了。

　　他又一次去给母妃请安的时候，听到母妃身边人在说：“这一胎希望还是个皇子便是最好，娘娘便是姜氏开枝散叶的大功臣了，即便是个女孩子，我们到时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也算是多了一个靠山。”

　　姜昀本想着这碎嘴的婆子应该拉出去掌掴，不想却听自己母妃笑道：“你说话越来越趁我的心意了，我就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熬一些年，就不用在这么提心吊胆着了。”

　　又听了一句，“要是昀哥能懂事些就好了，不过，罢了，我现在只指望着肚子里的这一个，他父皇跟我说了好几回了，昀哥惹的事，哎……还好陛下没有迁罪于我。”姜昀是哭着回去的，不甘极了，惹是生非那些事，本就是姜问和姜诲陷害的他，他又怎么给自己讨公道呢？

　　平栩自然听到了几个皇子的话，看了一眼姜闵，关切道：“郡主姐姐，筵席你不去吗？”虽比不上皇子公主身份尊贵，平栩觉得按道理说，姜闵应该也受到邀请才对。

　　姜闵却摇了摇头，不过也不甚在意这件事，“我不去的，早起的时候公公才和我说起这件事。”

　　大家都心知杜明，若是邀请了，面上面下都表明了对这个郡主的重视，只怕少不了人会因此来笼络这位郡主，但没让过去，就只说明了一件事，陛下是故意不让福熙郡主有跟权贵接触的机会，这是变相地打压。

　　不去也好，三人安安静静地自己吃饭，姜闵也就放开了多吃了一碗饭，只要那几个皇子公主看不见，就不碍事。

　　平栩本来吃过饭打算美美地睡上个午觉，这几日起早贪黑的，他有点累，当着姜闵的面，他就开始脱外衫退鞋袜打算上床，毕竟是女孩子在场，燕秋尘赶紧给他拉了帐子下来，不过还没给他铺好被褥呢，李公公就过来了。

　　“赶巧郡主也在，三位小主子，今日定平侯爷的接风洗尘筵，侯爷特地让我来请你们过去，换好衣服，咱们就得去了。”

　　平栩刚闭上眼睛，又掀开帐子探出脑袋来，也不困了，笑嘻嘻地问李公公，“是侯爷又想起我了吗？是不是怕我不上课，没有肉吃啊？”

　　姜闵撑大了眼睛看着平栩和这位李公公说笑，有些不确定，李公公是不是传错了话，这接风洗尘筵，侯爷为何要邀请自己呢？“公公，我也可以去吗？”

　　李公公转身，恭敬道：“当然可以，侯爷说，小公子的朋友都一起来，他给你们专门留了一桌。”

　　沾了平栩的光，三个人换好衣服跟着李公公去大堂，里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李公公引着三人到了一个方桌前，位置是比较靠前的香榻案几，需要脱鞋上去，平栩第一个甩掉了鞋子，露出洁白的袜子坐在了一侧，背对台阶上的舞台。

　　“侯爷来了！”

　　“大将军安好！”

　　平栩听到声音，收回好奇的眼神，扭头看着正朝三人这里过来的姜楌翊，看他视线也看过来，弱弱地招招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姜楌翊回他一个浅浅的笑容，目不斜视地朝着这边而来。

　　在平栩对面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