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逝四世梦》苍白露霜

8、长青旧事

　　长青城有座小山坡，坡上有一个个大小的坑，那都是孩子们挖来烤东西吃的。林徽看着熟悉的小山，眼中有泪光闪过，好似回到了儿时，她一袭粉裙，无忧无虑地追着前方高大俊朗的少年，甜甜喊着阿生哥哥……

　　穆生看着满山的回忆，心绪涌动，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未踏足此处。终于，他启唇叹息，“林徽，回头吧！”

　　本来回忆中的林徽听见这句话，顿时觉得可笑，她唇角微勾，“回什么头？”

　　“你若回头，我定保你不死，半生无忧！”

　　“若不回头呢，你是否要杀我？”

　　穆生望着纠缠不休的林徽，终于失了耐心，“林徽，我还记儿时，你一袭粉裙，温柔可爱，可你竟然杀我兄弟，害我妻儿，屠杀武林好汉，你还不回头！”

　　林徽嘴唇颤抖，凤眸满是不相信，到头来他竟如此看她，悲从中来，她笑了，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她不知该怪谁，一切都太迟了，“杀你兄弟的不是我，害你妻子的不是我，屠杀武林众人的也不是我。可你呢，给我人间至毒，逼我纵身入崖，你夫妻和睦，母慈子孝，而我这辈子再不能孕育子嗣，终其一生活在仇恨之中，穆生，我何其辜！”

　　穆生惊愕地睁大眼睛，他不相信，怎么可能，难道这辈子都错了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还是不信我啊……”

　　“若不是你，你今日为何要毒杀那么多人！”

　　“你既说我入魔，我怎可白担这骂名！”

　　说完，林徽看着穆生惊讶的神情，恍惚道，“穆生，你想杀我吗？”

　　不待他回答，她便缓缓靠近他，玉手一转，便从他的袖中偷出一个瓷瓶，放到鼻间轻嗅，她又笑了，这次笑出了泪，“阿生哥哥还是想杀我呢，上次杀我用的是蝶毒，这次怎么还用。”

　　穆生听着那声“阿生哥哥”，身体僵直，似是老了好几岁，“是谁？不是你那是谁？”

　　“你可以去问问我曾经的好姐妹、你的好妻子！”说完，她一口饮尽瓶中蝶毒。

　　林徽望着穆生不可置信的双眼，笑得娴雅温柔，仿佛回到了他们柔情蜜意的时光，“阿生哥哥，那年初春思情，你我互许终生，你说过你会永远信我，护我，爱我，可是，我许你一生，你却毁诺负我一世……”

　　腹中绞痛难忍，口中鲜血溢出，林徽终究撑不住了，她缓缓倒地，犹如蓝色仙女失了灵力坠入人间。

　　穆生紧紧抱住脆弱的林徽，瞬间苍老的眼流下几滴清泪，似是后悔、自责，又似愧疚怜惜。林徽抚过他的眼泪，心疼而解脱，“这辈子……可算完了，一碗忘川水，我……终是可以……忘记……你……”

　　穆生抱着怀中渐冷的娇躯，眼神空洞，苍白的嘴角缓缓溢出鲜血。他爱她啊，她就这样走了吗……

　　大半辈子，他既想她，却又恨她，浮浮沉沉几十载，都错了吗……

　　徽儿，徽儿……他有多久未曾这样叫过她了……

　　这辈子……都错了……

　　比武大会赛场。

　　穆君阑慢慢走近林千影，寻常淡然的眼中波澜涌动，似要将人吞噬。

　　林千影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穆君阑，有些后怕，却又不服输的与之对视。

　　“千影，不解释解释吗？”穆君阑嗓音低沉，似嘲讽却又隐隐期待。

　　“解释什么？”

　　“看来你是不需要解释。”说完穆君阑自嘲一笑，“两天同游你是在牵制我？”

　　林千影闻言心中一紧，有些憋闷，似要喘不过气来。穆君阑见她皱眉，眼睛一亮，极快问道，“不是对不对？”

　　林千影瞬间回神，退后两步与他保持距离，“你何尝不是在牵制我，从我出现在长青城的那刻，你不是已经怀疑我了吗！”

　　穆君阑闻言一愣，眼里划过失望，她竟是如此看他的，既如此，那短短两天的同游，她可有真心……

　　两方对峙，气氛沉默肃杀，似乎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会引起一场纷争。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白发男子怀抱蓝衣女子跃至擂台，众人待看清来人后大吃一惊，这不正是要与魔教宫主协商的穆家主吗！

　　穆生横抱着林徽，霜发满头，面色淡然冷凝，一双眸子死气沉沉，似看透红尘般不起波澜。

　　穆君阑看着亲爹瞬间白了的头发，满是震惊与不相信，“爹，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头发……”

　　林千影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看着躺在穆生怀中嘴染鲜血的义母，大怒道，“穆生，你把我义母怎么了？”

　　穆生轻轻抚着怀中女子的脸，似是没有听见他们的问话，良久，他缓缓抬头，嗓音低沉而沧桑，“清平宫并非魔教，众位请回吧，权当闹剧。从今后，穆家家主传位于穆君阑，穆某不在过问尘事，告辞！”

　　说完，他抱着林徽一跃而起，几个起落，瞬间不见踪迹。

　　“爹……”

　　“义母……”

　　众人呆呆地看着这场变故，完全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穆君阑最先回神，他看着剩下的烂摊子无奈却也没法子，只好强撑着精神歉然道，“各位壮士，今日闹剧一场，在下备好薄礼以示歉意，还请回！”

　　“请回？你妄想！我众位兄弟葬身于此，今日必要讨个说法！”

　　其他人听这壮汉一番话，也是不肯罢休。

　　“是啊，人死了，让我们回去，休想！”

　　“我们要报仇！”

　　“穆家主新上任，不是要包庇魔教这些人吧！”

　　“我们决不罢休，要血债血偿！”

　　“我义母葬身于此，你以为清平宫会善罢甘休吗！”林千影看着不住叫嚣的众人，悲怒交加，眼睛似是在喷火，凶狠异常。

　　穆君阑看着失控的场面，心中焦急不已，“千影，你冷静点！”

　　“呦，看来穆家主和魔教的人有交情啊！”众人见此，纷纷不满。

　　穆君阑皱眉，忽然大喝一声，“都闭嘴！如今，事以成此，两方相争必定血流千里。不如，就让本公子与魔教少主子一战决生死，如何！”

　　林千影挑眉，“如何决法？”

　　“你死，解散清平宫，我死，恩怨两清，从此，武林一片太平！”

　　“你父亲的债你来偿也不错！”

　　武林众人见此，不在多话，“我们同意，还请穆家主不要放水！”

　　穆君阑苦笑，“那是自然，千影，时间地点你定吧！”

　　“两月后古瞳镇郊外，缘起缘灭，有个交代！”说完，林千影唤马飞奔而去，她已无法在面对他了。

　　清平宫众人见自家少主子策马归去，也立马追随而去。

　　一瞬间比武赛场上只剩下武林众人，穆君阑看着远去的红衣女子，心痛万分。这就是命运吗，千影，我差点就娶到你了……

　　小义挤过人群跑来，只见自家公子神情落寞，似是丢失了宝贵之物，立马顿住脚步。
　　公子，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