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记·月读命之神》简戎

34、神谴

　　整个太阳神宫已经乱成一团。
　　天照和须佐之男的大战导致神宫动荡，仆人逃窜。
　　但是筑紫面对八十一神使和朔夜却十分棘手，没过多久也是伤痕累累。
　　必须在伊邪那岐大人到来之前将绫人带走，这是最重要的。
　　但是他办不到，这个朔夜比起八十一神使更为强大，根本不给他任何活路。
　　他曾经就和绫人合力劈开了别天神之阵，所以他的强大是众所周知的，一旦成为敌人，就必死无疑！
　　但是现在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和曾经誓死效忠主人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他浑身都散发着可怕的气息，筑紫定睛一瞬，已被剑身逼至无路可退的地步，「……原来刺伤主人的……是你吗？」
　　睁大双瞳的朔夜锋芒尽现，「你的话太多了！」
　　随着鲜血一路洒出，筑紫大叫一声，「澄夜！」
　　要不是澄夜及时伸手拦住，恐怕现在筑紫已经归西。她仿佛不在意手上的一点划伤，将筑紫推到绫人身边，「带他离开……这里交给我。」
　　「可是你——」
　　朔夜也冷漠的看着她，「只有万分之一不到的神力，你确定吗？」
　　事到如今，月读命早已看清，伸出手来，遮住这个男人陌生而冰冷的眼神，「我的神使如果犯了错误，不劳他人费心，我可以亲手——」
　　随着她意念的一击，强大的神力将朔夜挣开，直撞高墙，落入尘土，比他冰冷的更是月读命的口吻，「将他杀死！」
　　但是在筑紫看来强大的一击并没有将朔夜击垮，从烟尘中站起的身影只是轻轻掸了下衣服，随即举剑攻来，但是月读命也没有退缩，伸手就抓住了这把神器，两个人相对静止了一秒之后，只听凄厉一声，剑身随即断裂，纷纷落地。
　　「既然是我的东西，我随时有能力将其回收！包括你！」
　　不知何时被她召唤入手的十拳剑，出乎意料的从朔夜身后突袭，等他察觉，血已从口中喷出，而十拳剑像被电流缠绕一样，刺穿了他的身体。
　　天下功夫，唯快不破。
　　如果月读命想要杀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动用太多神力。
　　之所以以前战斗起来显得优柔寡断，完全是因为所要顾忌的事情太多。
　　现在她冷如冰霜的眼神昭示着，她只想除去眼前这个刺伤她的叛徒。
　　等到十拳剑消失，朔夜猝不及防的倒下，但是作为主人的月读命却伸手托住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而朔夜也揪着她的衣襟，抬头最后看她一眼。
　　「你既是我的神使，也是我的分身。我给了你生命，给了你身份，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因为我不是从前的月读命……吗？」
　　但是朔夜却摇头，「……我只是在害怕——」
　　「害怕着这一天……」
　　像现在这样，所有的一切被自己的主人收回。
　　「虽然是你的分身，但我有自己的思想和抉择。」
　　「为什么……月读命，不是我。」
　　月读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男人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伊邪那岐……很不满现在的月读命……」
　　「所以，我的机会就来了。」
　　到了最后他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可以取代你的……唯我而已。」
　　说完这一句，月读命也松开了手，坐倒下来，而死去的朔夜就在她怀里，最后化为一点荧光，回归月读命的体内，成为最初始的力量。
　　原本以为月读命会伤感一会儿，但她却即刻起身，「带着绫人先走！」
