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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纪事(上) ...

  •   阳春三月,清晨。
      清风微拂,薄雾流荡,一派宁静。
      青蛙跳塘,偶尔几声“咕咚”,树林深处,各色鸟儿亭亭玉立于树梢,啾啾喋喋的歌唱。
      而我,就在这带着青草芬芳的清冽空气中,悠然醒来。

      身处一张奢侈到无法想象的大床——
      红木镂雕,似是兰芷一类的花草,花蕊处镶嵌着颗颗宝石。
      我以为像这种有权有势大人物都是喜欢雕琢龙凤,祥云麒麟之类的事物。
      没想到孔雀这么大男人,竟然喜欢这种小女儿的香草,
      难道我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我慢慢坐起身,心下懊恼。怎么能这么没有戒心?
      今时不比往日,过去可以和几个哥们儿同床共枕,没有什么别扭的感觉。
      而如今可谓:“断袖遍地都是,变态随处可见。”
      怎么能如此掉以轻心?

      幸好孔雀是个君子,没有趁人之危。
      我却依然心有余悸,要是他昨晚一个春心萌动,我岂不就被他圈圈叉叉了?!
      不能算是□□,毕竟早已有了“男宠”之实。顶多算是个婚内□□,还不属于暴力刑事犯罪之列....
      汗一个....

      房间很大,却没有侍候的人。
      我自食其力,梳洗得当,正巧有人敲门。
      难道是孔雀回来了?
      回想起他昨天晚上的眼神,我就心惊。

      他是这里的主人,又是高手。无论□□白道,想怎么“咔嚓”我,就怎么“咔嚓”我。正反都是他有理,我罪有应得。这样算起来,我昨天好不容易积累起的信心,又瞬间倒塌。
      怎么办?
      跑路吗?

      我是一个现实主义的人,所以会思考以下问题:
      怎么跑?如何去跑?往哪里跑?
      现实太黑暗,这终究不是写小说——
      我说跑,作者就安排我跑。逃亡路线,后勤保障、安全保卫工作都准备得妥妥当当,我只要两眼一闭,抱着头横冲直撞就行。
      如今一切都要靠自己,独自在异时空的古代瞎晃,搞不好就是身死异乡的悲惨下场,
      唉,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咚咚咚”——门敲得轰隆直响。
      我硬着头皮打开门,意外的看见残疏小孩儿站在门口。
      门一开就往里冲,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才收敛了怒容,道:“寻幽那厮呢?”
      我实话实说:“不清楚。你要找他,可以去找大总管问问。”

      残疏转头往门口走,我刚准备转身,他又杀了回来,头对头的盯着我的眼睛问:“你们昨天....有没有?”
      呃?什么有没有?
      他蔑视的白了一眼我的痴呆样,犹豫再三,最终吼道:“你—们—昨—天—做—了—没—有?!!!”

      “嗡”的一声,我脸骤红。
      这...这古代的小孩子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他要我怎么答?
      说昨天没有做成,但是之前早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我是现代人,我很开放。
      ... ...但是我说不出口。

      可是他不依不饶,许是看到我脸红,会错了意。愤然抓住我的衣襟,怒吼:“璧落你傻了吗?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和他做!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小残疏乖乖,你一大早就来调戏我的小落儿啊!”孔雀忽然出现在门口,一脸笑容。左脸颊的酒窝时隐时现,如雾笼芍药,雨润海棠。他换了件雨过天青宁绸夹袍,银丝金线绣边,外罩深玫瑰紫凫靥裘饰边坎肩。珠宝饰品依旧一大堆,楞是让人觉得没有一件多余:“可惜的是,在下尚未行将就木。暂时轮不到你来接收我的男宠。”

      他手里拿着个托盘,盛着一碟枣泥山药糕,一小碗青豆白果小米粥,一小碟宫爆三鲜豆儿。
      碗碟摆成花形,中间一束白茉莉,挂着晶莹的晨露,透着馨香。
      我欣喜,原来是给我送早饭来了。这孔雀还挺有爱心!
      孔雀坐在我身边笑着看我,仔细将碗筷摆放好,一副殷勤周到的样子,笑得却很□□。

