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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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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恍惚中,砰地一声,突然有人重重和他撞上。
啪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安岩,他低头一看,发现脚下是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
而那个刚才撞到他的一名壮汉一脸凶神恶煞地揪住他的衣领。
“臭小子!老子的青花瓶被你撞碎了!”
“呃?对、对不起。”
被揪住的安岩下意识道了个歉,赶紧说。
“花瓶?这个多少钱,我赔你。”
壮汉打量他一下,冷笑一声,松了一只手,比划出一个三的手势。
“三百吗?我现在就赔你。”
安岩赶紧掏钱包。
可是他钱包刚掏出来,就被对方一把按住。
“小子,开玩笑吧,清代乾隆年间的青花瓶就值三百?”
那人一撇嘴,再度比划了一下。
“三十万。”
“哈?!”
安岩一愣,转眼也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拍开那人还揪着他的另一只手,对其怒目而视。
“你这是讹诈!”
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肯定是看自己走路魂不守舍的,故意撞自己碰瓷。
“讹诈?”那人再度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碎片说,“这是在专家那边鉴定过的东西,还有鉴定证明,我知道,你觉得我是碰瓷的,随你怎么想,我们拿着碎片再去找专家鉴定一次,或者你自己找人鉴定我也随你,就算报警我也不怕,我来报警都成。”
“而且我也没报高价,清代乾隆年间的青花瓶市价基本都在20万到50万之间,我报了个30万已经很公道了。”
壮汉那一副理直气壮甚至不怕报警的表情顿时让安岩有些困惑,他迟疑地蹲下去,捡了一片碎片翻来覆去的看。
可是他本来就对所谓的古董没什么研究,看也看不明白。
那壮汉也不急,抱着胳膊冷笑着站在旁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难道是真的古董?
一想到这里,安岩顿时有些慌。
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哪来的三十万赔人家。
正想着,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越过他的手,也捡了一片花瓶的碎片。
安岩下意识侧头去看,一束如雪般的白发从他眼前滑落,那发丝近乎半透明,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
“乾隆年间民间作坊出产的青花瓶,市价大约在20万到35万之间。”
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捡了碎片的人说。
安岩起身,看到一个身着便装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那男的很高,身高几乎可与神荼媲美了。
可是神荼虽然高,身材却是那种高挑修长的类型,而这个男人看起来要显得壮实一些,一看就给人一种体魄强健的感觉。
虽是一头长长的如雪般的白发垂落到腰间,可那人的脸的轮廓却很是坚毅,线条也很硬朗。
那人看了安岩一眼,瞳孔偏于褐色,比常人的瞳色浅上一分。
安岩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对自己看了一眼。
“别担心。”
那个人这么对他说,明明是低沉的声音,明明是凌厉的面容和让人看着就感到危险的气息,那声音却不知为何透出了几分温柔。
“有我在。”
没等安岩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转身和那个壮汉对上。
“若是真品,的确值那个价。”男人随意将碎片丢过去,说,“你看看边缘的包浆。”
那壮汉看样子是想要发火,但是又忍住,仔细看了丢给他的花瓶碎片边缘起来。
这仔细一看,这人瞬间脸色大变。
“妈的!那个兔崽子竟敢骗我!还信誓旦旦地说是真品——他娘的!老子差点就把它送出去了!”
壮汉凶狠地朝着地面呸了一声,然后抬头看了身前的男人一眼。
白发男子微微昂首,抽出一叠钞票给他。
“虽是仿造品,不过精细程度尚可,这个价格足够了。”
那壮汉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接过了那叠钞票。
“兄弟,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这里就麻烦了。”
他这样说,算是道了谢,然后转身就一脸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地向着来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方向不远处的马路对面,正有一家古董店。
安岩在旁边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只是隐隐看出来了那个壮汉的青花瓶确实是赝品,被这位白发男子看出来了,帮他解了围。
“那个……”
他赶紧上前一步,微微鞠躬致谢。
“谢……”
一句谢谢你还没说出来,突然他的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一声。
那男人一愣,而安岩则是唰的一下满脸通红。
因为最近心情憋闷,所以他中午吃的很少,现在又晃着不想回去,早过了晚饭的时间点,自然就饿了。
刚才因为心情郁闷还没发觉,现在一放松下来,顿时就……
安岩只觉得丢了脸满脸通红,却没发现对面那个男人忽然一笑。
那笑一闪而过,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虽然男人脸部的线条偏坚毅硬朗,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但是这一笑,莫名就柔和了几分。
只是这一点柔和转瞬即逝。
“要一起吃饭吗?我请。”
男人说。
“那怎么行!你帮了我大忙,当然是我请!”
