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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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襄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匆匆扫过，然后落在大殿角落中，一袭青衫的年轻人身上，走过去问候：“你家姑娘可好？”
这年轻人正是栾松生，他看见公子襄过来，起身一揖到地，然后才笑道：“公子爷平安归来，姑娘怎会不好？”从袖中取出一根手掌长的圆管，交到公子襄手上，“还请公子爷帮在下报个信。”
公子襄走到来往殿的露台上，屈指一弹，圆管“剥”的一声，向高空急速飞去，在最高处炸开一篷蓝色的焰火。
唐甜坐在离唐方最近的位置上，和梁王府的弟子门说说笑笑，眼角的余光却须臾不离公子襄，此刻瞧见他信手施为，圆管轻松飞到离地足有十丈之高的位置上，甜甜的脸上不免浮起一丝惊容。
——公子襄的武功，比她之前预估的还要更高一些。
宴席很快开始，仆从将各色菜肴流水般捧上来，所用材料不过寻常，但滋味异常鲜美，光凭香气就令人食指大动。
唐甜随意夹了一块肉条，浅尝之下，但觉清香满口，并有木樨之气沁入心脾，等吃下肚中，胸腹之中更是暖烘烘的一片，十分舒服。
秦歌衫看旁人吃的高兴，自己也是笑吟吟的，她自幼被梁思王收养，是公子襄座下三大高手之一，宴席上的菜肴，也是由她亲手安排。
唐藕笑道：“这道肉怎么尝起来这样香甜，又不油腻，莫非是把桂花糖拌进去了么？”
秦歌衫俏丽的笑着，目光灵灵的闪动：“的确加了桂花干，这道‘芙蓉出水’得把排骨放在碧玉碗里，加上软骨，蹄花上的筋肉，鲜藕，碾成的泥，兑上竹叶青，与桂花干一道搁火上慢慢的蒸，这样做出来才好吃。”
唐藕听完，叹道：“好巧的心思，我是再也想不到这些的。”
秦歌衫摇头：“这功劳可不归我，有此陪着我家公子去相知山庄一趟，在那尝过一回，觉得滋味实在鲜美，就央人家把菜谱写给我，回家学着做的。”
唐甜听着她们说话，扭头向唐三千道：“你也觉得好吃？”
她问话时，眼睛眯成两条月牙，笑的格外甜，像是捏着人的鼻子，硬灌下一大碗蜂蜜。
唐三千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不好吃。”
秦歌衫奇道：“是太淡了么？”
唐三千垂下头，支支吾吾道：“没，只是，只是不合口味。”
秦歌衫想了想，忽然想到什么，懊恼的敲着自己的脑袋：“是了，你们从唐家堡来，我该准备些蜀地的菜色才对。”
众人都赶了好些天的路，从蜀中到襄阳，风尘满身，唐方心中更有些事情压着，让她对这世间繁华，难以纵情融入，不免平生疏离。
仲孙湫总管梁王府中的大事小事，心细如尘，自然不会忽略别人的心情，他等所有人吃饱喝足后，就利落的将宴席撤下，着人领着唐家的四个姑娘去新收拾出的院落安歇。
唐方需要休息，屋里的灯火很快灭了，像雪夜一样安静，唐甜坐在窗子前，定定的看着外面，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是将心中埋着的火不经意透了出去。
唐三千笔直的站着，唐甜没让她坐，她就不敢坐。
“你觉得梁王府怎样？”唐甜漫不经心的问。
“还好，这里的人对我们都很是客气。”唐三千回答的小心翼翼，她的视力是短处，在昏暗的光线中更难辨清唐甜的脸色。
唐甜并不在乎唐三千的答案，她心不在焉的用细小的手指转着自己的秀发：“公子襄一路上都很照顾我那个小姨。”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像擅长捕猎的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这也不奇怪，谁让她是唐方呢？”
唐三千更不敢说话了，她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假如我不是唐方的侄女，那个公子襄还肯看上咱们一眼么？”唐甜撅着小嘴道。
唐三千陪着笑：“姑娘怎么会不是方姑姑的侄女？方姑姑一直最疼您了。”
话音未落，唐甜蓦的转过身，她一霎不霎的看着唐三千，虽然笑容还是那么甜，但眼神却像湖里结的冰，冷的浸透骨髓。
唐三千吃痛的倒吸一口气——她慌张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唐甜娇小，妩媚，甜的让人恨不能扑过去咬上一口，唐三千豪壮，粗犷，身材比成年的汉子还高大，可她被唐甜一瞧，就像从猛虎变成了被蛇盯住的青蛙，一动也不敢动。
唐甜等唐三千连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才将森然的目光移开，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萧秋水是有□□已经和老奶奶同归于尽了，没了野汉子撑腰，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唐方。
