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狼附身的羊》枫擒雨

61、第1章 梦的碎片

　　美国，M市。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点亮了夜空，繁华的街头人流如织。
　　市中心，一幢闹中取静的别墅。
　　紧闭的铁门透着威严，宽敞的车道两旁是一大片透着幽香的草坪，巨大的喷水池传来阵阵悦耳的水声。
　　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房间里的一切。
　　穿着一袭黑色丝质睡袍的季晨昊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漆黑如剑的眉毛、浓黑深邃的眼眸、浅色淡漠的薄唇、线条坚毅的下巴，水珠沿着发梢滑落至微微敞开着的胸前，柔和的灯光下泛出淡淡的光泽。
　　会客厅里，年轻的秘书拿着合同静候在一旁，看到季晨昊进来，立刻恭敬地垂下眼：“少爷，这是董事长吩咐要给您过目的。”
　　“放在桌上吧。”
　　“董事长说，关于最新的合并计划，希望您也可以参与。”
　　他微微皱起眉。
　　偷偷抬起眼的秘书正好看到了他微蹙的眉头，心跳没由来地加快了速度。
　　“这样的话，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啊？哦……大、大概还要过一个月吧。”
　　“一个月……”
　　季晨昊走到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
　　还要再过一个月。
　　思绪，好像回到了一个月前。
　　“阿昊，前两天伯父来找我，说希望你跟他去美国历练一个月。”
　　“他让你来的？”
　　“其实，我觉得这也挺好，你可以去锻炼锻炼嘛。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我去了，你会开心吗？”
　　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随即堆满了笑意：“当然啦！”
　　“好吧，我去。”
　　窗外，深蓝色的游泳池上洒满了碎银般的月光，星星点点。
　　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几乎是下一秒便通了：“喂，是阿昊吗？”
　　“嗯。”手机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呀，我在……”
　　“花花，你去死吧！”
　　“我靠，你们要吵出去吵，别连累老子看电视！”
　　“你个死变态，都是你话多。”
　　“……”
　　另一头，黎星瞳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呀阿昊，我们在你公寓里。”
　　一只手轻轻按了按额头：“嗯，我知道了。”
　　“对了，你是不是快回来了？”
　　“可能还要再过一个月。”
　　“这样啊……”语气里隐隐有些失落，“没关系，一个月很快的。”
　　“嗯。”
　　一阵锅碗瓢盆的声响。
　　“阿昊，不跟你说了，厨房着火了，先这样啊，我晚上再打给你。”
　　“好。”
　　轻轻地合上手机，深沉的眼底已经换上一片柔和的神色。
　　一旁的秘书愣愣的，少爷竟然在笑，这个月来第一次看到少爷笑啊。
　　丝质的窗帘随着风轻轻摆动，有一下没一下，如同在轻轻撩拨人的心……