刚才被人家解了围,还欠了人家钱,现在怎么可能让对方请客。
这么想着的安岩完全没注意到,他一开始根本没想要跟对方一起吃饭的,结果对方这么一说,他就被绕了进去。
就近选了一家餐馆,两人坐在那里等着上菜的时候,安岩打量了这个男人好几眼。
男人脸部的线条很硬朗,是和偏向秀美俊气的神荼完全不同类型的帅气,是那种非常有男人味的帅气。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天龙之中萧峰那种略带几分粗犷的大侠的那种帅气。
说实话,安岩其实挺欣赏这种硬汉风格来着。
“请问你是……”
“崖至。”
感觉和神荼一样奇怪的名字……
“啊,我叫……”
“安岩。”
“哈?你认识我?”
“我就在你后面走出来,从THA协会里,知道你名字的人很多。”
“你也是协会的?”
“嗯。”
“你说知道我名字的人很多……”
“一年时间就从最低的E级飞跃到A级,如此引人瞩目,想不知道都难。”
“哈哈……”
安岩只能干笑两声,没接话。
说实话,那种恐怖的火箭一般的蹿升速度主要还是因为神荼这个协会编外人员将积分都给了他的缘故。
而任务几乎也都是靠神荼帮他才能完成。
神荼他……
一想到这个名字,他胸口顿时又闷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
“那个,刚才你赔了多少钱?我还你。”
“三千。”
“哦,那我还你。”
安岩刚想掏钱,突然想起,出任务后得到的奖励和金钱都是神荼拿着的,他需要钱的时候只管找神荼要就是了,所以他一般随身带着的钱都不会超过五六百。
可是现在他和神荼还在冷战着……那钱……
“那……那钱……”
安岩非常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稍微等一阵子。”
“多久?”
“……”
安岩无法回答。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和神荼的冷战还要持续多久,还是从此以后就……
“你现在手头紧?”
“……嗯。”
“这样啊。”崖至稍微思索了一下,突然问,“你协会这个月的任务做了没有?”
安岩摇头。
按照协会规定,A级的成员必须一个月至少完成一件B+级以上的冒险任务。可是这段时间事情乱七八糟的,又是神荼出事,又是忙着救人,又是和神荼闹翻,他哪有心思去接什么任务。
而且就算接了,神荼不搭理他,他很有自知之明,一个人肯定完不成。
“那这样吧,我的搭档在上一次任务受了伤,现在还在修养,任务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一个人做不了任务,但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
白发男子说,神色沉稳地看着安岩。
“你帮我这一次,那钱就当是我请你出手的费用。”
“哈?这个恐怕——我的本事其实很烂,恐怕只会拖你后腿。”
很有自知之明的安岩赶紧摆手拒绝。
“如果你怀疑我的身份,我们可以现在回协会,由协会人员证明。”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没那个本事,其实、其实我以前做的任务都是别人帮我的,所以……”
“不需要你出手,只是因为那地下有个机关铜门必须要两个人同时动作才能打开,你只要跟着我,到时候帮我开机关就行了。”
白发男子一边说,一边顺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炒饭,递到安岩身前。
“而且我的时间很赶,过了明天就算我任务失败,所以最好今晚就出发,你看如何?”