      我诧异道:“你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可以叫人来侍候的。”
      前几天,我就是如此伺候簟奚那小人的!
      孔雀忽然敛了笑容,顿了顿,淡然道:“小事情,自己来就好。”
      我正以为是不是我的错觉,孔雀怎么会有这副表情?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
      他紧接着摸了摸鼻子,挑起桃花眼,轻佻的笑道:“怎么?小落儿不喜欢我来服侍吗?昨天明明很满意的... ...”
      说着,暧昧的拉过我的手一阵狂亲。
      我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视。这人,压根就不可能正经。

      残疏怀疑的看了我一眼,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冷眼对着孔雀:“寻幽,你就别装了,什么小事情自己来就好。洗澡是小事情,我怎么没看见你自己来?明明就是不喜欢下人进这间屋子!”

      孔雀不答。
      我倒是好奇,这个屋子有什么宝贝不成?
      正在思考怎样开口询问合适,残疏又继续说:“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看看这个院子,这间屋子,二十八个人,现在又多了个他!”

      他?
      谁?
      是指我吗?

      孔雀抬头扫了他一眼,嘴角噙笑,眼神却异常冰冷。
      残疏却不怕,继续说:“其他的我不管,但是他不行。我喜欢的是他的人。”
      我...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孔雀笑了,绝代风华,用手指顶了顶鼻尖,挑着桃花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他的人?”
      又来一个... ...

      残疏道:“你不过喜欢他和他相像的感觉!”
      啥?啥米意思?

      孔雀说:“你泠萧公子喜欢的也不过是他无视你的感觉!”
      呃,一口山药糕卡在嗓子里。
      ...我可以确定,他们是说我了。

      我放下早饭,准备发表意见:“我...”
      只听残疏“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你们俩都一个德性,四处找代替品寻求慰藉!人都已经死了,早干嘛去了。现在装什么痴情!”

      桌子塌了... ...
      我躲避不及,被浇了一身米粥。愤怒!
      孔雀一动不动,只是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你怎么不对他说去?你敢吗?”

      残疏冷笑:“我是不敢!别说我不敢,这天下恐怕没人敢!不过,我不敢,我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人喜欢装!”
      孔雀的眼神更冷了:“装?我是喜欢装!你看不顺眼可以离开,可是别想带走我的人!”
      得,又绕回到我身上来了。

      我说:“我.....”残疏气冲冲的争辩着什么,我去拉他,他不理。我又拉,他还是不理。我使劲一扯,他转而对我吼:“你先闭嘴!”
      “... ...”
      NND,不待这么无视人的。
      老子也有人权!

      我提了一口气,站起来大吼一声:“你们都闭嘴!”
      果然,众人默。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HELLO-KITTY的老公丹尼尔?!

      我指着孔雀,“你,我不喜欢。”
      转视大残,“你,我也不喜欢。”
      然后拍拍手:“好,了结。”

      残疏诧异得瞪大眼睛,道:“为什么?”
      靠,为什么?
      你还能理直气壮地问为什么?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我大吼:“因为老子不是断袖!”
      语惊四座,一片静寂.....

      “哈哈...”孔雀笑得异常妖娆,小酒窝象是盛满了佳酿,馥香四溢:“对对,小残疏,你且别跟我争,先把他的忘前尘解了再说。”
      残疏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解过来,愣愣的。
      确实,一个小倌儿说自己不是断袖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可我不是璧落,性取向的转变,可不是像今天喝水明天改喝茶那么容易。

      “忘前尘?你怎么可能中忘前尘?”残疏疑惑道:“那玩意儿少爷我八百年前就不玩了!”
      汗....忘前尘是他做的?
      这小屁孩儿还挺本事的呢!
      不好,快要被拆穿了。怎么办?
      我又开始冷汗。

      “那成。寻幽,我先带他去药炉作解药。我们的事情,下次再谈。”残疏拉着我就走。
      难得孔雀竟然没有拦,只是嘱咐道:“好。正巧我手头有些事情要办,你帮我照看着会儿。我待会儿去找你们。”
      照看?当我是宠物吗?郁闷。

