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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浮生醉 ...

  •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我叫叶疏影,生来带着梅花的香气,父亲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父亲是苏州的富商,富甲一方,他和母亲很是恩爱,恩爱得让我这个做女儿的都很羡慕。上天似乎觉得我家太过幸福美满,在我及笄那一天,厄运降临。

      我永远记得那天的天色是灰蒙蒙的,大概是因为梅雨时节多雨的缘故吧。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去城外的寒山寺为我祈福,希望我能觅得如意郎君。其实,到我家提亲的人至少得有半百,但父亲认为他未来女婿的人品、才学、家世在苏州城内不说数一数二但也得要出类拔萃,那些上门求亲的人没一个入他的眼。后来,大家都有自知之明,迎难而上的人越来越少,眼看我到了出嫁的年纪,父亲开始忧心,在我及笄那一天硬要带我去祈福,即使我还不想嫁,即使我还想多陪陪他们。

      行至一半的路程,天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伴着春风,不时地吹起车窗的纱帘,将那细雨轻抚在我素净的脸上,痒痒的。母亲看见我脸上细小的雨滴,就坐到我这边的窗前,用背靠着纱帘,以防帘子再次被风吹起。我正要说什么,却见母亲胸前一震,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把白森森的长剑从母亲的胸前穿出。血液在母亲蓝色的锦衣上匀开了,形成一片黑色,仿佛是一个漆黑的洞口,吸走了我全部的意识,但心底的悲伤和绝望却如洪水决堤汹涌而出,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来,即使周围杀声一片,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我只是怔怔地坐在那,无所适从…父亲似乎意识到危险,连忙拉我下车,在车帘落下的一瞬间我瞥见那剑上的蔷薇纹路。

      慌不择路,我们逃到河边,前面是穷途末路,后面的黑衣人迅速追过来。

      “如果你还活着,答应爹,忘了这一切好好活下去,不要为我们报仇!”这是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就被他推入河中,水流湍急,很快就把我冲走了。

      劫后余独生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竹屋中,旁边的火炉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室内应该是很温暖的,但我的身体却是冰冷。

      我挣扎着坐起来,只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袭白衣映入我的眼帘,陌生又熟悉。他端着药碗走了过来,阳光在他身上打了一道道光晕。

      “你醒啦!”他对我微笑着,那笑容让山河失了颜色,虽然他挡着我的阳光,但莫名地在我黑洞洞的心里出现了一道光。我很想对他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安静地看着他。

      “不说话呀!好吧,那本公子自己说,谁让本公子总是那么和蔼可亲呢!”他笑嘻嘻地走过来,坐到我床边要给我喂药,我的手还没力气,就任由他一勺勺喂我,

      “本公子在河边捡到你的时候,你伤的很重,幸好本公子学过几年医术,你才能恢复这般。你可是昏迷了七天七夜,这七天七夜本公子衣不解带伺候你,你福气可大了,知道不?你闻闻,本公子身上都臭了!”我慢吞吞地喝着药,听着他絮絮叨叨、夸大其词地说着,他身上哪里臭了,他的身上分明有种竹叶的清香,很是好闻。

      落红不是无情物

      五天过后,我可以下床走动,他扶着我到院子里透透气。院里的桃花开得绚丽,风一吹,落英缤纷。我有些伤感,轻轻吟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

      他把石凳上放了个垫子,扶我坐下,笑嘻嘻地说:“这么美的景色,你却吟这么悲伤的诗,你可真是煞风景啊!”他倒了杯热茶放在我手上,继续说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似是暗示着什么,不过我也不奇怪,即便我不说,我的身世他一查便知。

      “你可有什么去处?”他收起了笑脸。

      我低下头,带着哽咽的语气低声道:“我无家可归,亦没有去处。”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见了他的叹息,随后他说:“你以后跟着我可好?我决计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听他说这话,我抬头看他,他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很认真,眼中还闪过一丝伤痛。

      我有些愕然:“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这辈子只想和她成亲,本公子的意思是你做我的丫鬟可好?”

