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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白家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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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轩睁开眼来,觉得视觉角度有些低,望眼开来周围竟是一片巨木,就连平日不起眼的野草都能戳眼了。
四处静谧,走了一阵,忽闻淙淙流水之声传来。林子轩跟着这副身子缓步来到了溪水边上。此时夜深人静,月如钩勾上枝头,桃花尽谢,空留孤零零的枝干肆意生长,遮了半个夜空。
溪水在月光之下泛起粼粼波光,倒影之下,随着溪水流动,虽然不真切,但是他看到的那一张朦胧的面孔,不是人脸,而是一张大花猫脸。
林子轩一惊,很快平复下来,自觉一定是共情到了这猫煞身上。
突然,猫煞身形偏转,林子轩的视觉范围也跟着变化,可由于移动速度实在是太快,林子轩一阵眩晕。要不说这共情技能实在有所缺陷,只能通过他人视角来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林子轩见过她,她就是与这桃花林共生共存的桃妖,俗话说的一白遮百丑,她的皮肤白得彻底,却不是死白,而是白里透红的那种,师哥美人胚子。
透过猫煞的眼睛看过去,这桃妖轮廓模糊,还不如林子轩当初在梦中看得真切。
嗯,想必一定是这猫煞功力不到家,才会看不清这桃妖。
不多时,有人像是举着火把上山来了。走近时,林子轩才看清楚,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白家的家主白奉先。这时候的白奉先虽然个子矮,脖子粗,眼神也难看,但是好歹没有如今这般的颓废之气。
该怎么说呢?从前的他顶多是相貌猥琐或是不雅,如今的他像是黄土没到了脖子上,一不留神,一下秒就要断气一命呜呼了。
而之前林子轩一直以为的火把,其实是符咒。以符咒让妖魔鬼怪现形是白家言灵师的强项,很快,桃妖的轮廓立马清晰了起来。
白奉先道:“赤岩有灵,请救救我家犬子吧。”
那桃妖愣了半晌,问道:“何事?”
白奉先果然脸皮厚得很,说道:“但求借仙丹一用以救犬子,鄙人愿肝脑涂地。”
桃妖果然犹豫了,听他们的对话,林子轩想八成这桃妖并未用仙丹换取成人的机会。
白奉先将事情缓缓道来:
那是前不久的事情。白奉先的儿子白华上山,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山上草木青青,每棵树书上的叶子都在迎风摇曳。家仆白沉随白华爬上山顶,一望无际的风景顿时出现在了眼前,山上有一块平坦的地方,白华就在那儿休息片刻。
据白沉所说,白华整个人都变得硬梆梆的了,像是只被蛇盯上的青蛙,一动不动。顺着白华的实现望去——原来是猫煞。
这必然是被夺魂了。
林子轩心想:胡扯,除非白华在那时就已经死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被猫煞夺魂。
随着符纸烧完,白奉先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
“好的。”
白奉先赶忙说道:“三日之后,白府偏院,不见不散。”
林子轩视线模糊了起来,时光流转,三日后,白府,偏院,桃妖如约而至。
偏院里躺着面色苍白的白家少爷白华,正中央的金屏风之后,祭台早已摆好。
从白奉先嘴里,这一起死回生之术格外简单,不过是引桃妖身上的仙丹之气度入白华的尸首之中,双方的灵体都不会受到大损。
白奉先嘴上说得好听,但是林子轩听来怎么这么像是在卖安利呢?
果然,仪式行至一半,金屏风后传来了桃妖撕心裂肺的惨叫。
出事了。
猫煞绕着围墙走上了一旁,看个究竟:发现这白华仿佛背后塞了了一块占板死的正襟危坐了起来,两眼无神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的影响。反观桃妖身穿的白色中衣上沾满了鲜血,长发散乱,小脸煞白,颜色惶恐中带有丝怨恨。
手指着白奉先竟然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你...你居然...骗我...我定当...血偿...”
说罢,一把抓来了瘫坐在位置上,腮边淌满泪水的白夫人。
白奉先赶忙拦住:“有话好好说...不...”话还没说完,那桃妖一手猛掐住白夫人的脖子,白夫人一副惊惧,面颊逐渐凹陷,眼眶和眼球突了起来,一副被吸尽精气而死,变成了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的模样。
周围的家仆胃中一阵翻滚,想要夺门而逃,还没逃出这偏院的大门,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徒有一只手掐着自己脖子的力气越来越大,越掐越紧,总是表情已经越来越痛苦狰狞,仍是不放手,直到“咔嗒”一声响,颈骨生生被掰断,头歪歪垂下才算结束。
桃妖刚被剖了仙丹,如今又好一番折腾,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歪在了地上。而一旁的白华应声也连吐了好几口血,最终重重倒下,再也没起来。
白奉先这下完全呆住了,表情木木的,不知道是不是费尽心思挖来仙丹却不能救子一命而遭受打击太大,竟然一手把这祭台全都推翻了。
白沉赶忙拉住了,道:“老爷,缓缓神,别激动。”
正当白奉先举足无措的时候,地上的桃妖一眼盯上了在围墙之上的猫煞,强撑着一个箭步上前,抓起猫煞硬生生灌了一大口鲜血进去。共情便是处处通感,林子轩被这一股鲜血呛得难受,满嘴都是一股子腥味。
桃妖自嘲道:“白家主,你之前诳我白华被猫煞夺魂,可你是否知道让猫煞吸入鲜血,便能托它为自己报仇,除非怨恨已尽,否则无休无止。等着吧,白家主,我要你为此悔恨一生。”
天地乖离,恍如初开之星。
“咳咳!!”林子轩被强制退出了共情,嘴中鲜血的味道还在,令他连咳了不少下才缓过气来。一醒来,脑中会想的都是桃妖最后面目狰狞的诅咒,下意识地抓住身旁晏清海的手,说道:“你以后能不能少来几次喂血灌血的情节,太要命了。”
晏清海笑着扶他起来,问道:“都看到了?”