　　******

　　一进入七月，就意味着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将要来临了。
　　才不过是早上，空气中的热气便已让人无法忍受。小区外的大卖场还没有到开门营业的时间，可是门口却已经围着不少拎着购物袋的家庭主妇。于是挤在她们中间的几个年轻人就变得格外显眼。
　　黎星瞳抬起头，耀眼的阳光透过她的指缝射入她的眼底，好像给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天气真好……”她喃喃着，甩了甩一头清爽的短发，整齐的发丝落在她的耳旁，衬得她整个人看上去又精神了几分。
　　她的身旁站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看到她在烈阳下依旧神清气闲的样子，脱口而出：“学姐和别人不一样呢，要是其他人，一定会怕被晒黑而抱怨老半天的。”
　　女孩有一副甜美的笑容，就算是女人看了，也会不禁愣神。
　　“心静自然凉嘛。”黎星瞳温和地笑了笑。
　　女孩轻轻拉起她的手：“学姐，这家超市的鱼很新鲜，所以生意也特别好。一般性开门半个小时后就全卖光了。幸亏我们今天来得早，你看，我们后面的队伍可长了！”
　　“喂喂喂，欧阳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你离星瞳远点。”
　　之前一直在树荫下乘着凉的蓝妃悦突然冲了过来，将两个人隔了开来，顺便还瞪了女孩一眼。女孩似乎有些怕她，看到她后立刻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黎星瞳看向那张洋娃娃一般精致的脸孔，她的额上满是细细的汗珠。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得她哭笑不得。
　　“妃悦，你又来了，小音跟你一样，也是我朋友啊。”
　　“哼，她可是有前科的，你忘了吗？！”
　　听到“前科”两字，女孩的脸又红了几分。
　　“学姐，我发誓，我已经不喜欢季学长了！”
　　“谁相信你？！你以为我是星瞳啊，这么容易就相信你的话？”
　　“也许你不信。可是，那时候，多亏学姐帮我解了围，还肯跟我做朋友，让那些人不敢欺负我。……反正，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学姐的事的！”她抬起头，坚定地看向蓝妃悦。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说了，快开门了。”黎星瞳隔开蓝妃悦噼里啪啦的视线，“妃悦，你今天不是要大抢购的吗？！晚了可就什么都没有咯！”
　　“哼，今天先放过你，以后再找你算账！”蓝妃悦转过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看得黎星瞳不禁笑出声。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和大妈们一起等着超市特价抢购的漂亮女孩，竟然就是亚洲首富的宝贝孙女呢？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一旁高大的保镖小心翼翼地把她们和周围拥挤的人群隔开，脸上满是忐忑不安的神情。
　　蓝妃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脑袋瓜进水了吗？我可是一大早就等在这里的，你现在叫我回去？！”
　　“那……那等会儿您告诉我要买些什么，我去买。”以前买菜的事不都是他做的嘛。
　　可惜他的话音刚落，头顶就被狠狠敲了一下：“你真笨啊，就是要自己买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啊！”
　　他叹了口气，求助地看向黎星瞳。
　　他知道作为小姐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她说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然而黎星瞳只能抱歉地笑了笑。
　　自从有一年除夕，蓝妃悦被黎妈拖着去采购了一次火锅材料后，不知怎么的就对买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是买菜时候的讨价还价，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情。虽然以她家的家底足够买下好几家超市了，可她还是喜欢和小贩为了几毛钱争个头破血流。
　　直到最后如愿以偿，便会开心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到处向别人炫耀她的战利品。
　　所以一听欧阳音说这家超市的东西又便宜又好，也不管自己明明不待见对方，就兴冲冲地来了。
　　蓝妃悦喜滋滋地：“我今天要给花花做一顿好吃的。”
　　黎星瞳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她认识蓝妃悦也有两年了，这两年倒也不见她烧菜的水平有一点点提高。仍旧是那种黑乎乎、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食物。
　　“前两天你们不是刚吵完架吗？怎么？和好了？”
　　“谁让他这么花心，老是背着我和其他女孩子说话。”
　　“那我也是女的呀，他也和我说话，你怎么不生气呢？”
　　“你不一样嘛，你是我朋友啊。”蓝妃悦又往阴暗的地方靠了靠，“再说了，你还有阿昊啊。”
　　“阿申也不错啦，你就不要老是跟他赌气了。”
