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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名为思念的寂寞 ...

  •   血腥味呛的我难受,我艰难的睁开眼,眼前除了一片厚重的黑暗,什么也没有。当我抬起手却看不见自己的五根指头,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眼睛,却触碰到脸颊上粘粘的液体。
      这不是我的血,我本能的想到。一股不安像海啸般排山倒海的向我涌来,我猛地坐起身,伸手去掏裤子口袋里的打火机,却因为手抖的厉害怎么都没办法顺利的点燃。
      强迫自己镇定了一下心神,用两只手扶着才勉强转动了打火机的火石。微弱的光线亮起时,我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一个人。

      和我的登山包。

      小哥消失这种事实在太平常了,我很惊讶我竟然没有半点惊讶。我捡起滚在一边的手电,试了试开关。手电并没有坏,我熄掉打火机,起身确认我的处境。血液只有溅在我脸上身上的,并没有我想像的尸横遍野。手上的颤抖也渐渐停了,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不管是崩溃了还是在崩溃边缘,只要吃饱睡足精神就会变好。我苦笑,不管是不是因为又一次昏倒,我确实觉得自己冷静了不少。
      岩壁的颜色和质感并没有什么改变,我思忖着我应该还在峡谷的裂缝里。但这里是一个相对平坦,大概有五米长宽,两米多高类似洞穴的地方。周围和头顶上有大大小小六条缝隙,通向不同的方向。岩壁上盘绕的树根变少了,虽然没有先前那样重重的湿气,呼吸却没有变得多顺畅,这里显然离外界还有很长的距离。

      我靠着岩壁坐下,闭目思索目前的可能性。手表上的日期和时间告诉我晕倒后并没有过很久。小哥...我不知道小哥是怎么带着晕倒的我来到这里的,但既然我没事那么小哥出事的可能性就很低。虽然我不知道身上的血是不是小哥的,就算是,从放的血量来看这也应该不是为了对付大片大片的毒虫尸鳖,更像是为了保护我。我查看了所有的裂缝,小哥并没有留下记号,说明他走的时候很匆忙,也许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没来由的,胖子被困在白白的茧子里的画面突然间跳了出来。我深吸一口气,这家伙怕死,决对不会和寡妇军团硬拚...他经常的不靠谱,这就靠谱一次,不会遭天打雷劈的,我闭着眼说服自己。
      想到这里我心里好过了很多,举起手电照了一下岩壁上的缝隙。在复杂的山体裂缝里走散了,说实话,就算我有办法原路返回,要遇上他们也几乎没可能。反正我们的目的地相同,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前进了。

      我打定主意便拉开包检查装备。水已经没多少了,但干粮还几乎是满的,电池,冷烟火,荧光棒...绳索被留在崖壁上,能称作武器的就只有我腰上的匕首和口袋里的火折子。我苦笑下,反正就算给我枪,给我炮,或者黑金古刀,用不好到时候还不是一样?我拔出匕首甩了两下,还不如这玩意儿来的顺手。
      看到登山包底下压着的急救箱,才发现手脚脖子上都传来阵阵的刺痛。看来那些小个子们虽然没有黑寡妇那么毒,但也不能小瞧了它们。我打开急救箱给自己上了药,以防万一又吞了两颗抗生素。

      瞪了半天手里的食物,我依旧完全没有食欲。想想遇到胖子的时候又要被他笑话我背着一大堆吃的却把自己饿死,我打开一个压缩饼干,碾碎了丢进水瓶,就着水直接灌进胃里。大概是太久没吃东西的缘故,胃即刻烧起来似的疼。好不容易熬过最激烈的那段,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细沙碎石,正打算背包上路,突然眼角闪过一个黑影。
      我顿时神经一紧,立刻拿手电去照。石顶上不知何时,竟然爬着十几只黑黝黝的虫子。操!尼玛的难道又是尸鳖?我忍不住在心里狂吐槽。真他/娘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拿出火折子架在身前,脑子里不停算计着要是点着了氧气能维持多久。

