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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残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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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残雪(残雪)
窗外正下着雪,可室内大概是有暖气的缘故,温暖如春,十分宜人。
此时,土方在沉沉地睡着,他已经很累了。自从半年前被将军亲封为幕臣,他的工作变得更加繁忙。大政奉还之后,京中新党蠢蠢欲动。土方身兼数职,既要带领真选组上下维护治安、缉拿乱党,又要时不时与佐幕派诸公商量对策、维护政权。因此,即便是终日驻守在屯所,他忙得彻夜不归也是常有的事。而今天晚上这么反常地早归,大概也是松平叔见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半强迫式地“请”他提早离开屯所,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以期继续为幕府鞠躬尽瘁罢了。
不多久后,下班回家的银时一打开卧室的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土方力尽般地倒在榻榻米上,整个人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更显得面庞消瘦和苍白;他的眉头哪怕在梦中也没有松开,往日有着犀利眼神的双眼如今紧闭着、只余眼周一圈青黑。
真是辛苦了啊。
轻手轻脚关上卧室门的银时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换作是平日里时刻保持警惕心的土方,是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正悄悄靠近他,而他现在却毫无意识地继续昏睡着,彻底失去了对周遭的感知。果然是累到极致,连身体本能都忍不住罢工抗议了。
幕府什么的,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银时跪坐在土方身边,出神地看着他那张满是倦色的脸。
仔细算来,银时的老师死于幕府前代将军的绝杀令,他的朋友充满斗志和爱国心地攘夷、可最后也直接或间接地死在幕府爪牙手中——即便银时现在担任的是真选组副长一职,维护的是幕府的统治,但是他也从来不把自己效忠的对象定为高高在上的大奥里的那位大人。须知,冰天雪地中救他一命的是近藤,“禁刀令”之后让他能继续握着刀的是松平,整日被同伴的亡灵困扰、驱除他心底阴影的是总悟,而最后让他产生“虽然能继续活下去,但果然还是呆在这个人身边、和他一起会更好”的感觉的则是土方。
过往的坂田银时死在战场之上,新生的他选择和真选组紧紧地纽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累了么?为什么还不放手呢?
他以为土方的心和他是一样的:他们的“主公”是近藤,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德川幕府。他把自己刀所能保护的地方视作自己的“国家”,他以为土方也是这么想的:保护近藤,保护真选组,就是在保护他们自己的“领土”。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猜错了。
日渐衰落的幕府正在步向灭亡,连他都能看得如此清楚的事实,难道土方会看不到么?幕府要死了,可是它死之前还想拖着真选组、拖着松平叔、拖着你一起死啊!
“为什么要对已经快要灭亡的幕府如此留恋呢?”
不知不觉,他把心底的话问出口——埋藏在深处的,还是对老师之死无法释怀的执念,而这经久不散的怨恨,此刻正悄然地溢出,吞噬着他的理智。
理智有什么用呢?
理智地看着自己的爱人,自己最重要的人慢慢走向被时代这个大磨盘绞杀的命运么?
土方还在沉睡中,他没有办法感受到银时此刻的绝望和悲哀。
呐,土方。醒过来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银时甚至只能这么在心底呼唤着,其他请求就算憋闷在心中,也无法说出口——“大义”永远是一个武士冒死向前最好的理由,无人可以劝阻。
不经意地抬眼,他看见土方正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你醒来啦?”银时露出一个微笑,可是眼神却越发空洞起来。
“银时,你怎么了?你的表情很不对劲。”他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银时张了张嘴,他说不出口,难道他能像一个女人一样不依不饶地、大吵大闹地嚷着“不要管幕府了!随它怎么样好了!我们的‘大义’难道不是百姓么?将军也好幕府也好,统统不是需要我们关心的对象啊!”
“给你3000円,我们来做吧?”
一时间,满室春光。
这时,窗外的大雪早已悄悄停止,被行人践踏后的地面只余满目残雪,就像这行将就木的幕府,一步一步走向它命定的终结,一个是消融,一个是灭亡。
哪怕直到真正毁灭的那一天,你也不会松手么?
银时扣紧了土方的手,眼底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