      我莫名地感到一丝忧伤,低下头,轻轻答了句:“好。”

      “如何称呼你呢?”他微笑着看着我。

      “公子叫我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垂下眼帘

      见我不愿多说,他也不再追问,只是道:“你以后就叫清浅如何?”清浅…我心里苦笑,“疏影横斜水清浅”,因为这句诗父亲给我取了“疏影”二字,现下他又给我“清浅”二字。过去啊!如影随形,即使现下我身上梅花的香气已经荡然无存。

      他见我皱眉,问道:“怎么,不喜欢?”

      “不是,只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了,公子救了清浅,清浅却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我抬头看他,及时转移话题来掩饰心底的悲伤。

      “我?凌霄。”他淡淡道。

      为君洗手调羹

      接下来的日子,我时常看不到他的人影,一日三餐皆由一个伙计送来,但晚上我从噩梦中惊醒时他却总能在我身边,抱着我说:“清浅,别怕,有我在!”后来,我房间的灯火索性不熄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亮着灯我有安全感的原因,做噩梦的次数逐渐减少,可我却有点怀念那些被他抱在怀里的夜晚,那种在他的怀里安心与温暖的感觉。

      三个月后,我痊愈。这天早上,我把自己一直戴着的璎珞给了送饭的伙计,托他中午送饭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些新鲜的菜。他倒是有良心,给我带来的菜都是上品,因为我那价值千金的璎珞足以包下整个菜场。

      太阳还没下山,我就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以前在家我经常为父母做菜,特别是我做的桂花莲子羹,父亲最为喜欢,今日我也为他做了一份。他没说今天回来,但我知道他晚上肯定会回来,因为我还在这。

      我把做好的菜都端上桌子,就坐在那等,等着他回来。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待我把菜热完第十遍的时候,听见了屋外的马蹄声。我高兴地打开门,我盼望已久的人终于回来了!一身素白的衣衫,披着月白的斗篷,一头青丝随意扎着,遗留两缕更显潇洒。

      他看到了我,自然地笑了,被他的笑容感染我也情不自禁笑了,这是我三个月来第一次笑。见我笑,他惊喜地说道:“今天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呀?”我没回答只是笑着拉着他坐到桌边,他看见一桌子菜,更加惊喜,眉里眼里全是开心,“你做的?”

      我点点头。

      “那本公子今天全部吃了!”

      “好,那我们开饭!来,先尝尝我做的桂花莲子羹。”我把那杯羹推到他面前,他喝了一口,“嗯!这是本公子喝过最好喝的桂花莲子羹!”随即夸张地咂咂嘴,我看着他这孩童般的行径,“噗嗤”笑了,他微笑看着我,诚恳道:“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笑。”我被夸得脸红起来,迅速低下头不看他。他见我害羞,连吃了几口菜道:“嗯,真好吃,你也多吃点,把身子养壮实了才能跟着本公子闯荡江湖。”话刚说完,就听见屋外的马嘶叫起来,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剑,起身道:“本公子吃饭的心情都被这些宵小破坏了!清浅,你去收拾东西,我去解决他们,一会我们一起走。”

      听他的话似乎我们要离开这,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去收拾东西。其实除了他给我置办的几套衣物,我也没什么东西,去他的房间看只剩一支竹笛,那个每每我夜不能寐时,他在隔壁房间吹曲给我听的笛子。我拿起笛子,坐在客厅等他。

      临窗念君安

      听着外面兵器碰撞的声音,空气中的血腥味随之扑鼻而来,这,让我想起了那一天。我紧握着他的竹笛,仿佛这样就可以不让他消失。但那种要失去他的感觉压迫着我的心脏,让我喘不过气,我只好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对我如此重要!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血腥味越来越重,渐渐地,没了声响。当所有声音都消失时,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门终于开了,看见那抹白色我的心才放松下来。

      月白的衣衫没有一丝血迹,只是头发乱了点,他,依旧安好。

      他见我蹲在地上,赶忙过来扶起我,“清浅,你怎么了?”

      见他一脸忧色,我对他微微一笑,“我没事,东西我收拾好了,我们去哪?”