      可虫崽子们只是爬来爬去,我的手都举累了,也不见它们有半点靠近我的意思。尸鳖什么时候那么老实过?我有点纳闷,试着向它们靠近,却发现我一靠近它们就像见了鬼似的撒腿就跑,一下钻进裂缝便没影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可能粘着小哥的麒麟宝血,看来这下不是可能,是可以确定了。我忍不住抬手看了一眼身上的血渍,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尽管很多次都被这宝血所救,但我就是没办法接受小哥这么的不爱惜自己。
      脑子里忽的冒出小哥的迷你版,虫都这么怕他,不知道他小时候有没有抓过蜻蜓,斗过蟋蟀?不过我马上想到老痒和我穿着开裆裤每天在后山上疯疯癫癫的时候,小哥大概都在练他的真功夫,不禁替他心疼。也许等我们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之后可以搞一个斗蛐蛐大赛,叫上潘子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我忍不住在心里拍了自己一巴掌,难怪要被胖子横一声小天真竖一声小天真的叫,就是在这种时候我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看到一只尸鳖,就会联想到千万只,这跟小强没两样。我担心时间一久虫子们心心相印都聚到这儿来,赶紧背上包看准一条缝隙就想一头往里栽。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虫子们一边躲着我一边都在往一条特定的缝隙靠近,脑子里顿时一个机灵,难道这些尸鳖...还认路?
      想着我也索性不赶了,靠近它们选的裂缝往里瞅了两眼,说实话我真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但当我用手电几次扫过它们的时候,我发现了两件事。
      一是刚才被小哥的宝血赶跑的那几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那些缝隙里钻了出来,一样对我身后的这条裂缝虎视眈眈。二嘛,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这些虫子十有八/九并不是尸鳖,而是个头长肥了的普通龙虱!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看到甲壳类生物都当成尸鳖。这龙虱虽然也是标准肉食类,但它们没有尸鳖那两只大钳子,也不会拼命往你肚里钻,比起尸鳖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动物寄居的地方,无非是食物丰富,有水源,没有天敌的地儿。龙虱属于两栖类,又是肉食性,还长的那么肥,这些说明了什么?哈!我简直要偷笑了。我要去的目的地,上面有个大垃圾山,边上有条瀑布,怎么想对于虫子来说都是食物兼水源都丰富的风水宝地。加上连肉食性的龙虱都要避开的那几条缝隙,里面一定有更厉害的肉食性生物存在,那么我只要跟着这些龙虱,不仅可以避开那些凶险的生物,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无限接近斗。
      问题是我的身上有小哥的血,别说要抓一只来为小爷引路,连靠近都不可能。而且我只要从这个位置移开,龙虱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争先恐后的想往里钻。我正发愁,手电的电池开始电力不足,五秒一个大闪,三秒一个小闪,光线也渐渐的昏暗下来。无奈我只好再次卸下登山包,想翻出电池换上,手却摸到了两捆长长的荧光棒。我禁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好吧胖子,只要你平安回来,我就承认你有先见之明没把我的荧光棒拿走,还把你的那份也给了我。

      我把手电插/进登山包的侧袋,翻出电池一把揣进裤兜,然后抽出一捆荧光棒,一口气折了三根,荧光棒特有的绿幽幽的光线立刻从我手里散播开来。拔出腰上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切掉荧光棒的一端,把里面的液体倒在裂缝的岩壁上。就这样,我毁掉了手里三分之一的荧光棒,岩壁上出现了一个用荧光液围成的圈儿,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看的我自己也毛骨悚然。包上插着的手电已经完全熄灭了,虽然等一下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手电比较方便,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借着荧光液的光换好了电池,才走到裂缝的反方向,等龙虱们上钩。
      龙虱们真的不负我望,幽幽绿色的光圈一下,又一下的被截断,悉悉索索的声响在黑暗里听的越发清晰。为了不让身上的宝血影响龙虱们的判断,等声音都远去,我才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再次背起登山包。