　　筑紫反应不过来，等他才扛起绫人，伊邪那岐已经降临在这座一片狼藉的宫殿。
　　出袖的别天神之锁立即将大闹的天照和须佐之男分开锁住，他主要面对的就是月读命，也是这场闹事的始作俑者。
　　「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月读。」
　　在伊邪那岐大人站稳之后，五神邸也在身后跟随伫立。
　　看来他是动真格了，这让月读命感到寒心。
　　联想到朔夜临终前的话语，她终于明白伊邪那岐此行目的，「如果天照没有办法解决……父神你就要收回我的神格，让朔夜取代我吗？」
　　「所以你就杀了朔夜？」
　　月读命否认，「他心有邪念，妄想将我取而代之，刺伤了我，我只是行使主人之权。」
　　「那么——」伊邪那岐瞬间将她拖至眼前，握住她的肩膀，「曾经赋予你神格的我，也可以将不够资格的你收回。」
　　月读命不说话，反倒是天照大喊一声，「不要！」
　　「不要这么做！」
　　「澄夜她会改的！」
　　事已至此，月读命也不想辩驳，「我会再犯的，我不想违背本意生活。」
　　伊邪那岐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倔强，「所以你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了吗？」
　　「如果父神认定是我做错了，我没有办法逃脱惩罚。但我死不足惜，只要不牵连到别人就好。」
　　「到最后也想着要维护那个祸津神吗？看来你是真的没有回头之路了。」
　　伊邪那岐大人松手将她扔下，走过她身边面向这里所有神明，「布——别天神之阵！」
　　月读命木讷抬头，众神皆是目瞪口呆。
　　「父神大——」
　　但是伊邪那岐大人伸手阻止天照，「月读不想连累你们，所以你们不要给她造成困扰。谁要是阻拦，就一并入阵吧！」
　　伊邪那岐大人的话已放出，天照和须佐之男也不再多言，只是看向月读命。
　　高天原没有夜晚，被四条别天神之锁封印力量的月读命没有任何活路，但是五神邸已经在太阳神宫的高空就位，巨大的神柱落下，随即别天神之锁就被强力吸引，将月读命拖入阵中。
　　「澄夜！」
　　筑紫大吼一声，却将身后的绫人唤醒了。
　　须佐之男阻拦在这两个人面前，「不要冲动，伊邪那岐大人的话，没有人可以违背。我不是在阻止你，而是在救你们，筑紫。」
　　「虽然我也听说神明妖怪没有人可以逃脱别天神之阵，但是澄夜的话……我总觉得是例外的。」
　　可是天照却不顾阻拦，走到伊邪那岐大人面前，「……为什么要用最高的阵法仪式，难道您真的要抹杀澄夜吗！」
　　伊邪那岐大人没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意思，「只有至高的完整的别天神之阵，才能对抗月读。她的能力有多少，我作为父亲的当然知道。」
　　这个男人眼里只有骄傲。
　　「既然能够创造出她，如果无法销毁她，那就显得我太无能了。」
　　「父神大人！」
　　伊邪那岐大人冷冷的瞥向她，「你跟月读不同，你身兼管理高天原的职责，可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将众神抛之脑后。」
　　天照不再多言。
　　因为别天神之锁的束缚，将月读命的手脚全部拷紧，使她无法动弹一分。
　　而五神柱形成的结界也将外界一切隔离，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将其突破。神阵内壁仿佛电流迂回，发出呲呲响声，极为恐怖。
　　方圆数十米的神阵一旦落成，草木全部枯萎，再无生机。
　　「姐姐进入这个阵，有三种结果。」
　　须佐之男冷静的分析道，「第一种，就是神格和躯体全灭，月读命不复存在。」
　　「第二种，就是姐姐自己突破了神阵，完整归来。」
　　「最后一种，」须佐之男回头看向这两个心系在月读命身上的男人，「躯体灭亡，神格突破，换代重生。」
