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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真假讣闻 ...

  •   当卫子臻神清气爽地在城外跑马时,他发现,这城中圈禁起来隔离的人群,成日哀嚎苦痛的百姓,变得无比安宁,玉山的人避世不出那么久,看来是真的潜心钻研出了不少新奇玩意,连这瘟疫也能对付得了,嘉雪关新增的尸首愈来愈少,死雾逐渐散去。

      葱绿的一片土丘上,各形各色的纸鸢沿着长风飞起……

      卫子臻俯身贴着马脖子后的鬃毛,爱不释手地说道:“豁然开朗,这个局面,自阿九离去之后,我从未想过。你有灵性,我知道你一定懂我的意思。”

      从独孤珩葬身北燕之后,那些年的浴血疆场,突然成了一场有开始没有结尾的笑话。他再也没有想过生命之中还会出现怎样的柳暗花明。

      这一切都是谢澧兰为他带来的。

      是独孤珩,还是谢澧兰,他再也不必区分。

      汗津津地回到城主府的卫子臻被谢澧兰一顿嫌弃,他替他剥了外面的长袍,将人放入浴桶,问他城中的境况,卫子臻一一为具言所闻。

      “子臻,”谢澧兰手端平了一瓢水,从他裸出的宽肩上浇下,“你如果觉得委屈,可以同我说。”

      “为何委屈?”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了,”谢澧兰放下水瓢,眼波淡淡,“不能带你平步青云。”

      卫子臻从桶中站起身,他全身不着寸缕,饶是已经相拥而眠相对多日,谢澧兰也是俊脸一红,白皙如雪上落了点点殷红,他将谢澧兰瘦弱的手腕生生一扯,少年猝不及防地摔入浴桶,水花四溅中裳服尽湿,恼怒地瞪着卫子臻,哪知对方却风流地摸了摸鼻子,故意脸色一板,“谁说的?”

      他贴近这个少年,体温灼人,声音低哑磁沉,“你永远能带我,平步青云。”

      少年一阵脸红。

      这人没皮没脸了之后,的确神仙难救,比瘟疫还棘手。

      水雾四散,房里传来一些脸红心跳的动静,独孤琰有事找谢澧兰,可迈入廊下,远远的便听到谢澧兰压抑着痛苦而欢愉的低吟声,登时抹着脸走开。

      青年才走到庭院前一株树下,淡朱色的藤萝上缠着朵朵嫣粉的小花,细细碎碎的旋流着珠玑光泽。

      他脸热不散,九弟的声音也太……

      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远在月州的君衡。那个男人要实现他的抱负,可是他何时才能来找他呢?

      一个人坐了许久,此时谢澧兰穿戴好衣袍走了出来,步履生风,完全看不出方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欢爱,他递给独孤琰一只水囊,“七哥,你心在月州。”

      “我的心在他那儿,”独孤琰接过水囊,仰头倒入喉咙里,可是这里面装的却是酒,呛得一阵清泪,他苦涩地动唇,“可是我不想回月州,永世不想。”

      “那么难以面对么?”谢澧兰似在喃喃,他望了许久的天,忽然眼眸清澈地垂下脸微笑,“这样也好。七哥,我便发一条讣告,说你感染了嘉雪关的瘟疫,已经身故了。”

      独孤琰惊讶,“‘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可不同。”谢澧兰摇头,自负而骄傲地看着他,“先前死的那个是七皇子,他知道,现在‘死’的这个,才是独孤琰,他未必知道。但是你要肯定一点,他如果对你诚心诚意,不管月州有何事耽搁,都不会阻了他来见你的脚步。”

      “这……”

      独孤琰有点心动,可他知道这事不妥的,又摇了摇头,“不好,这样会妨碍他。”

      “七哥连这点小事都不舍得。”谢澧兰怒其不争,无奈地垂肩说道,“我实在不信,七哥现在不想见他,难道父皇的身死,七哥便不想知道,与他是否有所牵连,君衡的眼线遍布大靖,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独孤瑾现今到底身在何处?”

      “我,”独孤琰的一分心动被他说成了十分,原本便思之如狂的一个人,痴念病发作起来,他猛然长身而起,“好,从现在开始,我死了。”

      他转身走入花影深处。

      不知为何,远处的卫子臻遥遥听到这句话便觉得有点好笑。还是那个有点孩子气的殿下啊。

      他牵着唇凝视着白衣俊雅的兰兰,心里柔软的一块荡起细腻的波澜。

      独孤琰说要死,那便“死”得很彻底,灵堂摆设在城主府,以谢澧兰和卫子臻的势力,要放出一只信鸽说独孤琰亡故,这消息传到君衡手里不需半日,可是未免显得太刻意,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采取了一种较为柔和的法子,总之三日以后君衡才收到信。