      来吧,带小爷去你们家。

      漆黑的裂缝里星星点点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绿色斑点,一瞬间竟然让我想起那夜小哥背后的星光。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挥开脑袋里那双深邃沉寂的眼睛。裂缝开始时还可以说是个缓坡,越往里走坡面的倾斜度越厉害,才让我多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龙虱们赶路当然不会为我着想,它们选的裂缝时宽时窄,有时还需要脱下背包爬行才能勉强通得过。

      走走爬爬了很长一段,残留在岩壁上的荧光液已经几乎看不见。我只能贴着岩壁,几步一停辨认上面残留的淡淡光线。我开始在岩壁上做记号,心想着万一小哥回来找我,也不至于断了线索。
      直到光线完全消失,我打开侧袋里的手电,虽然并不耀眼,但眼睛还是花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过来。岩壁的颜色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大概已经走出了峡谷。我又前进了一段才拔出荧光棒,在裂缝收缩的位置上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圈,然后退回去找了个稍微宽敞平整的地方,卸下登山包坐下休息。
      黑暗中行走消磨的飞快,积累的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了地底的湿气,衬衣不再揪着我不放,呼吸顺畅了很多。我靠在冰冰凉凉的岩壁上,有点冷有点舒服。闭上眼睛,通过岩壁传来不知道是流水还是虫鸣的细微声响,和我的呼吸声交织成时而和谐时而违和的陌生调子。

      不是无声,却更寂寞。

      下了斗难免会有落单的时候,从什么时候我开始觉得寂寞,而不是恐惧了?在鲁王宫里走失了明明还只会在心里死命的诅咒三叔。挣扎着睁开眼,伸手去拎包,却发现右手袖口上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掉了,手腕上红红的手指印映衬着白白的皮肤,惊心动魄。这才发现小哥抓出的红印不偏不倚正好扣上我的,害我心里忍不住一阵波澜。慌慌张张把袖口放下,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别人,没有胖子会调侃,也没有小哥会皱眉。我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呵呵,我轻笑出声,却让自己显得更加孤单。
      胖子的话又在脑海里响了起来,我大概真的什么时候都能把自己搞的很落魄,这点也许再怎么也改不了了。好吧,不管怎样我现在必须做的是吃点东西,睡上一觉来补充体力。我知道自己早已不是鲁王宫里的我,我不会再怨天尤人,并不是我变强了,只是我不想再等待命运的裁判,就算我选择的命运终将蹂/躏我一生。

      整整三天不是钻洞就是爬行,灰头土脸,这样下去真觉得自己变成一只鼠穗子了,我苦笑着想。无止境的夜晚严重的腐蚀着我的神经,在狭窄的缝隙里我不知道白天,不知道夜晚,累了休息,饿了吃,生理时钟顺转倒转了不知道几圈,活着就像一种折磨。
      脱水让我头痛欲裂,身体里烧的火热,关节和肌肉都在悲鸣,却没办法熟睡。恍惚中,总觉得小哥强而有力的双臂环抱着我,可下一秒便发现自己还是孤身一人。黑暗里,我下意识的摸着右手腕,小哥的手指印还依旧压着我的,却少了那只紧紧拉着我的手。实在很难想像自己会有这样强烈的感情,以前不曾有过,以后大概也不会有。

      第四天荧光液见底了,我只能打开手电凭岩壁传来的细微声响和直觉摸索着前进。眼睛干涩的几乎睁不开,在不知道第几个分岔口,我竟然看见一只...呃...真不敢相信会在这种地方看见这么萌宠的生物。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脱水症状出现的海市蜃楼,可下一秒我只想逃。

      尼玛我看到的是一只小野猪和它身后跟着的猪家长!

