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顾无未

13、爱是不言而喻

　　醒来我睁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稍微动了一下，浑身上下都疼得不行。疼，所以，我还活着么？！
　　“井岚，你醒了？”是薛雪的声音，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摸索，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知道，她肯al定哭了，声音都哑了。我的手被抓住，开始还没觉得，触到那双手我才发觉自己的手冰凉。
　　“别哭了，我这不，还好好的。”虽然，看不见了。我无法对这件事没有感觉，说得不好听的，就是个瞎子。
　　“我的眼睛……”还治得好吗？
　　人的求生欲.望总是有的，只是表现得不明显，我不想一辈子都看不见，虽然，我能接受，但是，并不代表着我的心能够不去奢求。
　　既然，我活下来了。
　　“呃……医生说，已经做了手术，放心吧，会没事的。”
　　还好，还好。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我的状况并不是太理想。
　　我松开她的手，捂着脸，眼睛上面是厚厚的纱布。
　　“别告诉无水。”别告诉他，我现在这么狼狈，“小雪，帮我个忙吧，帮我和他说我搬家了，哦，对了……”我突然无奈地苦笑，我都忘了，我的家，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狼藉。什么都在里面，还有无水的东西也在里面，希望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
　　我突然听到了门响了，眼睛看不见，耳朵就特别敏感了。耳边，是薛雪倒吸气的声音。谁来了？
　　我闭上了嘴，等着来人开口说话。
　　“井岚”叫我的名字的，是无水。啧，还是被发现了。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他几乎是低吼的，似乎努力压抑着情绪。薛雪在我耳边说了句“出去办理手续”，我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看来，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朝着他说话的方向微笑，“你是不是穿着军装呢？好可惜，我很喜欢你穿军装的样子，可惜现在看不见。”

　　少见的笑，少见的语调，少见的词句。

　　我喜欢你呢，无水，终于说出来了。

　　我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风的动作，却温柔得不行。他的头埋在我的脖颈间，头发搔得我痒痒的，我环着他的腰。
　　“井岚，你休想离开我！”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笑容灿烂，无水，我已经不是你爱的那个井岚了，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都快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无水，我们分手吧。”
　　“不行！凭什么说在一起的是你，说分手的还是你？！这次，我不同意！”他像个孩子一样无赖。
　　“再见，无水。”
　　“不要说了，我不会答应你的。”他狠狠地吻了我，起身，手掌抚上我的脸颊，然后离开。
　　“我给你削苹果。”
　　“不想吃。”
　　“梨。”
　　“不。”
　　“……”
　　“想吃芒果是吧？我去给你买。”
　　说完，我就听到了他远去的声音。他都不听我说话，逃避着我。原来，他也会害怕啊。
　　我抬手触到肩上的湿濡。不然，他怎么会落泪呢？
　　抱歉，无水。
　　我不想因为你而恍恍惚惚，魂不守舍了。活下来了，固然是件好事，可是，我不能忍受自己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要处于黑暗的世界里，在里面跌跌撞撞。也许你会照顾我一段时间，但是，我害怕你会后悔。万一，万一，我永远也好不了呢？
　　在医院带了几天，我让薛雪帮忙办了出院手续，既然只需要好好修养，那我就等到时候来医院拆绷带了。回到家里还是适应一点。
　　虽然，我的家，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家了。那个家，已经被烧毁了。
　　扶着我回家的是无水。他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牵着我的手，没有光的世界，怎么说呢，是一种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以至于我的手紧紧攥着无水的手，估计，都有指甲印了。
　　回到家，我被扶到沙发上坐着，然后无水就说他去整理一下。我摸摸身边柔软的沙发，想着以后看不见了，是不是可以去买一只导盲犬呢。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无水的声音。我伸手在空中摸索，很快，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手。“想要什么？”
　　我支撑着站起来，胡乱摸索着抱住他。他温柔地把我搂在怀里，拍拍我的背“怎么了？”语气里带着笑，他现在的眼睛肯定都笑弯了。
　　我趴在他胸前细声说:“无水，我们下午去买一只狗吧。”
　　“好。”他语气温柔。
　　狗狗，哪一种呢，金毛还是拉布拉多？当无水拉着我的手去摸那些狗狗的毛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害怕的，哈哈，不过，他们的毛好软，摸起来也很舒服。
　　“你快帮我看看，哪一只可爱。”我笑着扬起脸问道。
　　他拉着我的手伸到一处地方，然后有热乎乎的鼻息喷到我手心，紧接着，有舌头来舔我手心，痒痒的。
　　好可爱。
　　“它看起来很喜欢你。”
　　“对啊，就它吧。”
　　相中了一只拉布拉多，无水拉着我到一个地方坐下，然后说是去谈价钱了。希望不要太贵，那次大火，我的家被烧得所剩无几了。
　　过了一会儿，无水回来了，他牵过我的手，递给我一根绳子，然后拉住我另一只手。无水的掌心，很暖，我很少碰到他的手，有湿汗，在紧张么？
　　“它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我一边走一边问。狗狗不时来蹭蹭我的脚。
　　“女孩。”
　　“那，我们叫她……叫她暖暖好不好？”暖暖，温暖。
　　“好。”无限宠溺的声音。
　　我们开车回家的。我现在住在无水的家里，还是同居，不过，他成了房主，我成了房客。知道他有车时我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不在意了。无水对我的隐藏，或许还有很多，我也没必要去深究。
　　我知道，他对我好，他爱我，这就够了。
　　我和暖暖坐在后面，暖暖在我怀里一会儿抬起头来舔舔我下巴，一会儿蹭蹭，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哈哈，暖暖，欢迎你来到我们家。我揉着它的软毛小声说。
　　我看不见它是什么样子，不过，无水跟我描述了她的样子，很可爱的模样。
　　回家，我拉着她，无水拉着我。他提醒我一步步上台阶，他说一句，暖暖跟着叫一声，好不聪明。
　　“诶，无水，暖暖怎么这么聪明，该不会是训练过吧？”我坐在沙发上，暖暖两只爪子搭在我的腿上。
　　“所以她选择了你啊。”无水一本正经地说。
　　“你过来。”我招招手。

　　两个人，一条狗，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不好。无水，谢谢你，真的。

　　无水过来了，我拉着他坐下。我能给你的不多，顶多就是一个怀抱，以及，我抬手摸到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一遍遍，我想要记下来，可是脑海中找不到可修饰的词语，只能一遍遍用手描绘，使自己记忆深刻。
　　最后，我觉得自己能够记下来了，这才笑着说:“好了，现在，我真的把你记在脑海里了！”
　　真的，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
　　一瞬间，眼睛有些酸疼，鼻子也泛堵，我捧着他的脸胡乱地亲吻，被短短的胡茬扎到嘴，原来，他这几天也这么憔悴。他抱着我回应，温柔辗转，小心翼翼。
　　——你爱我吗？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