      “回家!这里不能住了,我们现在就走。虽是六月的天,但更深露重,你多穿点。”

      我拿了件斗篷披上,他抱我上马,我们共乘一骑疾驰在这夜色中。

      赶了一夜的路,我们终于找到一间客栈住下,他叫小二分别给我和他打了洗澡水,洗完澡,我就歇下了,但睡得极不踏实。我又梦见自己处于一片血红之中,父亲母亲相继被那把刻有蔷薇纹路的剑刺中,在我面前倒下,最后轮到他,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胸口的血在剑尖凝聚起来,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曼珠沙华。我大喊着不要,不顾剑的锋利,跑过去用手堵住他的伤口,但血开始汨汨而出,我手上沾满了血,有他的,有我的。

      我绝望了,全身开始发凉,突然掌心传来的温暖,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感觉有人握着我的手,擦干我眼角的泪,抚平我皱起的眉,我没有睁眼,因为我知道这个温度只有他有。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安心睡吧!我一直都在!”因为这句话,我放下心里的负担,不久就安稳地睡着了。

      算来好景只如斯唯有情知

      我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我以为他已经回自己房间,一睁眼却看见他坐在圆桌旁喝着茶,他亦抬眼看到我醒了,彼此相视一笑。

      “你醒啦!”

      “嗯!”我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

      “那我们出去觅食?”他问道,我早已习惯他那些古怪的话。

      “嗯,好,公子你先出去一下,我换衣服。”我有点不好意思,拿起被子遮脸,同时瞥见他笑着出去。我换了一套玉绿色的衣服,用我唯一的首饰——玉簪把头发绾起,刚把头发弄好,他就在外面问道:“好了吗?”

      “好了。”我才说完,他就推门而入,见我这身打扮,露出赞赏的笑,之后冷不防地抱起我从窗台跳下去,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吓了一跳,搂着他的脖子不敢往下看。

      “好了。可以睁眼了。”

      “……………嗯!”我慢慢睁开眼,看见我们是在平地上,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不妥,连忙放开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红耳赤地低着头站到一边,而他在那捂着嘴笑。

      “公子,我们去哪?”为了打破尴尬,我问道。

      “跟着本公子就知道了。”

      我们在一条条巷子里走着,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他身上,如梦似幻。渐渐地天黑了,我们在一面墙边停下,他转过头对我说:“做好准备,我们要上去了。”

      我点点头,他又将我抱起,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我没有失态。

      一个飞身,我们已经到了屋顶。他扶我坐下,揭开了底下一片瓦,我们所在的屋子是个大厨房,厨娘们正在忙碌着。

      “清浅,你先坐着,本公子去拿点东西过来吃。”语罢,他就跳了下去。

      过了一会听见下面吵吵闹闹地说:“我的桃仁鸡丁呢?”

      “咦,我的葵花麻鱼呢?”

      “你们看见我的琵琶大虾没?”

      “我刚做好的花篮白菜哪去了?”

      ………………

      下面吵闹声一片,他却抬了个小桌子上来了,桌子上摆了四道菜,我一看就是下面丢失的那些菜。他把桌子卡到屋脊上,又扶我过去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然后高兴地说:“来,我们开饭!”

      我没有拿筷子,只是忧愁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见我一脸忧愁,问道。

      “公子,你是不是没钱了?要不然你把清浅的这个簪子拿去当了吧,肯定能当很多钱!”我把簪子拔下,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他呆呆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把簪子放到桌子上。

      他回过神来,摸着我的头说,“傻瓜,本公子缺钱也不会让自己的丫鬟当首饰,何况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公子为什么去偷…”我小声嘀咕着

      “谁说本公子是偷东西啦,本公子是去拿,本公子付了钱好不?”他一脸的义正言辞。

      “那…”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下面有人说“嘿嘿,我捡到五十两银票!”

      “我这也有。”

      “我也有!”

      ……………

      我转过头看他,他摆出一个“你看吧”的表情,顿时我笑了,他也笑了,拿起簪子,到我后面给我绾起头发来,“你这玉簪可是价值连城啊!”