      倒吸一口冷气,我停下步子,故作镇定的和家长四目交接了大约五秒,心里草泥马已经奔腾起来。野猪是群居动物!又是他/娘的群居动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多看了猪宝宝几眼被误认为要绑架小孩,还是真的饿着肚子,猪家长终于耐不住性子,喘了几口粗气就朝我冲来。
      本以为野猪一定二话不说直接开撞,我退下登山包挡在胸前,准备接下这股撞击力,没想到它前腿一瞪,扑过来张口就咬。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左肩一下被咬穿,要不是胸前的背包磕了一下,说不定整只手臂就直接报废了。

      他/娘的!又是只母的!我忍住肩上的剧痛在心里骂娘。到底是命犯桃花还是命里犯冲,这次出门尽和母的过不去!我拔出腰上的匕首,甩手就向猪妈妈刺去。哪知它极机警敏捷,刀光一闪立刻松口向一边躲开。我刺了个空,脚下一个不稳单腿跪了下去才定住身形。
      西周飘着浓浓的血腥味,刺激感官,看它退了几步又耙着地儿准备冲上来,我心里默念着猪爸爸猪婶婶猪伯伯们千万跑别来趟浑水,架起匕首专心和猪妈妈对峙。反正就我这渣一样的战斗力和目前的脱水状态,虚张声势可以,真打起来能打赢的大概只有边上的小猪崽子。

      看到匕首,猪妈妈显然还是有些顾忌,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来回渡着步子。我这才看清这家伙的个头没有两米也绝对有一米半,虽说在野猪界只能算标准身材,但我还是默默的吞了口早就开透了的口水,一寸都不敢移开视线。但脱水让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一个晃神,立刻免费大放送给对方一个破绽。眼看这次猪妈妈选择用撞的,我索性不挡了,放弃登山包一个侧身超级惊险的避开了一击。它虽然转过头跟着我改变了方向,但惯性太大来不及刹车,半张猪脸直直的撞上了我的登山包和后面的岩壁。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势想爬到它背上从后面刺它的咽喉,没想到一起身一阵晕眩就向我袭来,还外带一连串会跳舞的星星。
      靠!不带这样的好吧!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就在我脑袋里天旋地转的时候化为乌有,我强忍住噁心,手腕一翻向猪妈妈后腿上划去。

      哎...野生动物的皮毛他/娘的怎么就这么厚呢!一刀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不痛不痒的也就不说了,还被划了口子的后腿正正的踢中胸口,一下把我踹飞两米远,撞上岩壁才停下来。喉咙一紧,嘴里立刻涌上一股血腥,呛的我咳出了声。
      左肩的伤几乎让左手失去了握力,手电在刚才的冲击下脱手滚到了一边。我顾不得去捡,背贴着岩壁举着匕首,瞪着眼前的那团黑影,内心已经近乎绝望。

      这么暗的光线下,我光靠单手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一只夜行性的大型野兽。

      脑袋里忽又无缘无故的浮现出小哥藏青色的背影。瘦瘦高高的,并不宽敞的背直挺挺的拦在我面前,不动声色的把我牢牢的护在身后,以前是,失忆了还是。我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我知道自己怕什么,不是怕知道他给的答案,怕的是那个答案和我的不一样。我勾了勾唇角,要是小哥知道我死在一只野猪手上,不知道会怎么想?...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留下我一个人。

      现在的我是真的只能举着匕首虚张声势了,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原本就脱水,左肩又流了太多血,心脏开始不堪负荷的悸动,脑袋严重缺氧,就算下一秒休克了我也不奇怪。
      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我现在人在氧吧,大概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我摸着口袋里的火折子,打算最后再搏一次,免得胖子看到我的时候又要揶揄。可等了好一会儿,猪妈妈只是喘着粗气,来来回回的渡着步子就是没有再冲过来。我纳闷了,别告诉我野猪还会怜悯它的猎物?我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习惯这么微弱的光线。下一刻,我马上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萌宠竟然趴在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大概是被我们刚才的冲撞声吓到,抖抖缩缩的不敢动弹。

      这局面...难道我不光被当成了诱拐犯,还成功夹持了人质,哦!不,是“猪质”?

