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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买卖贵女不亏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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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就呆在这千万别出来!”
田菁被自己的奶娘推搡着给按进了床肚里,襦裙的一角被她提着狠狠地向里一塞便转头想走,田菁听着前院不停传来的刀剑相接的金戈声,心下戚戚。
“可是父亲... ...”
“外面全是山贼,你才十岁,别给他添乱!”
奶娘按住了田菁还想伸出来的手,厉声斥道:“老爷的话你全忘了?!”
听到这话,田菁不再动了,奶娘也没再多的时间逗留,她出了里间将房门紧紧地锁好才摸起墙角的一只花锄防身,壮着胆子走向内院大门,她必须把这道也给锁上... ...
留在房间里的田菁蜷着身子,缩在小小的罗汉床下。好在她人小,勉勉强强可以团下。
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会有山贼打进她们家?这会都半夜了,也不知官府的人什么时候才来?匆促间父亲召集的自家护院可能应战... ...?
小小的脑袋瓜里纷杂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蹦了出来,田菁紧张地从床底偷瞄房门口,竖起耳朵。
时间慢慢过去,外面依然是一片混响,她不自觉扯起袖口。这时,袖中一本不大不小的书掉了出来,吓得她立马护好。这可是父亲视为田家传家至宝的贵重之物。
就在这精神高度紧张之时,田菁听见房门外传来一个男子饱含怒意的咒骂声,同时他还不停地砸门十分粗鲁。
是贼人?!
盯紧房门,攥紧袖中书,田菁向里缩,祈祷着门能坚持住。
雕花的木门还是抵挡不住这男子的连续砸击,哐地一声整排散倒,飞出的几块花鸟木雕块飞到了距离田菁不远的方桌下面激得田菁眼睛一跳。
“嘁,没人?”
粗嘎的男子声回荡在里室中,田菁的视线落在他青灰色的鞋上,看见他径直冲向屏风,将屏风扫落,又把落地白瓷打烂。
这不是贼人,田菁感觉不对,寻常贼人应是搜金刮银,怎会如此在意这房间可能藏人的地方?
很快,那双青灰色的鞋就向床的方向大步跨来,田菁甚至注意到了那上方还沾着几滴血,已然沁入了布料里,形成不祥的褐红色,她死死地盯着那红色,将脊背紧紧地贴着墙壁,手牢牢地按住书。
只要他看到了她... ...只要他将她拖出来,她就狠狠地咬他!
一张被血喷溅过的阴沉男人脸露了出来,一瞬间对方眼中的惊喜让田菁心中沉了下去,更让她心如坠谷底的是这男子居然不伸手而是用长刀向里刺!
白闪闪的刀光在眼前掠过,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能削去她的鼻子。田菁眼看着他变幻角度,终于找了个更利于伸刀的点,田菁感到后脖颈处一阵发麻,这次她一定会被刺中!
“唔!”
田菁整个后背贴在墙上死死防躲,可突然男子脸上得逞笑容被巨大的痛苦所撕开,接着他不可置信地向地面一滚躲过了接下来的一黑色锄头。
是奶娘!
虽然吃了一击,但壮年男子显然身体不错,挣扎着起身操刀就追袭击他的人。
“臭婊、子... ...”
看见奶娘的步伐慌乱,田菁一瞬间心蹦到了喉咙口,虽然手麻脚麻但也挣扎着想要探头,就在这时... ...
“啊!!!”
贼人毕竟没奶娘熟悉这个屋子,奶娘将诱近书架,一扫盆景正中他天灵盖,倒地不起。
奶娘见他倒地一时脱力,瘫靠在贵妃椅旁。
“奶娘!”
奶娘一瞬间放了心可田菁却一声大喊,那厮居然手中刀一动就朝着奶娘的心口扎去!
“奶娘... ...”
田菁愣愣地看着奶娘心口不停喷出的血,腾地跑去扶着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男子垂死的一击虽成,但也耗光了他的命,脸朝下地死了。
“不、要出去,外面,贼人遍、遍... ...”
奶娘倒在田菁身上,吃力地用眼睛望着她:“小娘子... ...听... ...”
话未完,人已亡。
田菁僵直着望着她,干哑嘶声:“嗯... ...我听话。”
合上奶娘双目,拾起贼人刀,躲入床底。
厮杀声依旧,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田菁的目光却一直被那摊鲜红所捕获。她怔怔地盯着,人怎会如此脆弱?方才还... ...