　　老实说，看这样严峻的阵势，连须佐之男都认为，「第一种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须佐之男的话音刚落，就传来月读命的嘶吼声，落下的第一道阵法几乎将她神魂分离，整个神宫为之一震，建筑石料纷纷坠下，众神连战都无法站稳。
　　「澄夜！」
　　须佐之男拉住绫人，「你进不了神阵的，你只会死！」
　　紧接着第二道落下之际，妄想逃走的月读命只要挪动一步，别天真之锁就将她囚紧，让她仰头看着这道天罡地煞之力逼近自己。
　　然而看着自己女儿无法躲避的恐惧面容，伊邪那岐大人却没有一丝动容。
　　她仿佛将毕生的气力都用在了嘶吼上，等到阵法过后，如同死灰一样躺在地上。
　　她的神格若隐若现，而她躯体的意志所剩无几。
　　「究竟还有几道？为什么不停下来！」
　　既然伊邪那岐大人没有收手的意思，那就代表着月读命还没有死。
　　「我是要摧毁她的神格，只有两道是不行的。」
　　候命的五神邸继续结印，神阵再次降临。
　　但是月读命已经不行了。
　　她能够深刻感觉到生命的流失，现在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但是神格不能突破出去，否则真的会被完全毁灭。
　　她必须用自己的躯体挺住，如果死了，还可以重生。
　　神阵再次结成，当无数道光芒闪现的时候，月读命的内心唯有恐惧。
　　「将你的神格释放出来吧，不要以为躯体灭亡，你就可以在别处重生，」伊邪那岐大人提醒道，「别天神之锁封印的是你的神格，你的所有都是逃不了这个阵的。」
　　当第三道别天神之阵落成，地面都深陷了数尺，形成巨大的圆坑，太阳神宫也被震为平地，众神纷纷赶来。
　　本以为成为尸体的月读命没想到却动了一下，而伊邪那岐也是瞬间感应到，在她的强大神力迅速突破封印的那一秒，在远处被伊邪那岐大人用锁链偷袭的绫人和筑紫也被立马束缚到了神柱之上，果不其然，月读的力量在最终一刻停止。
　　「妄想突破结界的话，你的神力只会杀了这两个人，澄夜。」
　　「父神大人！」
　　须佐之男大喊道，「这样做太卑鄙了，我的神使有什么错！」
　　「只要澄夜不反抗，这两个人就会安然无恙的。」
　　月读命的神格已经扩大身形，显现了出来，将她的躯体包围在内。而面色苍白的弱小躯体，此刻正抬头看着上方被囚禁的两个人。
　　第四道神阵再次筑成，即将落下，但是月读命无数集结的银发形成屏蔽，将其抵御。与此同时，穿孔而出的长发直指神阵，巨大的碰撞之后，神阵依旧缓缓落下，少女仰头痛呼，无法承受，而神格也无力抵抗，撞上结界的神柱，强忍着自己破壁的冲动。
　　推翻结界的话，绫人也会死。
　　当神格挣扎时，原本美丽的面孔也被痛楚扭曲，发出不知是男声还是女声的怒号，整个结界因为动荡的声波而变形，五位神邸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之际，伊邪那岐大人亲自将神力注入，以维持整个别天神之阵的平衡。
　　而被这股强大气流所震慑的绫人和筑紫，已在力量的交错中陷入半清醒半昏迷状态。
　　巨大的神格不断的咆哮发威，甚至动摇结界内壁，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突破它。
　　午阳的光线仿佛烈火一般燃烧着她，触目惊心的神之判决，让在场的众神唏嘘不已。
　　而一直以来阴鸷冷酷的伊邪那岐大人，没有半分动摇。
　　原本已经枯萎掉的实体，突然扬起头颅，炙热的双眸猛地睁开，鲜血从她的眼角溢出，狰狞的獠牙刺破唇角，腥味在圣光中一瞬挥发。
　　——吾乃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月读命之神！没有人可以杀了我！
　　滚烫的气流游走，黑发蜕化为银白任凭撩动，满目疮痍的身躯像是放弃抵抗一样，垂丧下来。
　　但是下一瞬间，却发出绝望痛苦的嘶吼，如同野兽一样。
　　无形的力量锁着她，神力的光辉挡住了她半明半昧的表情。
　　——绫人……
　　——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