      猪妈妈眼里我到底有多十恶不赦啊!我把匕首换到左手,一把抓过小猪仔抱在怀里。这小家伙是我的免死金牌吗?我笑了。可小野猪一到我怀里就开始吱吱叫,还舞动着四只猪蹄子死命的挣扎。我只好像拎猫一样把它提到半空,任它扑腾叫唤。哪知它越叫越凄惨,简直就像我真的是在虐待动物。听到这个叫声,猪妈妈也跟着嗷嗷的大叫起来,简直比胖子叫的还难听,两只前爪不停的刨着地上的碎石。
      算了!我本来就没有杀意,何况托这个小东西的福,我才有时间最后想想小哥想想胖子。
      “你可别再被抓了呀!”我对小野猪说了句。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说话的关系,沙哑的声音外,连语气听上去都特别别扭。

      我放开小猪仔,它身子僵硬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拼命的朝它的猪妈妈飞奔过去。猪妈妈先是围着小野猪绕了两三圈,然后又是舔又是用鼻子蹭。母子俩用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声音交流着,好像在述说着再次团聚地喜悦。
      我实在太累了,听着叫声慢慢的阖上眼,心里不自觉的暖和起来。这下总算可以从十恶不赦掉到八恶或者七恶了吧。看来我是真的不适合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可心底深处的抵触是那么的真实,无论我如何的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也抹不去它们的存在感。听见匕首落地的声音,我知道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头疼奇迹般的消失了,大概又要失去意识。这是第几次了?我只得在心里苦笑,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办法再醒过来。

      “吴邪...”熟悉的声音,总是喜欢连名带性的叫我的名字。

      “吴邪...”一只大手轻轻抚过我的头发。

      “乖,还不能睡...”一股温暖的气息钻进耳蜗,惹得我一阵哆嗦。

      哈?!我猛地张开眼睛。

      小哥??!!

      小哥不可能在这里!我的脑里警钟大作,告诉我眼前的这个小哥,这个背着黑金古刀的小哥,不过是大脑制造出来的幻觉。可他的身形他淡然的表情又是那么的真切,那个我无比熟悉的,我连做梦都想见到的小哥。
      漆黑的裂缝里只有小哥的周围好像发着淡淡的光,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然后突然笑了,用那张西沙海底墓里的灿烂笑脸。我一下看呆了,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的伸手拉他,他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径直向前走去,自在的就好像走在无比熟悉的墓道里。

      我慌了神,用尽最后的力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心只想跟上他,就像那个记忆中的自己。可就一眨眼的功夫,还没等我迈出步子,小哥已经不知去向。
      他/娘的!就算在幻觉里你也给老子玩失踪!我在心里边骂边笑,突然觉得现况也许并没有我自己想的那么糟,我还能站,还能笑,甚至还能骂骂娘。唯有一件事小哥没有说错,现在的确不是昏倒的时候,至于前面那个“乖”什么的就忽略不计了。

      我强撑着早就极限的身体,扯着随时都有可能离我远去的意识,摸着岩壁一点一点的挪动身子去捡滚落的手电和匕首。朦朦胧胧的感觉自己的右脚正被什么啃咬着,不疼却很扰人。我拿刚捡起的手电一照,乐了。
      “是你啊!”萌宠不知怎么的,又跑了回来,赖在我的脚边不走了。“不是才叫你不要再被抓了吗?真是不知悔改,不知道像谁。”呵呵,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却牵到了胸口的伤,痛的我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掉下来。
      耳边又响起猪妈妈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抬起手电去照声音的来源。这次可是小家伙自己要犯贱,不管我的事,我赶忙在心里撇清关系。昏暗的灯光下,我眯着眼才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事物,然后就只剩惊奇。猪妈妈竟然毫无防备的用屁股对着我,走两步回个头,还时不时的吼两声,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咬着我裤管不放的小家伙,怎么看都好像在示意我们跟上。

      这...啥情况?我搔搔头无语了。难道刚才我解放小野猪的事情,不只赢得了小猪仔的信任,还鉴证了人品,成功博得了猪妈妈的好感?!