在这小小的里间,奶娘即使逝去整个身子也是朝向她的姿态、奇异闷热的味道、手下贼人刀柄油腻触感的恶心、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的感觉像要把她扯成几半。
长夜过去,晨光袭来,直到在她眼中那抹鲜红都已诡异得仿佛在眼底流动时,厮杀声才渐熄。
没有家中人的欢呼声,也没有贼人的喝杀音。
天地间仿佛从未有过声音一般诡异的沉寂,田菁觉得她好像变成了一块不会动的石头,冰凉、僵硬。
与石头唯一的不同是她的腹中空空如也,她已经饿到了前胸贴后背。
打破一室孤寂的是一连串匆急的脚步声,声音从门口掠过惊得田菁一抖。还未等她疑虑,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脚步声迈进了里间。
陌生男子精致的官靴迈动在屋内牵动着田菁所有的心神,靴子在奶娘二人之前停了下来,而后又迈向了门栏... ...
“咕... ...”
寂静的室内响起一阵微弱的腹鸣,田菁混身的汗毛一炸死死地捂住肚子,好死不死怎么这关口!
官靴果然停住,男子却不上前,只是拍了拍手。
田菁只听清了破窗声便感觉自己的头顶上的床被掀翻,慌忙伸刀却反被打落,明晃晃的剑架在了脖子上,一群身着护卫服的大人围着她。
田菁惊慌到了极点,除了将书死死地别在身后什么也做不到。
“田... ...菁?”
一个有些疑惑的中年男子声音传来,接着架在她脖上的剑移了下去,田菁看见了声音的主人正惊讶地看着她。
这个人,有着一张和父亲很是相似的脸... ...
田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看见了被贼人所害的父亲的尸身,梦见了自家大堂被贼人放的大火所焚,梦见威严的男子说他和自己的父亲乃是田家同一高祖下的不同分支,她可以称呼他为族叔父,他正来赴任东水郡的长史... ...
待到被领至美艳的族婶面前,被香风扑面袭来时,田菁才惊觉,一切她不想承认的事竟都是真的。
她是不是、没有父亲了?
兴许是她的脸色过于苍白,婶婶连忙关候她的身体。
“我没事,只是、”
看着婶婶关切的眼神,田菁喉头梗塞着说:“只是饿了... ...”
大梦,也有醒的一天。
她不想再让唯一关心她的亲人担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出殡,过了头七,又过了满七,满了百日后,婶婶决定带田菁去寺里烧香祈福,叔父也抽出时间陪同着她们一起去。
青虹寺坐落在远离东水郡的阜山上,香客参拜后大多选择在此歇息一夜再起程,田家也不例外。掌灯时分,田菁沿着寺中青石砖道慢慢地行着,她没带侍女一个人寻着婶婶和叔父,她有事想同他们说。
父亲托付给她的那本书,她猜是本医书,以她的水平是什么都看不懂,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父亲说过决不可落入外人之手。她现在根本没有保护它的本事。除了贴身收着,放在屋内她也不放心。侍女皆是诗文皆通的巧婢,如若翻出... ...
族叔父和婶婶对她很好,虽然儿时没有曾见面的印象,但她记得,父亲还在时曾与她说过她田家虽祖上风光但如今已门单,他这一支已剩她这一女,另几支也都不尽人意。但幸得老天垂怜,家族品性皆是不错,将来如若成人,你族叔父一家可与之亲近。
这贵重之物还是大人来保管为好。
思绪间,田菁听见远处叔婶的交谈声,是假山后?
走近将要绕过假山时裙摆被花枝勾住,田菁弯下轻解。
“为何要收留那孩子?跟她亲缘更近的人家又不是没有?”
婶婶略带抱怨的声音传来,田菁解枝的速度慢了下来。
“你想想,我们又没有孩子,以后、以后也不会有,她好歹也是族内的,不是外人。比起过继兄长的,这孩子正好没了父亲... ...”
“我又不喜欢孩子!”
“不喜爱不碍事,她来对我们家绝对有利无害。”
叔父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
“你想想,我们家拜你所赐现在最缺什么?”
“你是又想数落我奢侈成性?”
“莫恼,你想想,谁能救我们一家的财库?一女长成,百家来求,到时候... ...”
“如今的大家谁能风光?财都只够保身。”
“谁说只嫁高门?”
“你是说... ...”
剩下的话田菁没再听,伸手硬扯开了荆刺,盯着被划开的衣角发呆。
明明是盛夏,怎么会这么冷呢?
良久,胸口书角硬顶的疼痛让田菁回神。
还是回房吧,至少不用再听下去… …
扶着假山站起身来,刚站直口鼻便被蒙按上一层带着刺鼻气味的粗布!
“唔!”
鼻前这双青筋毕露的黝黑大手一边按着布一边将她向后带,田菁双手死死地抠住假山。
男子捶打着她的手,知道决不能让他得逞,可不知为何脑中却越来越混沌,田菁努力地睁眼不让自己睡过去,混乱中她发现假山有缝隙,拼了命地挣扎着想靠近。只要能被发现,只要... ...
对面的人没发现她,田菁却看到了橘红灯笼下叔婶笑着商谈的身影,不知怎地抠着石头的手忽然就失去了力气,失去意识前,世界只剩一片红,一如奶娘死的那天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