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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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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山庄在建成之初就花费巨大人力,将河流引了一支到庄内,庄内桥梁错落有致,抄手游廊也多半与水相邻。
轻微的断裂声隐约传来,是河上结的冰在阳光中逐渐融化。
还没进莫问堂,朝清徵已听到一串明亮的欢笑,她轻咳了声,里面才想被绷紧了唇角似的,倏然安静下来。
“甜儿。”朝清徵和气道,目光流水般在唐甜身上滑过,“你来了。”
唐甜从椅子上跳下来,甜蜜蜜的笑着,单眼皮弯的十分妩媚,微微张开的红唇,宛如夏日的菱角般鲜润。
“朝阿姨,谢阿姨。”
“你既然对梁公子以兄呼之,我又怎好拿你当晚辈?”朝清徵微笑道。
唐甜撒娇道:“朝阿姨性格稳重,就算武林中的老前辈也比不上你,我见到阿姨,就像见到我小姨似的,心生敬重。”
朝清徵面不改色:“既然如此,我也会像管教弟子那样管教甜儿,才算不辜负你的敬意。”
唐甜愣了下,连忙改口:“可是朝阿姨美丽动人,与梁襄哥哥年貌相当,若是喊您阿姨,岂不显得老了,我还是喊姐姐罢。”
谢小心笑道:“甜姑娘的名字取得真好,说出来的话跟抹了蜜似的。”
朝清徵也不在称呼的问题上继续纠结,道:“你今日来做什么?”
“听说朝姐姐去了川中一趟,不知有没有找到我小姨夫的踪迹?”唐甜是唐方的侄女,由她来问这个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朝清徵微微摇头。
唐甜叹了口气:“自从小姨夫失踪后,小姨就一直担心,若是知道朝姐姐这边也没有收获,不知会怎样失望呢。”
“萧大侠吉人天相,唐女侠这一片深情,必有回馈之日。”朝清徵道。
唐甜眼珠转了转,又道:“小姨夫当日多大的威名,如今人走茶凉,以前的朋友多半也不肯继续找她,可怜我那小姨……幸好有公子襄陪伴宽慰,才不致过于伤心。”
朝清徵连眉毛都多不动一下,温和道:“公子襄宅心仁厚,侠义为怀,自然与旁人不同。”
“我小姨真是命苦,她在唐门的时候,一直都受家里人的呵护宠爱,没想到进入江湖后,却要经受这样多的磨难。”唐甜继续为唐方叹气,“在唐门这个大家族里,不但老奶奶疼爱小姨,家里那些堂叔,堂伯们也大都喜欢小姨,江湖中,更少有不倾慕她的年轻侠客,若是两三年前,怕没人能预料到今日的情况。”
朝清徵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顺着她的话赞了一句:“唐方女侠确是绝代佳人。”
唐甜咬着嘴唇,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不过小姨夫那么久都没有消息,那是不是该做些最坏的打算了,人也不能一直找下去呀。”
朝清徵道:“那按甜儿的意思是?”
唐甜笑道:“我本来是担心的很,若是小姨老是惦记萧大侠,岂不将青春白白荒废了?”
朝清徵道:“这样关心长辈,难怪唐女侠疼你,只是感情的事勉强不得,若唐女侠的心只在萧大侠身上,那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唐甜道:“这倒不一定,我暗中瞧着,公子襄文武双全,对小姨又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就算小姨对萧大侠的感情再深,过个几年,怕是也会被公子襄软化。”
听到唐甜的话,谢小心感觉自己心跳都停了一瞬,她下意识想去瞧朝清徵的脸色,却硬是咬牙忍住。
莫问堂中瞬间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朝清徵扫了唐甜一眼。
唐甜本来十分镇定,她很聪明,也通晓人性,更晓得情侣的嫉妒心和疑心,往往是最经不起撩拨的。
唐方是绝色佳人,公子襄又是武林高手,当世王侯,两人站在一块,任谁也说不出一句不相配来,就算目前没有什么,天长日久的相处下去,谁会信他们当真没有什么?