      这转变会不会太快了点儿?和之前的仇视比起来,这天壤之别的待遇,简直把我当成英雄救美里的英雄,子产放生里的子产!野生动物...有这么单纯好骗吗?我根本还来不及思考,就被小家伙拖着拉着往前走去。扶着岩壁昏昏沉沉跌跌撞撞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觉得自己再也挪不动步子的时候,眼角突然幽幽的飘过一团蓝光,眼球下意识的跟着光源转去,下一秒我便全身心的体会到了陆游《游山西村》时的心境。

      知道什么叫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哗!”的一声我一头栽倒在水里。没错!是水里!!水里!!!!

      “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边扑腾边张大了嘴猛灌了两大口湖水,呛的我直咳嗽。胸口被震的生疼,我却无法忍住狂吼的冲动。他/娘的这比看到任何明器都要让我激动不已。
      冰凉的湖水夹带着一股清甜寸寸沁入心脾,瞬间唤回了我的意识和感官。我的脑袋,我的眼睛,我的心脏,我的一切在狂欢,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体里每一个奄奄一息的细胞都在冒尖发芽。
      我闭上眼浮在湖面上躺成个大字,任由湖水带着我浮沉漂流,体会着死后重生的安堵和喜悦。奇迹这玩意儿一般不发生,所以才被叫做奇迹,可我在斗里却好像总是在鉴证奇迹,只不过太多的奇迹都实在太要命罢了。

      直到小猪仔游到我身边拉扯我的衣袖,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水里泡了很久。全身的皮肤都吸饱了水分,皱得跟橘皮似的。我站起身想爬上岸,却一下被眼前的景色惊的说不出话来。刚才整个人意识模糊,看到水哪还有心情研究什么风景。可现在,我站在这个山中湖里翻遍了脑中全部的词藻,但除了用梦幻之外,我根本找不到别的词可以形容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梦幻般的地方。和之前狭窄的岩缝相比,这个岩洞宽敞的足足可以容纳下一个球场。空气也不象在岩缝里那么拘拮,岩壁上,湖岸边,连角落里的碎石堆上,发着微微蓝光的苔藓长的到处都是,有几处甚至还发着淡淡的橙光,就算没有手电,这大片的发光苔藓也足够照亮整个洞穴。
      我脚下的这片湖,我不知道能不能用片来形容,因为这湖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一个个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形状怪异的圆圈组成。湖并不深,我站起身也只能淹到我的腰部。水流也非常的缓慢,一边向着圆心缓缓的打圈,一边又从地势偏高的圆里溢出来流进下面的圆。湖水较浅的地方依旧长着密密麻麻的发光苔藓,把整个湖群的样子勾勒的异常唯美。
      丹巘堕瑰景,霁波灼虚形。出来倒个斗,斗的影子都还没见着,这份满足感是什么?我轻轻的笑了。风流这种东西,也要看人,再怎么叹为观止的景象,要是胖子在,他大概也就能蹦出两个字——省电。小哥的话连字都省了。

      我用单手费劲的爬上岸,还没站稳就冻的打了个哆嗦。已经入秋的天气真的不能小看,虽然脱水已经稍有改善,但湖水的凉意加上失血过度的左肩,不知不觉把我的体温抽了个空。我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坐下,脱掉湿了的衬衣和裤子铺在一边,这才想起登山包还留在刚才殊死搏斗的地方,忍不住在心底操了声。急救用品和吃的都在包里,当然还有无烟炉。