      “公子——”刹那间身体如山倒,幸得人接得及时。

      独孤琰的灵堂布置得有模有样,当中摆放着一口檀木紫的棺材,谢澧兰拿着一柄水墨玉骨的折扇,敲着下巴对卫子臻笑,“不行,我独孤珩的灵堂也要好好布置一番才行。”

      “那本来就是你的。”卫子臻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咦?”少年一阵疑惑,他走近了些,果然那牌位上填的是独孤珩的名字,一字之差,不过死的人可就大不一样了。

      “卫子臻,把孤的骨灰交出来!”他可是没忘,他的骨灰一直被攥在这人的手里呢。

      可是——

      这话意听起来,就像是死后的独孤珩从棺椁里爬出来往生人讨债了,而滑稽的是,眼下棺木中的确躺着一个人,却是独孤琰。

      “我可没有。”卫子臻充楞到底,摆袖正要离去。

      正当时,一道冰凉的剑光摩挲过眼底。

      卫子臻唇角一挑,有点邪恶,有点期待,他倒是许久未曾活动过筋骨了,来人正好。说时迟那时快,冰冷如玄铁寒冰的剑光直刺而到,逼至面门。

      “子臻。”身后是谢澧兰,若是以前,从屋檐下飞下这么十几个刺客倒是不用担心的,可是他不知道卫子臻的伤恢复到了何种地步,难免脸上闪过担忧。

      “兰兰,你退后。”

      谢澧兰拥着一件厚薄合度的斗篷躲入棺木后边,眼睁睁看着卫子臻加入战圈厮杀,他矫健的身影穿梭于纷乱如星的光影里,短暂一盏茶的功夫,白练上血溅三尺,红沫横飞。里头的独孤琰手指动了动,他俯下身挤出几滴诚恳的眼泪,实则捂着唇低声道:“忍着,不要动。”

      不明来意,卫子臻没有下杀手,不过见血的程度不低,稍稍几刻,这群人已经各自负伤,谁发了一道密令,一个谁也看不懂的手势,登时围作一团飞跃而去。

      谢澧兰笑着走上来,“有人沉不住气了,来试探了。”

      又皱了皱眉看着浑身血污的镇北王,摇头道:“孤让人交给你的都是一等的剑法、刀法、枪法,怎么你这人偏偏用这些近身肉搏的市井拳脚之术?”

      一脸血的卫子臻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看起来有点像地主家宰了鸡的傻儿子,“兰兰你不知道,在战场上任何花里胡哨的剑法和枪法都是毫无用处的,只要能伤敌,就是一等一的功夫。”

      这是他在疆场摸爬滚打积攒下来的经验。

      事实上,每当烛灯下为他挑下深衣,看到他胸腹背脊上那些残余留痕的疮疤,他心里有多痛,卫子臻未必知晓。

      “那现在怎么办?”卫子臻用深玄色的袖口拭去脸上的血痕。

      谢澧兰握着他粗糙的手,将人拉到庭外,风烟俱净,谢澧兰自怀中抽中一条雪白的丝绡替他抹脸,将他沿入鬓边的一缕血痕擦拭去,忙不迭回应道:“他会来的,我们该让个场子了,交代了七哥问的事情已经交代完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人家叙旧。”

      卫子臻一把把住他的手腕,“那我们该去做什么?”

      谢澧兰狡黠地眯眼笑,“我们有我们的旧要叙。”

      “嗯?”

      他们的旧,昨日夜里不是都说完了么?

      谢澧兰见他不解,便动了几分薄怒,“卫子臻,孤的骨灰,你到底还是不还!”

      “我——”卫子臻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谢澧兰,最终无奈地自胸口挑出一个宝蓝色地丝绸绣囊,交给谢澧兰手中,“我原本怕你要回去,想自己留作念想的。”

      应当是怕谢澧兰要,那时候他亲自焚化了自己的尸身,他一定处于两难。

      谢澧兰有点懊悔,他拎着香囊末端绑着的一个细绸带,揉在手里一阵硬酥的质感,他轻声问:“我是不是对你不够体贴?”

      “不,兰兰,你对我一直很体贴。”卫子臻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人轻薄了一顿,吻得谢澧兰满唇殷红,他才念念不舍地托着少年的颧骨低笑,“其实我觉得没有什么旧好叙的,你我都不是执着于往事的人,所以,及时行乐就足够了。”

      他竟然觉得卫子臻的那个“及时行乐”意有所指得不要更明显。

      所以少主阁下,您现在开始往酒色财气上一去不回头了是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争取几章之内收尾……
    其实最开始的架构打算铺开的,铺得很大,但受到各种因素的限制,最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的锅……
    这个锅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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