心志不坚的人,总以为旁人也都如此。
唐甜已拟好腹稿,不论朝清徵怎么问,都有应对的法子,她对自己挑唆人的本事向来具有信心——梁王府多铁板一块的地方,也被她硬撬了几块墙角下来。
融冰时节,室内竟显得比大雪时更冷些,每一寸空气里都织着凉意。
朝清徵望着唐甜,从容道:“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
唐甜的表情很茫然:“怎么,这件事莫非有什么不对?”她心中微觉不安,仿佛虚空中有莫名的危险正向此处靠近,不由将手指悄悄缩进了袖子里。
——朝清徵若是恼羞成怒,拿自己出气可怎么好?
“拿她下去,打三十戒尺。”朝清徵笑道,“唐方与萧秋水有白首之盟,公子襄与我更彼此心许,你出言挑拨,实在对不住他们平日的照顾,这三十戒尺,就是打你的口舌是非,甜儿可服气?”
唐甜再想不到,朝清徵没有追问半个字,直接就命人教训自己。
谢小心上前一步,和气的问道:“甜姑娘是自封穴道,还是要我帮你?”
唐甜双眼瞪大,圆脸上的表情,好像从没瞧清楚过谢小心似的:“你敢对我动手?”她的声音尖利的就像往耳朵里刺的尖针,“我是唐方的侄女,而你不过是个丫头!”
朝清徵的青玉流就搁在身前的案几上,她伸出食指,在琴弦上悠然的勾了一下,随着短促的铮鸣声同时扬起的,是一道无形气刃。
气刃打中唐甜的小臂,一枚钢镖从她因疼痛而松开的手掌中落下,跌在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谢小心觑准时机,旋身,抽刀,刀连鞘而飞,像烟雾凝成长长的云,卷在唐甜的身上,隔着衣衫,一气点住十处大穴。
唐甜僵硬的站在原地,瘪着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你们联手欺负我!”
“你若再不好好说话话,我就不只是打你戒尺了。”朝清徵支靥道,神情淡的像月色被水洗过,“把甜儿带下去,打完戒尺,让她歇上几天。”
唐甜想说这是在软禁,却不敢继续顶撞,几次张口都把话咽了下去,最后愤愤的瞪着朝清徵,在心中谋划如何翻盘。
她是唐方的侄女,只要不犯大错,旁人最多不过骂自己两声,又能如何?
谢小心行事谨慎,亲自将唐甜带下去,看着戒尺按数打完,等回来时,朝清徵还倚着凭几,黛眉凝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打完了?”
“打完了。”
朝清徵笑道:“先叫她清净两天罢。”顿了顿,又问,“唐三千在哪里?”
谢小心蹙眉道:“两日前就离开襄阳城,往川中的方向去了,一直都没有消息回来。”
朝清徵点了点头:“唐方时什么时候走的?”
“唐女侠听到接到两广的消息,说是萧大侠可能出现在那。”谢小心回答,“萧大侠早年仗剑江湖,在各处都有许多朋友,若是露面,定会叫人认出来。”
朝清徵目光微动:“唐女侠确定消息是真的?”
谢小心摇摇头,又点点头:“虽然不曾明言,但看唐女侠的样子,倒像有几分把握。”又道,“在传言中,萧大侠出现在两广时的模样,与他失踪时的确差不多。”
“你呢,觉得这消息是不是真的?”朝清徵道。
“怕是和前面几次一样,言之凿凿,不可尽信。”谢小心苦笑道。
朝清徵道:“萧大侠的事情,怕只有唐门的人最清楚。”目光往唐甜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她方才那样说,不像是一时兴起,且叫人盯着,一举一动,与谁说了什么话,都记下来。”
谢小心目光一动,应了下来:“是。”又问,“梁公子那里,要不要也派人去瞧瞧?”
“自然是要的,唐甜在梁王府中待的时日不短,或许已收服了自己的人手,先知会仲孙先生一声,先看看她平时都与谁走的近。”朝清徵道。
谢小心咳了声,犹豫片刻,还是劝道:“方才甜姑娘所言,梁公子与唐女侠之事,我虽不信,但庄主若是心有隔阂,还是与梁公子直说为好,不然长久压在心底,日后相处起来,难免会有不痛快。”
朝清徵有些诧异,旋即笑道:“你放心就是,若能被旁人三言两语动摇,又怎对的住他昔日待我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