      “乖,还不能睡...”脑子里忽然“啵”的冒出一句话。

      乖你个头乖!真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忍不住在心里抬杠,转念又觉得自己简直傻逼。不睡就不睡呗,小爷我还怕了不成?就算来桌通宵麻将都绰绰有余!我甩甩头硬是把小哥从脑子里撵走,用手掌拍了拍脸颊,抓起湿漉漉的衬衣边伸袖子边打算起身走人。哪知人还没站定,衣服也还没穿完,又是一阵要命的晕眩,眼看意识就要飞,心中大喊不妙,这下不用渴死倒要冻死了。
      来不及替自己叹口气,坚硬的岩床就毫不留情的向我扑来,我下意识的用双手去撑,可左手根本就使不上劲,人一歪,一头撞上了边上凸起的岩块。这一下撞的实在有点重,大概蹭破了皮,虽然没怎么流血,却把我一下撞蒙了。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太背,额头上传来的剧痛把抽离的魂魄勉强拉了回来。我半光着身子趴在凉凉的岩床上,半饷没办法动弹,晕乎乎的脑袋里忽隐忽现的又开始放映小哥那个摄人心魄的笑脸。
      去你妈的!!

      好吧,目前的状态还是不要逞强回岩缝了,当务之急是要想个法子让身体暖和起来,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下补充体力,登山包可以到时候再找。我好不容易坐起身,揉着脑袋上肿起的大包,眯着眼查看岩洞里有没有可以烧的东西,才想到刚才自己什么都没考虑一头栽进水里,竟然让口袋里的火折子全报废了,忍不住又在心里连操了两声。算了,钻木取火嘛,哪难得倒小爷!我索性脱了湿透的衬衣和鞋袜,看准一处不知道是树根还是树枝缠的密密麻麻的地方,拿起匕首抓着岩壁慢慢的站起身。

      我还在拼命摸索的时候,耳边传来猪妈妈唤宝宝的叫声,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我也忍不住抬头望过去。就在离我看准的树根团边上不远处,猪妈妈从一块大岩石背后探出头来,明显正对着我的方向叫唤着。这情景似曾相似,我勾了勾嘴角低头一看,果然小猪仔就在我脚边慢悠悠的打着转。
      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它的屁股。“你可别像那个杀千刀的一样染上老爱失踪的坏毛病啊!”
      它朝我吱吱的叫了两声,显得有些不满。我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指了指猪妈妈的方向,它有点意犹未尽的在我脚边蹭了蹭就屁颠屁颠的一蹦一跳跑了过去。这两只野猪太习惯人了,又好像听得懂我说什么,不像是在岩缝里土生土长的。而且野猪本来就喜欢灌木之类的矮树丛,又是群居动物,这么久都没看到猪爸爸猪婶婶猪伯伯们,难道还是为了躲避家暴离家出走故意选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当据点相依为命不成?大概是误闯进这里迷了路出不去了。

      瞬间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野猪的嗅觉那么好都没办法走出去的话,我们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我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许只是因为太高了爬不出去罢了,现在可不是杞人忧天的时候。我扶着岩壁继续前进,却看到小猪仔一下跳进湖里,逆着湖水的流向用狗爬式欢快的朝我游回来,还没游到我边上就开始吱吱的叫。
      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陪它闹腾,假装没听见不理睬它。没想到它越叫声音越高,我怕惊扰到猪妈妈再来一场误会,只好调转方向朝湖边走去。可能是光着脚的关系,我隐隐觉得脚下的岩石好像渐渐的带着一点温度。直到我走到小猪仔的边上,已经完全确定这不是我的错觉,湖边的岩石竟然是温热的。

      我伸手探了探水温,笑了。

      “你可真是我的救世主!”我竟然不只找到了水源,还遇到了温泉!

      反正也没人,我脱了内裤铺在温热的岩床上烘干,再次下水跟着小猪仔向下游趟去。这个山中湖真的非常神奇,我刚才在上游泡水,湖水明明冰凉的要命,可现在到了下游水温却越来越高。大概是因为温度差和水质,这里的湖水要比上游的颜色深了很多,不知道含了什么化学物质。