      “爹爹给我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我骄傲地说道。第一次,我向他谈起我的家人。

      “想不到本公子的丫头这么有钱!”他轻轻地给我绾发,因为太轻,让我全身酥麻麻的。

      “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欲伸手夺簪。

      “别动!这是命令!”他倒是第一次对我发号施令。其实他常说我是他的丫鬟,但我的衣食住行根本不像个丫鬟,而且他从来没叫我做任何事!

      他这样说,我就真的不动了,乖乖地让他给我绾发,心里有些祈求时间变慢些。

      但时间似乎故意变快了,我感觉不一会儿他就给我绾好发,然后坐到对面仔细端详着我,“嗯,嗯!看来本公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好了,现在我们吃饭!”

      我现在都记得这天的月亮是那么大,仿佛月亮就在我们旁边,我和他是那么快活。即使我从来不善饮酒,这天我却与他月下畅饮,开怀大笑。

      谁家少年足风流

      我喝的晕乎乎的,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宽敞的马车里,他坐在不远处,一只手随意地举着头,另一只手捧着一本书,君子如玉,我看痴了!

      但口渴难耐,我挣扎着坐起来,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对我会心一笑,然后把我扶起。

      “要喝水吗?”他轻声问道。

      “嗯!”

      他打开车厢藏有茶壶和茶杯的暗格倒了一杯水给我。我一饮而尽,“嗯,还要!”

      “好!”他又倒了一杯,“慢点喝,别呛着。”

      我一连喝了六杯水,放下茶杯,他又问道:“饿不饿?”

      “不饿。”

      “现在可清醒了?”

      “嗯!”

      “那下面告诉你的事情你得听好!”他正色道。

      “好!”他难得的严肃,我当然听好。

      “再三天路程我们就能到家了,记住,在我家千万不要乱跑,除了我的院子你最好哪也不要去,即使要去也要我带着!”

      “为什么呀?”

      “因为家里到处是机关!”他的表情一下子从正儿八经转变到愁眉苦脸,我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笑,你不知道本公子小时候受了多少罪。我这一身武功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他一脸你好坏的表情。虽然他总是一副游戏人间的姿态,但我清楚他吃的苦肯定比别人只多不少,突然我有一些为他心疼了。我犹豫了好久,终于把那句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公子,你可不可以教清浅武功?”

      “你为什么要习武?”他挑眉问道。

      “因为清浅想守护公子,还有,清浅不想成为公子的累赘。”我低声道。

      “谁说你是累赘了?”他扶着我的肩膀问道。

      “我自己觉得,清浅晓得那些人都是来追杀我的!”

      “傻瓜,你想多了,那些人是来追杀我的,本公子可多金的很!”他向我解释着,但我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

      “可清浅还想习武,我想有能力保护自己。”

      “你觉得我保护不了你?”

      “不是的……”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那就行了,此事不用再说了,你安心待着我身边即可!”他突然坐到一边,难得板着脸,似乎生气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坐到一边,过了一刻钟,听见他用怒其不争的语气说:“知道本公子生气,也不知道哄我!”

      我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他看见我这个样子,用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这个木头!”顿时,我们恢复了以前的气氛,一路上都嬉笑着,我很久没有这么嬉笑过,即使以前我也没有什么朋友一起嬉笑玩闹,我不知道那些大家闺秀为什么都不与我交好,甚至连交好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们又赶了两天路,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每到风景好的地方,他总会下令停下片刻,与我共赏大好山河。
      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三天中午,我们到达目的地——幽冥峰,即便我以前足不出户,但凭这山峰的名气我这闺阁女子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幽冥峰是中原三大鬼峰之一,其余两大鬼峰是幽凌峰、幽罗峰。所谓鬼峰,其一山势笔直陡峭高耸入云,山中野兽横行;其二山中名贵草药不胜其数,引得不少胆大之人前去采药但都命丧黄泉,据说幽冥峰还有金矿。这三峰都有能人占据,幽冥宫宫主墨云天、幽凌宫宫主司徒南、幽罗宫宫主易玫红早在三十年前就结拜,以墨云天为长。

      他叫凌霄,那他应该是墨云天第三个且是最小的儿子墨凌霄了。

      我虽不讨喜,但因为父亲的缘故知府千金常邀我去她的诗会,所谓的诗会就是那些大家闺秀在一起讨论哪个男子。有一次就听到她们讨论他,说他风华绝代,英俊潇洒,却时常和他父亲唱反调,弄个离家出走什么的。

      我在脑子里把之前听到所有的关于幽冥峰的消息都过一遍,他见我在那发呆,轻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想什么呢?”