　　“他是不错，就是太不错了，才敢去拈花惹草。唉。不过话说回来，真羡慕你啊星瞳，阿昊对那些女人真是看都不看一眼，哪像花花，哼！”
　　黎星瞳脸一红，不再说话。
　　“对了。”蓝妃悦突然问，“今天你怎么自己出来买菜了？伯母呢？”
　　“不提了。前两天，我爸偷偷把饭菜倒掉，没想到被我妈发现了，她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我爸今天负荆请罪去了。”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黎星瞳就觉得眼前飞过一群乌鸦。
　　“你爸和我的花花都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对对。”
　　黎星瞳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一定争不过她，便只能附和了几声。
　　“啊，是你！”
　　突然间，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
　　黎星瞳抬起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已经快速来到了她的面前：“真的是你！”
　　她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眼前的人似乎有点面熟，可是她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他。
　　“你不认识我了？是我呀是我呀。”
　　那人显然有些激动，见她不认识自己，烦恼地挠了挠脑袋，突然又灵机一动，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
　　黎星瞳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手势很像是小偷偷东西时候的样子。
　　“想起来了吗？”那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啊！你就是那个小偷！”
　　她这句话喊得不轻，顿时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面前这个穿保安制服的人的身上。
　　蓝妃悦的保镖也立刻警觉起来，想要把她们护在身后。
　　那人急了：“我现在已经是保安了，看见没。”他指了指自己戴的保安帽子。
　　“是哦……”
　　看着她眼里的疑惑，他忙摆摆手：“自从那次栽在你手上之后，我就不做这行啦。”
　　那天他真的是很倒霉，在街上晃了一天什么也没偷到。后来看见了黎星瞳，就铤而走险地偷了她的钱包，却又搞出这么一件乌龙的事情。
　　还记得那个时候看到她衣服浸满了红色的液体，自己也被吓了个半死，还以为自己真的杀了人呢。没想到却只是番茄酱……
　　“那，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还……”
　　她上下打量着他一身保安制服。
　　那人得意地一笑：“因为经理知道像我这种人最熟悉小偷心理了，所以特别聘请我做保安。”
　　“原来是这样啊。”她笑着说。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他的脸渐渐涨得通红。犹豫了许久，吞吞吐吐：“那个……那一次……实在是对不起……我……”
　　虽然已经时隔两年了，但是他总觉得不说出来难受。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而且……”
　　她眨了眨那星辰一般的眼睛，“而且你也不再做小偷了不是吗？”
　　他连忙点头：“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倒霉的小偷啊！”蓝妃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也就你会这么好脾气了。”
　　不然早就让保镖把他丢出去了。
　　“好啦。”黎星瞳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看，开门咯。”
　　顿时，蓝妃悦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人流也像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于是，曾经的小偷，现在的超市保安，神气地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准备执行起自己的职责——维护秩序。
　　“大家排好队，不要挤啊，慢慢来。”
　　“小朋友，拉好大人的手啊，不然会走丢的。”
　　“不要推不要推。”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向他这个方向冲过来，心底涌起了一股本能似的恐惧。
　　“等、等一下……”
　　只觉得有无数双手开始拉扯他，推挤他。
　　那顶有徽章的帽子也不知道被谁拂落到了地上，刚想弯腰去捡，头发又被人揪住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脱离了魔爪，衣服被人扯着扯着，嘣得一声，两颗纽扣弹了出去……
　　“我的衣服！不要挤我，不要挤我，救命啊——”
　　他一边喊一边招架着人群，手使劲地往前推，却突然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啊！你敢吃老娘豆腐！”
　　“没有，我不是……”
　　他忙把手高举过头，像是被警察逮住似的。
　　可还是晚了——
　　啪！