“看了个七七八八吧,要不是被那口血硬生生地逼出来了,不然还能看的更多。”林子轩得意道。
林子轩倒是没有想到白奉先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欺骗妖魔要为自己的儿子虚名,只不过善恶终有报,不仅到后来儿子没救的来,连自己夫人和一众家仆的命都给搭上了。
如今猫煞抓到了,白奉先终究命偿了,林子轩却总还觉得哪里不对。
晏清海听出了他的心声,问道:“哪里不对?”
林子轩说:“之前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覃言也曾想骗取桃妖的仙丹?”
晏清海摇头:“他们都要这个做什么?”
“这才是我所要问的,白奉先也就罢了,覃言修为已经如此之高,就算是想要桃妖的仙丹增补,那胃口也未免太小了点。”
晏清海接着林子轩的话往下说:“而且,这最为关键的仙丹如今在何处?”
两人默契地都沉默了。
霎那,晏清海和林子轩异口同声道:“白沉。”
太奇怪了,一个没有修为的家仆居然活到了最后,若说他运气好,未免运气也太好了一点吧。
林子轩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院走,正巧遇上正在逗猫煞的秋白,抓着她问道:“白沉在哪儿?”
秋白一如既往地不正经:“怎么?改换目标了?”
林子轩没好气地说道:“少废话!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秋白被他的气势震了一下,往卧房的方向指了一指。“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气什么?”
林子轩再无功夫与秋白闲扯,拉着晏清海就往卧房走。他这下算是学明白了,如今自己一身本来全无,就不要孤身逞英雄,拉着一个厉害角色,就想多了一份保险。
卧房坐北朝南,满屋的地上都洒满了冉红的夕阳,如同血染的一般。林子轩和晏清海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年久失修的地板嘎吱嘎吱地一通乱响。可把大大小小的卧房都走遍了,还是没有见到白沉的踪迹。
林子轩道:“难不成他还有遁地术不可?”
蹲地?他怎么早没有想到?
林子轩茅塞顿开,把晏清海带到早上那堵空墙面前,指着它说:“凿开它。”他话说的有些急促,并没有把前因后果给对方缕明白,可是晏清海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下一秒就拔出剑注入灵力,横向一剑劈开,干净利落。
原来里面竟是四方密室。
密室里的人显然被这一大动作吓得不行,浑身一震回头看来,反倒是林子轩摸了一把汗,待到灰尘尽散的时候,愣在了原地,惨叫道:“你你你你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复生了?”
密室里的根本不是白沉,而是桃妖,她那副人皮面具一半还挂在脸上摇摇欲坠呢!
桃妖一手拿着仙丹,嘴上裂笑道:“早知道你们会找到这儿,但没想到这么快。”
林子轩道:“白家如今已经家破人亡,你的目的达到了为何还不罢休?”
桃妖将那金灿灿的仙丹一层层包裹起来,放进了乾坤袋里:“那是猫煞做的,与我何干?”
“怎么没干?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你要将血喂给猫煞喝下,这猫原本只是刚刚修炼成一个小妖,连你的真身都是看不清的,你强行给他灌下你继承东帝的暴虐之血,使他暴躁易怒。”
桃妖没有说话,而是细细研究石墙上的符咒。
林子轩接着说:“可你为何还要亲自扮成白沉的模样,究竟是你想灭白家还是他人?”
桃妖依旧沉默。
晏清海拦住了他:“多说无益,直接缴清了吧。”
林子轩本想再拖延一会儿,可这桃妖视死如归,他也无可奈何。只见晏清海的傲寒剑通体冰蓝,划过地面时铮铮作响,凌人的刀锋不参杂一丝戾气。而这桃妖见此也未有退缩,更没有流出丝毫的怯意。
在即将割破她的喉咙之际,桃妖却呼喊了一句:“我继为东帝,又会为何人?仙道魔道本该水火不容,只能留下一个!”
说毕,血光飞溅,染红了整片石墙,而桃妖手中的乾坤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转移了,不知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