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风遥》斯慕燕

5、白朗所掩藏的东西

　　白朗站在白雪的门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地方已经算是白朗的特等席了，过去无数次他都徘徊在白雪的门口，想要进去，却永远跨不出那一步。

　　于是，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隔着窗户看着白雪整理衣物，看到那满目的黑色的时候，他依然免不了的震惊，即使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而且让白雪穿黑色的衣服是出自他的要求。

　　是他命令白雪只能穿黑色的衣服，是他命令白雪即使连睡觉都要戴着面纱，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容貌暴露在他的面前。

　　白朗他，一直在害怕着，他害怕见到和那个人一样的面容，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害怕，他就要灭绝这种可能性了，即使是白雪她自己也不能轻易看自己的脸。

　　这些全部都是他的命令。

　　自己明明答应了那个人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自己也在她面前发过誓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保护她。

　　但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对待这个孩子的呢？做到的就只是把她养大而已，

　　她是长大成人了，可是，成长路上的所有的酸甜苦辣，她都没有尝过，自己抹杀了她几乎全部的感情，一个女孩应该有的东西一样没有，自己什么都没给过她。

　　这次自己居然让她跟着成如风一起出去寻找玄天剑，而且还是自己的提议啊，这次可能连自己还没有违约的“保护”也做不到了。

　　自己算什么父亲，还有什么颜面去见那个人啊？

　　白朗紧紧地握着拳，好想就这么冲进去，跟白雪讲，你就这么待在天星宫，不，是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别去了，以后，以后，父亲我，再也不会强制你去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了，所以以后你只要根据自己的心情行动就好了。

　　可是，白朗却不能这么做，让白雪去寻找玄天剑，是必须的，这是逃不了的宿命啊。

　　“诶，父亲？”白雪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屋外的白朗。

　　白雪的警戒心还是很高的，以前白朗都会注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可是，这次白朗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愧疚了，所以不一会儿他就被白雪发现了。

　　“啊，雪儿？”没想到白雪会看到自己，白朗的脸因为被发现的尴尬而一阵红一阵白的。

　　“爹您现在来此，是还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白雪径自收拾着衣物，没有太多感情的语调，而这也是白朗的命令。

　　“不……”白朗急忙否认，他是想关心一下白雪的，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呢，“没有了。”

　　很无奈，自己的命令，剥夺了白雪的快乐的命令，无论何时，看到她都会内疚，久而久之，开始无法适应和白雪的交谈了，看到她，有时候很久都没有办法开口。

　　既然白朗没有别的命令了，那么白雪也就继续收拾自己的衣服了，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舍不得给白朗。

　　“咳咳。”白朗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可效果并不明显。

　　白雪已经习惯了忽视，按照他的命令，忽视作为父亲他在内的所有人。

　　“雪儿，你，你要小心。”说着不太习惯的关切的语言，白朗的样子别扭极了。

　　“诶？”白雪收拾衣服的手停了下来，她有些许的讶异，“为什么？”

　　白雪她终于看向白朗，但是，她的眼睛却还是平静如水，没有特别的波动。

　　对于白雪的疑问，白朗没有办法回答。

　　这时候被他长久以来压制的情绪开始有爆发的趋势了，带着恳求的语气，他开口：“雪儿，你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白雪很少看到这样的父亲，她的心里起了些疑惑，但是，表情却还是没怎么变，就连语调都平静没有起伏：“爹这么说，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吗？”

　　白朗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您。”白雪温柔地道谢。

　　“不是的！”白朗的心潮开始澎湃。

　　“诶？”

　　“我，我呢，其实……”

　　“什么？”

　　温润如水的声音，直达心底的深处，就跟那个人的声音一样。

　　白朗的眼里开始盈出泪光，这样的声音，将他隐藏的情绪勾了出来，好想就将之前想说的话说出来，可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

　　纠结许久之后，白朗还是没有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只是大声地喊着：“无论如何雪儿，我，我希望你可以完好无缺的回来！”