唐三千垂着脑袋，她简直想将头低到自己的鞋尖上去，或者把耳朵剁掉，好让这些毒汁般的话落不进自己的心上。
唐甜扭着腰站起来，用小手在窗台上一撑，窈窕的身子像狐狸般灵巧的翻了出去，离开前回头深深“剜”了唐三千一眼，吩咐道：“我出去逛逛，你莫要跟来。”
唐三千默默收回自己迈出的脚。
梁王府的守卫十分严密，堪称三步一岗，六步一哨，还有些细微的呼吸声甚至藏在树上，假山中，与环境融为一体。
唐甜打量了一会，她发现这些巡夜的队伍看似彼此独立，其实互为呼应，来人，只要惊动一处，就会引起整个府邸的警觉。
昔年朝清徵潜入之时，身俱青霄飞羽的轻功与疏影横斜身法，也在离来往殿还有一半的路程中就现了踪迹。
但这些人可拦不住唐甜。
她眼珠转了转，没有刻意躲避，反而大大方方的现了身，巡夜的人远远见到她过来，果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为首的人还将灯笼交给唐甜，殷切嘱咐道：“天气冷，地上结了霜，姑娘仔细脚滑。”
唐甜笑眯眯的接过，她感觉到灯的挑杆上还残留着一点对方的温度。
巡夜的人没有露出敌意，不仅是因为唐甜是唐方的侄女，更是因为公子襄提前吩咐过，无需拘束这四位姑娘在府中的行动。
但唐甜还是被拦了下来，就在来往殿的前方。
元三迁从黑夜中一闪而出，身法像猿猴那样轻巧无声，眼皮尚来不及眨一下的时间里，他已出现在唐甜面前，好像一直都站在那似的，客客气气的打招呼：“甜姑娘。”
唐甜立刻笑了，目光带了些狡黠：“元十三哥。”
元三迁愣了下，道：“甜姑娘知道我？”
唐甜的记性很好，特别是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事情，更是从来不会忘。
“我当然记得你。”唐甜腻声道，“今天晚上，你坐在公子襄左手边第八位，别人喊你元十三爷。”她眨了眨眼睛，将对方的资料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你是公子襄的第十三位门人，大名元三迁，你在江湖上的名声，我在蜀中也是听过的。”
被一个美丽的姑娘记住，对于年轻的小伙子来说，总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元三迁的表情更和气了：“夜深了，甜姑娘还不休息么？”
“小姨累了，我却不累。”唐甜道，她看着来往殿，歪着头，“我想进去瞧瞧。”
元三迁有些奇怪：“来往殿是公子爷的居处……”
唐甜撅起了嘴，扭着身子：“我就是有事要找梁襄哥哥。”
元三迁注意唐甜对公子襄的称呼变了，多出几丝不可言说的亲密，他心思微动，非但没将路让开，反而拦的更加严实：“实在对不住。”接着道，“公子爷现在不在府中，甜姑娘若是有事，不如我陪你去找仲孙先生？”
“他不在府中？”唐甜睁圆了眼睛，“这个时候，他又能去哪里？”
元三迁支支吾吾道：“这个在下就不晓得了。”他望着远处，搔搔头，“天这般冷，唉，也不知城墙上结霜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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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城的城墙上结了白霜。
随着夕阳沉没，天地间的暖意迅速的消退，而寒气猛的从地底下涌了出来，若是春夏时节，这个时辰会有一片片露水珍珠般密密的铺在混杂着泥沙的青石城墙上，等到了秋冬，露水就会变成厚厚的冰和霜，让本来就无处着力的墙面，更滑溜的连蚂蚁都要跌下跤来。
公子襄正在翻墙，方才在宴席上，他尚能与人从容谈笑，等来客都散了，仆从将杯盏撤下，灯树上的蜡烛也被熄灭时，他的身体中仿佛有另一个自己，随着谢幕的繁华，倏然开双眼。
他匆匆离府，一刻都不能停留，像是心里燃着迫切的火，灼的人步履星急，驱赶着自己向城外行去。
以公子襄的身份，无论什么时候出入城门都不会被阻拦，但他没有传唤值夜的守城官，而是像一阵偶然的风那样无声的掠了过去，似乎昭示着他对此刻心情的珍视，已温柔的不容旁人惊动窥探。
城墙上的冰霜冻得结结实实，能硬揭下一层冰盖来，力气只要稍微用实了一瞬，就会立刻滑脱，但公子襄的身法却比一瞬更快，他踏足的力气，也比点水的蜻蜓更轻，还未留下经过的痕迹，就已去的远了。
他轻松越到城墙之上，约莫四丈之高，然后立刻急速下落，甚至嫌不够快似的，还使出了千斤坠的身法，等到接近地面时，长长的袖子忽然掀动，在身后的墙面上拂了轻轻一记，去势由下落变为前纵。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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