　　站在自家门口的黎星瞳，大包小包，甚至腾不出手去拿钥匙。其实，她买的东西很少，其它的则都是蓝妃悦分给她的。要不是自己拖着她，她一定会把今天所有减价的东西全部买下来。
　　“老妈，开门。”
　　刚喊出口，突然想起家里是没人的。不得已，她只得把东西都放在了地上，摸出钥匙开了门。
　　钥匙还没从孔里拔出来，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女儿啊！我决定陪你妈在你外婆家多住几天，下星期再回来。”
　　“哦。”
　　“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哥他……”
　　“老公，你快点过来！”电话里，似乎又响起了黎妈的喊声。
　　“啊，女儿，我下次再跟你说吧，你妈叫我了。”
　　话音刚落，还不等黎星瞳回答，电话挂上了。
　　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黎星瞳不由皱起了眉。
　　哥……
　　他怎么了？
　　不禁有些气恼黎爸说了一半的话。
　　不过既然可以下次再说，应该不是很要紧的事吧。
　　放下了手机，黎星瞳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
　　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静得出奇。
　　不知道是不是一天太累了的关系，她很快就昏昏睡去。

　　“看清楚，你要找的人是我！”
　　男孩将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另一男孩举了起来。
　　那个大个子在他的手里瑟瑟发抖，脸上已经是鼻青眼肿。
　　“对、对不起，我把你妹妹当成你了。”
　　“可是，你妹妹和你长得太像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且，我只是稍微教训了她一下……”
　　“稍微？”
　　男孩眼里的阴鸷越来越浓，将那个大个子越举越高……
　　“哥，不要！”
　　她猛地睁开眼，脑海里的画面顿时变成碎片，黑暗随之而来。
　　原来是个梦。

　　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轻轻地抹了抹，长长地吐了口气。
　　又是这种梦。
　　到底是第几次了？
　　似乎自从哥走了以后，她就开始做这种梦。
　　梦里的男孩，分明就是小时候的黎祺敞。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还有那个大个子，好眼熟。
　　梦里的一切，好像真的发生过似的，清晰得如同回忆一般。
　　她慢慢地爬下床，穿上拖鞋，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帘弥漫进来，房间里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两年来，那一个个清晰的梦，如同是要提醒她什么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个梦里都有他，各种时候的他，有时候也会有自己。
　　她揉了揉太阳穴，每次做完这种梦，头就会隐隐作痛。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准备给自己倒一杯牛奶。
　　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她穿过客厅，往厨房走去。
　　黎星瞳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光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这时候，要是有一杯奶茶就好了。
　　木瓜味的，她的最爱、
　　在走到那扇紧闭着的房门面前，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了门。
　　他离开后不久，端木辰也走了。
　　于是，这个房间就这么一直空置了下来。
　　里面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来模样，即使是端木辰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动过任何东西的位置。
　　她坐在了写字台的椅子前，把牛奶放在了桌上，轻轻拉开了抽屉。
　　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得是那么得整齐，就和他走的时候一样。
　　再次见面的时候，她是不是能坦然地叫他一声哥哥呢？
　　应该……可以了吧。
　　心里如同一汪平静的湖水，她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一切，都过去了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才起身。
　　再次看了一眼整个房间，她走到了门口。
　　忽然，客厅里传来了轻微的响声。
　　她马上缩回了准备开门的手，屏气竖起了耳朵。
　　听到那细微的声音竟然是脚步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快停止了。
　　老爸老妈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都这么晚了，会是谁？
　　心里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难道是小偷？要知道，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啊。
　　明明很热的天，身上却涌起了一阵阵的寒意。
　　第一反应是报警，可是，她环顾四周，顿时泄了气，手机在自己的房里，电话在客厅里，拿什么报警呢？
　　怎么办？眼下，只能希望那个小偷先去爸妈的房间，然后她就可以趁这个空隙溜回自己房里报警。
　　她紧贴着门，辨别着脚步声的方向。
　　可是，令她绝望的是，听那脚步声，竟是离自己现在呆着的这个房间越来越近了。
　　手心里很快渗出了汗水。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了下来。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金属摩擦钥匙孔的声音。
　　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拿起了身边的椅子，走到门后，高高地举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到锁转动的声音，随即，门就被推了开来。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使劲了全身的力气，猛得砸了下去。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怎么回事？耳边并没有传来本该有的巨大响声和呻吟声。
　　心里一沉，黎星瞳向上看去。果然，只见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抵住了她举起来的椅子。
　　完了。
　　她克制着心里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最好快点走，不然我叫警察了！”
　　然而许久，四周依旧安静得出奇，可是她却可以感觉到空气中一种压迫的气氛，那种感觉，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终于，她憋不住了，狠狠地瞪着那个黑影。
　　与此同时，一双像狼一般幽暗的眼眸，映入了她的眼帘，紧接着，她的心似乎也被狠狠揪了一下。
　　那双眼睛是那么得熟悉，透着邪魅和霸道的气息……
　　看到她也正看着自己，黑影慢慢扯出一抹调侃似的笑容。
　　“怎么，你就是这么欢迎我回来的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