      临别,附赠我一个媚眼,烟波流转,流光溢彩。
      我的心又“突”得跳快了一下。
      “行了,你那迷魂术就先歇歇吧。”残疏开始不耐烦的皱眉。

      我看看残疏,又回头看看孔雀。
      孔雀已经收回视线,定定的注视着地上破碎的桌子。
      我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在意的是那张绣满兰芷的桌布。
      一瞬间,世界变得落寞。

      出了房门,我觉得自己今天异常敏感,问:“他没事吧?”
      残疏摇头叹息:“真真个痴人。”又对我说:“你.......千万别怪他,都是可怜人罢了。”
      我怪他?为什么怪他?

      残疏带我去了炼药房。
      位置偏远,位于满芳庭和流莺院中点的延长线上。周围的景色倒是相当不错。
      一道曲栏,千百竿翠竹遮映,隐隐泉水叮咚作响,比别处幽静些。

      他阴着脸警告我说:“别到竹林里面去,那是禁地。”
      我说:“和那白玉桥一样?”
      他沉吟半晌,说:“不,是更甚。”
      我说:“你是大残还是小残?”
      他狐疑的看我。
      我说:“我弟弟大残从来不会这么深沉。”
      他笑了,眼角弯弯而狭长,流动着蔚蓝的晶莹。
      残疏其实很好看,只要不与孔雀站在一起一定是最耀眼的。
      既生瑜,何生亮啊!

      画阁朱楼尽染晨晖,红桃绿柳垂檐相向。落英柳絮翻飞,不辨仙源。
      残疏抖了抖衣摆,耸耸肩,作轻松状:“很久不提那禁忌话题,说得我都怪难受的。”随手打落一支的春桃,拿在手中把玩:“你知道吗?刚刚我其实很害怕。”

      害怕?我看你们俩吵得挺欢。
      我说:“怕什么?”
      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不答反问:“你真吃忘前尘了?”
      ...我最讨厌的话题。
      “听他们说是这样的。”
      标准答案。所以不算我骗你,又不得不骗你。

      残疏手持桃花枝,扬袖一扫,鹅卵石地上的落蕊尽散。
      他席地而坐,也示意我坐下来。

      良久,没有说话。
      只是盯着手里的桃花看。
      直到我坐不住的时候,他开口了,“我...恨他们俩个。”

      接下来他给我讲了一个有关桃花的故事:
      残疏残烟的母亲是西域的十公主,父亲却是中原某一世家的小公子。他们自小在西域长大,十二岁那一年残疏第一次来中原,他是陪伴姐姐来□□和亲。
      那是一个春天,小残疏第一次进中原的皇宫,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傲笑春风。
      一人独寝于桃花之下,人面桃花相映红。东君嬉戏,花瓣随之撒落了一身,却浑然不觉。再丰富的词汇,再华美的辞藻之于他,都变得空洞而苍白。
      整个下午,他睡了多久,残疏就看了多久。
      落日余晖中,仙子醒了,残疏问:“你是桃花仙子吗?”
      那人微微展颜,艳若春桃,霎那间,山河失色。
      仙子说:“我不是仙子,我是妖怪。你不怕吗?”
      残疏摇头。
      仙子又说:“我是专吃小孩子的妖怪,这里的花都是我用他们的血染红的。你不怕吗?”
      残疏又摇头。
      仙子奇道:“为什么?”
      小残疏傻愣愣的说:“能被你吃掉也算值了。”
      仙子开怀大笑,抖了抖衣衫,起身离去道:“好吧。我不是妖怪,可是这里有吃人的妖怪,你还是快离开吧。”
      小残疏还是摇头:“你为什么不离开?”
      仙子的背影异常寂寥,淡淡道:“我,已经注定离不开了。”
      残疏急道:“那我也不走,我要保护你!”
      风起。
      信誓旦旦的言语终将被命运吹散得支离破碎,无可奈何。
      两年后,残疏回来了。
      那人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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