　　这么多年来，白朗因为自己的原因，一直避免着和这个女儿亲近，可是，到这个时候，她要去危险的地方的时候，他真正的感情就会变得如此得炽烈。

　　现在的白朗可以确定一件事情，白雪这个女儿，已经不只只是一个故人的托付那么简单了，不仅仅是一个誓言，更是他的血脉至亲，是他在这个最重要的人啊。

　　“那如果找寻玄天剑的任务和我的安危发生冲突的时候，我应该选择哪样呢？”

　　白雪并不了解此时白朗内心的波涛汹涌，依然平静的语调，用以往和白朗讨论任务的语气询问。

　　“啊？”白朗被问到了，愣了一会儿，他说，“保护好你自己。”

　　白朗的声音是颤抖着的，他没想到白雪会这么问，自己明明是想借此机会和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的，可是，看情况，白雪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居然跟他讨论起任务来了。

　　真的是让人觉得讽刺啊。

　　难道自己的表现一直是将任务当成可以和自己的女儿的生命相提并论的东西吗？

　　“我知道了。”虽然不明白一向任务至上的爹为什么会让自己保护好自己呢。

　　但是不会去深究的心，自然也不会询问，只要去完成便可以了。

　　“嗯，你，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白朗很尴尬。

　　白雪摇摇头：“没有了，爹，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再一会儿，就能收拾完了。”

　　“是吗？”白朗想笑一笑化解一下此时的尴尬，却发现笑不出来了。

　　白雪再次点头印证自己的说法。

　　白朗再次无奈地看了白雪一眼，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能再说些什么呢？白朗已经完全迷茫了。

　　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和自己的女儿看起来没那么疏远呢。

　　很久以后，白朗才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白雪今晚你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你就要上路去寻找玄天剑了。”

　　想了很久白朗还是没有想出合适的话语，于是他选择了逃避。

　　白朗的神色也逐渐恢复到原来的自然状态，背着双手走出了白雪的房间。

　　白雪一直看着白朗走出自己的房间，即使觉得奇怪，最终也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白朗满腹心事地穿过走廊，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望着空中的那一轮明月，仿佛又看到了那张绝世的容颜。

　　静默片刻以后，白朗艰难地开口了。

　　“星儿，如果你看到今天的雪儿，你会怪我没有没有履行当日的诺言吗？”

　　白朗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惨白，过于悲伤了，他的眼角慢慢渗出晶晶亮亮的东西，不多一会，居然汇聚成珠。

　　白朗他，哭了。

　　白朗的泪让躲在暗处的某一个人着实吃了一大惊，这么一个强大的男人居然也会有哭的时候，这真是太让人震惊了。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能让白朗流泪的事情？成如风是不敢相信的。

　　成如风走出水月殿到这回廊的时候，就正好碰上了白朗，还真是意外收获啊。

　　那个时候白朗的样子就有点奇怪，为了收集更多的情报，成如风就适时地躲了起来。

　　白朗的笑意已经完全隐去了，他的泪落得更凶了，逐渐变得泣不成声起来，痛哭着说道：“星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啊，我怕，我怕雪儿和你会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啊。”

　　“星儿？是谁啊？”成如风满脸地疑惑，“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难道是白雪的母亲？那为什么白朗会害怕看到自己妻子的容貌呢？等等，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是，白雪不是毁容了吗？难道白朗他亲手毁了自己女儿的容貌？不，白朗他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成如风抬头看着面前的白朗：“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白雪的容貌并没有毁掉，白朗欺骗了所有的人，包括白雪？”

　　成如风瞬间清醒过来，看着走廊上那个呆愣的身影，却还满是不解。

　　在走廊上哭泣了一会的白朗哭声渐止，幸好没什么人经过，不然他的名声可能就要毁了。

　　白朗重重地叹了口气，眼泪总算是收住了，只是他出神地看着那轮明月，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丝毫没有发现走廊尽头那双算计的眼睛。

　　成如风再看向稍远处的白雪的房间，灯居然已经熄了。

　　“她难道一点都没有疑惑吗？”

　　说实话，这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可是，成如风了解白雪，似乎她真的没什么怀疑啊。

　　“白朗教了个好女儿啊，淡泊地不似凡间所有啊。明明是魔宫的圣女般的存在，她这个样子算哪门子的圣女呢？”

　　夜和往常一样的静谧，世人也一如既往借着这黑幕掩藏了太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