安岩本能地伸手接过炒饭,脑子有些乱,低着头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着。
就算不说钱,他也欠了这个叫崖至的男人一份人情。
现在对方眼看着任务就要失败了,他能帮把手却不帮,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
说实话,他现在真的不想回家。
他还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面对神荼。
只要一想到回去之后,神荼仍旧对他视而不见当他不存在的冷冰冰的样子,他就失落得厉害。
以前的神荼,虽然看起来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他也能感觉到他对他一直都很温柔,他对他,甚至可以说是纵容着的。
他早已习惯了那个人对他的特殊和纵容,习惯到几乎将其视为了理所当然。
然而现在……
他不想看到那个人用看着陌生人的冷漠目光看他。
一点都不想。
所以,这个男人的邀约,未尝不是给了他一个暂时逃开那个让他心里发堵的人的借口。
“好,我帮你。”
咽下一口炒饭,安岩下定了决心。
对面的白发男子面前同样也摆着一盘炒饭,但是他看起来似乎不饿,没有动。
他抱着双臂坐在那里,浅色的褐色的眼映着对面那戴着眼镜的青年那愁着眉苦着脸神色变换不定的脸。
如雪白发散落在菱角分明的颊边,他看着安岩,那一看就给人凌厉感的锐利的眼底微微浮现出一分柔和的气息。
“安岩。”
“啊?”
“你知道灵魂吗?”
“知道。”
就是鬼魂吧。
他不久前还亲身体验过,印象深刻。
白发男子微微垂眼,他的睫毛并不细长,却很浓,和浅色的褐瞳不一样,是漆黑的浓,因此那睫毛在他眼底落下的影子很深很深。
“你相信灵魂转世这一说吗?”
他问,声音很低很沉。
“哈?”
刚吃完最后一口炒饭的安岩有些懵,不知道怎么会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什么转世?”
“……没什么。”男人说,结束了对话,站起身来,“吃完了那就走吧。”
“你还没吃啊。”
“我不用了,走。”
“现在?等等,我打个电话……擦,没电了?我得先回去……”
“时间很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
“现在我只能靠你了。”
“那……好吧……”
只是一晚上而已,明晚就能回来,应该…………无所谓吧?
一贯不擅长拒绝人的安岩这么想着,隐隐有些不安。
已经走出店门的白发男子站在门口,回头看他,他踌躇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
…………………………
夜幕笼罩着大地,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灯火通明的城市也已经安静了下来,高楼大厦上的灯光也几乎已经熄灭了。
唯独那靠近河边的一栋小型别墅在这一片漆黑中还亮着灯。
黑发的年轻男子静静地靠在床头。
他坐在床上,一脚屈膝,一腿伸直,右臂轻轻搭在屈起的右膝上。
房间亮着灯,灯火通明,可是他的头微垂着,柔顺漆黑的发丝散落下来,阴影笼罩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只能听见他轻轻的、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呼吸声,在这个静得可怕的房间里一下一下地响起。
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大大地敞开着,风从外面那个小小的庭院里呼啸而来,席卷得那深蓝色的窗帘高高地飞扬而起。
庭院里一片漆黑,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夜风吹动外面的树叶在簌簌作响。
忽然之间——
铛的一声,本是不大,可是陡然在这个静得可怕的空间里响起,竟是宛若洪钟莫名震得人心头一抖。
已是半夜12时,客厅里那座巨大的落地钟在铛铛地响着。
那坐在床头的人突然动了,却又没太大的动静。
神荼仅仅只是低了低头,额头抵在了那搭在膝盖上的左臂上。
他的头垂在手臂上,纤细的颈的弧线露出在灯光之下,像是雪一般白皙的皮肤,衬着光隐隐透着光,不知为何竟是透出几分无力。
散落的黑发将他的侧颊全部掩住,只能看见他几乎抿紧成一条直线的唇,薄薄的一层,虽然仍旧是漂亮的粉樱的色调,可是此刻抿得薄到了极点,乍一看竟是泛出凌厉的刀锋的锐利和戾气。
可是那抿紧的渗出戾气的唇,却又偏生莫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疼痛的痕迹。
漆黑的庭院里,仍旧只能听见那簌簌的树叶晃动的声音。
明亮的房间里,静得仍旧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呼吸。
一下,一下,终是融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