      我微微一笑,说:“我在想,公子确实很有钱!”

      “嘿嘿,现在相信了吧!”

      “嗯!现在我们怎么上去?”望着这陡峭的山峰,密不透风的树林,我有点发愁了。

      “跟我来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了笑并打发了赶车的车夫,拉着我往山的另一面走去。两刻之后我们到了一个绝壁前,他一会碰碰这一会碰碰那,然后那些茂密的藤蔓开始移动,一个山洞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上来!”他蹲在我面前。“这里面漆黑一片,到处是机关,你第一次来不熟悉又不会武功,还是本公子背着你好了。”我想了想,然后爬到他的背上。

      我们刚进洞,洞口的藤蔓就移过来遮住了阳光,洞里真是漆黑一片。自从那天以后我就特别怕黑,这会只能紧紧的抱着他。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我们终于看到亮光,但刚走出去底下就是一片悬崖,与对面的山峰用一根铁链联系着,他背着我轻巧地踏过铁链到达对面的山峰。

      人面桃花相映红

      到对面山峰之后,是青石阶梯,他就放我下来拉着我一步步往上爬,半个时辰后到了一处桃林,山上的气候如三月般,所以入眼便是一片绚丽桃花,顿时让人心情大好,“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公子,这里好美啊!”我跑向桃林一边回头笑着对他说。

      “你慢点跑,别摔着。”他笑着追了过来。

      我跑到里面的草地坐下。

      “怎么啦?累了?”他问道。

      “嗯,有一点!”

      “那先坐会。”他坐到我身边。刚才赶路我淌了一身汗,现在微风一吹来,凉飕飕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立刻从包袱里取出斗篷给我披上,发现包袱里还有他的竹笛,索性拿出来吹给我听,笛声婉转悦耳,让过往的蝴蝶都忍不住驻足倾听。

      一曲作罢,忽闻拍掌声,我循声而望,是一位蓝衣的翩翩公子和他的侍从。

      “大哥!”他微笑着叫道。

      “三弟,刚才探子来报说你回来了,还带了个姑娘回来,大哥我可是又欢喜又惊讶。你可是半年都没回过家,难得这次直接带个姑娘回来!”蓝衣公子微笑看着我。

      他的大哥似是误会了,但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向我介绍他的大哥,“清浅,这是我的大哥墨凌云。”

      墨凌云,墨云天指定的下一位宫主,风度翩翩,学富五车又为人稳重,是苏州城许多大家闺秀中意的男子。

      我微笑着行了个礼:“清浅见过少宫主。”

      “诶,我们快要成为一家人了,叫我大哥就可以了。”

      “少宫主误会了,清浅只是公子的丫鬟。”我不知他为何不向他的大哥说清楚。

      “是吗?我看不尽然。以凌霄的脾气…”

      “好啦,大哥,小弟我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地回来,还没喝口热茶,就在这听你唠叨了半天。”他打断了墨凌云的话,笑嘻嘻地说。

      “你这小子,好好好,现在大哥带你去喝热茶!”墨凌云宠溺地说。

      穿过桃花林,就看到了幽冥宫,入眼便是大理石堆砌的白色宫殿,加上周围环绕的云雾,如入仙境。

      我们没有去正殿直接去了后院,不时有穿着墨绿色衣服的宫人经过,裹着帽子和面巾,辨不出男女,只有向他兄弟俩行礼的时候从声音判断。

      我们在一处叫清客亭里坐下,立刻就有宫人端着茶点过来,我浅尝了一下是我最爱的金骏眉,就又多饮了几口,墨凌云看出了我的喜爱,微笑着道:“想不到清浅姑娘也喜欢金骏眉!”