      我找了一个温度适中的圈,停下来清洗身上的泥沙。温泉水虽然只没过大腿,但立刻驱走了寒气,也许这就是所谓洗半身浴的效果吧!我担心自己一下子钻进热水里会更促进血液循环,搞的刚堵上的伤口再次开裂,只好用右手乘着热水一点一点的冲洗左肩伤口上粘着的沙粒及伤口边残留的血迹。整个麻木掉的左臂开始渐渐的恢复知觉,同时也渐渐的恢复了痛觉,忍得我一身的冷汗。虽然左肩整个被咬穿,但幸运的是好像并没有伤到重要的神经,手臂和手指都还受到大脑控制,这个感觉说不出的好。
      湖水的颜色深了却依旧非常的清澈,映着胸口处大片的青紫让我没办法无视。进了峡谷之后,记忆里似乎就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本来就偏瘦的身型在倒影里又整整的缩了一大圈。肋骨微微的突了出来,怎么看都是个弱不经风,倒是方便了自己检查伤势。我苦笑着一根根的轻轻按压下去,没几下就痛的我撕心裂肺。我喘了几口大气,虽然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裂了,总之我不打算再继续折磨自己,往脸上身上胡乱泼了几下湖水,便渡着步子到湖边。刚想上岸,眼角余光里却瞥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就这样没有预兆的,像从空气里冒出来,或石头里蹦出来似的,小哥站在上游直直的看向我,手里还提着我刚才脱掉的衬衫。我眯着眼和他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办法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活物还是自己脑袋里的放映机又开始运转了。
      眼前的小哥似乎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衣服不疾不徐的走向我,然后单腿跪坐在我面前,脱下自己的连帽衫披在我身上,一手拨开我的头发检查额头上撞出的包,完后又在头顶宠溺似的轻轻揉了好几下才放手。一整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态度自然的就好像从未离开我半步。我呆呆的看着一张没半点表情的面瘫脸,除了那只死瓶子,再没有别人了。

      终于肯定眼前的闷油瓶不是幻觉,我整个人都炸开了花,挣扎着想爬上岸,可不知怎么的身体却颤抖个不停,怎么都不听使唤。
      你他/娘的死哪儿去了!?我甩开闷油瓶递过来的手,死死的瞪他,一句话卡在喉咙里,磕的我发慌,却咬着牙强忍着不张嘴。我深知自己只要吐出一个字,后续便会是没完没了的责难。可我没有任何理由责怪他,他不是我的什么,我也不是他的什么。我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我回来了。”他说。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吗?

      放你的狗/屁!抬手一拳就朝他挥了过去。

      可惜我挥过去的是受了伤的左手。一拳打在他坚硬的肩膀上,没让他哼出半个音符,却疼的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一下接住重心不稳的我,顺势把我从湖里拖了出来,让我扑倒在他身上,抱着我半倚着湖岸边的石头,一只手从后颈托着我的脑袋,另一只轻轻的顺着我的背。

      他/娘的,凭什么?

      凭什么小爷我要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上了天堂又下地狱?凭什么我要乖乖的任他揉任他抱,还要觉得这他/妈的是种幸福?

      我并没有等他,没有思念他,没有梦见他,更没有脑子全是他!就算他人在这里我也没有感到高兴,没有感到温暖,没有感到安心,更没有他/娘的觉得一点点的满足!

      谁!稀!罕!

      没有谁非要谁不可!张起灵你他/娘的也不例外!

      我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抓起他的衣服,张大了嘴想吼他。可我停顿了半饷却无论如何也放不出半句狠话,就好像深深刻在骨头里的远古代码,一种叫做本能的东西限制着我所有的言行,只要他在,我就没办法。

      闷油瓶任由我扯着他的衣服,也不反抗,只是默默的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的,有那么一瞬我竟然在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一丝莫名的情绪。他缓缓的坐起身又向我伸出手,我反射性的向后一仰,他却直直的向我扑了过来。我一惊连忙松开手把他抱了个满怀。
      怀里的闷油瓶再也没有动静,我突然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想去摇他。当我再次抓住他的衣服,我清楚的看到了他脖子上黑色的纹身。
      先是一愣,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像要倒流似的沸腾着,下一秒我的额头就贴上了他的。
      他/娘的,闷油瓶竟然在发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名为思念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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