      “哦?还有谁喜欢?”

      “当然是三弟喽,他不是要喝茶么?自然就给他最爱的。”和我说完,墨凌云又对他说:“三弟啊,为了得到这金骏眉我可是废了不少功夫,这种金骏眉整个中原就产了一斤,皇帝那边拿走了四两,我拿走了四两,苏州叶家拿走了二两,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叶家一夕覆没,无一活口。”

      听到这些话,我忍不住心痛,手被我攥着,指甲都快陷入肉里,他察觉我的异样,对墨凌云说:“大哥,清浅有点累了,我先带她回我那休息,稍后再找大哥喝茶。”

      “去吧,一会来我的院子找我。”

      同是天涯沦落人

      说完,他扶着我去他的院子,身体本就疲乏加上心里的折磨,我确实很累。

      他的院子与我们之前住过的竹林小院一样,后面是一片竹林,院里栽了几株桃花,屋子是竹子做的,只不过比原来之前的要大许多,里面的布置与之前的一样,不过东西要多些。

      他扶着我到我的房间,里面女子用的东西一应俱全,不管是饰品还是衣物都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其实,我不需要这么多东西。”即使以前是富家千金的我也没用到这么多东西。

      “这都是以前我娘用的东西,大哥不知道你的喜好就都拿了过来。”他走过去抚摸着一套红色衣物,继续道:“我娘最喜欢红色的衣裳,所以在这幽冥宫,无论她在哪里我都能找到。”

      “那公子的娘亲肯定是个明艳活泼的女子。”

      “她的确是,只要她在整个幽冥宫就有了生气,不像现下这般死气沉沉。”后面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却一遍遍抚摸着那些衣物。

      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如此伤感,以他潇洒不羁的个性怎会如此,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虽没有流泪,可痛失双亲的我能感觉到他的痛彻心扉。

      我走过去,把手覆在他手上,轻轻握住,他转过脸来对我会心一笑,轻声说:“你先休息,我去大哥那坐坐。”

      “好。”

      他走后,就有两个人打了热水过来,我舒舒服服地沐了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躺床上睡觉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

      因为太累,我似乎睡了好长时间,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我:“清浅,清浅,该起来吃饭了!”我还想睡一会,翻了个身面朝里,突然我被人抱起,我吓了一跳,连忙睁眼,看见是他我才安心。

      “睡多了不好,晚上又该睡不着了,起来吃饭。”他温柔地说道。我朝窗外看了一下,天已经黑了,我也确实饿了。

      “公子,你放我下来吧。”

      “等一会,我们吃饭的地方你上不去。”

      他抱我到屋后竹林,竹林中有一个露天的高台,他一个飞身我们就上去了。高台的桌子上摆满了菜,他把我放下来,我跪坐在桌旁的软垫上,他也在我对面坐下。我发现这离天空真近,月亮那么大,星星那么亮,简直是手可摘星辰。这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其实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度过许多美好的夜晚,这次亦不例外。

      好景不长,与他过了几天快活的日子,墨云天就让他去云南送药材,他从未谈论过他父亲,回家这些天只有他的大哥来过,就连吃饭他也只是与我一起。

      我帮他收拾好东西,他拉我坐下,说:“清浅,我不在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和大哥说,我已经和大哥说过了。”

      “那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我低头问道,不让他看见我眼中的不舍。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少则一个半月,多则两个月。”

      “好,那清浅等公子回来。”我咬着嘴唇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啪嗒滴在我的手上。

      他见我如此,伸手抱住我。我更加难过了,大哭起来,泪水把他的衣服都沁湿了一大片,哭过之后我站起来对他说:“公子明日就要启程,早些休息。”说完转过身回自己房间去了,关门瞬间听见他的叹息声。这一夜我有些失眠,到寅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等我醒了,他早已远去,这样也好,看着他一步步离我远去我会受不了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浮生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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