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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十六章 且累池鱼且入瓮(三) ...

  •   南康心细,追问道:“你怎地记得如此清楚?”

      二愣子生怕主子不信他,忙道:“回公主的话,大娘一般正月里不开张,通常是二月初一才开始做生意,那小娘子便是正月里撒手去了,大娘是找大伙儿帮忙安葬的。二月初二,小的又去讨面吃,没想到,大娘连着那女娃娃一到不见了。”

      胡观示意南康忍住,又缓缓问道:“说不定,是人家女娃娃找到爹爹了,女娃娃的爹爹为了报答郑大娘的恩情,接去颐养天年了。”

      二愣子愣头愣脑地,断然否决:“回驸马爷的话,郑大娘不会的,她总说夫君这一去就没能再回来,虽生不见人却也死不见尸。那就摆个面摊儿等着他,指不定哪天夫君就回来了,其实大娘心里知道她夫君是回不来了,等的不过是个念想儿。”

      胡观“唔”了一声道:“那你可知,那小娘子要找的夫君姓甚名谁?那女娃娃又叫什么名字?”

      二愣子这都多久没跟公主和主子说上话儿了,使劲儿地想了半天才道:“小的只记得大娘仿佛提过,好像姓赵,那小娘子自己倒是从不提起,至于那女娃娃,郑大娘和那小娘子都叫她小妍,那张小脸儿从小就能瞧出来是个十二分美人坯子呢。”

      “哦!”胡观貌若关切问道,“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女娃娃也应该长大成人,母亲的忌日总要去拜一拜的。”

      二愣子忙不迭地拍马屁:“驸马爷真是心善,小的竟没想到这一层。”

      胡观微笑点头:“如此你便去瞧瞧吧,若是找到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若是没找到,代那女娃娃拜祭一下也算是善事。”

      二愣子忙忙答应着。

      如此,南康和胡观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再度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何人?“

      二愣子道:“家中没人了,二愣子刚知道自己叫二愣子的时候爹娘就不在了。”

      南康带了慈和的笑意:“你去吧,驸马爷得空时,也会帮你打听打听。”

      二愣子忙又跪下不住地磕头:“这点微末子的事情,不敢劳驸马大驾,小的自己去找找就行了。”

      南康和胡观笑笑,颔首示意他去吧。随后,胡观暗中跟着二愣子,将他和哪些人与以前的那个郑大娘结识看了个分明,暗中记了下来,也探知了愔愔之坟茔所在。

      消息传到朱棣手上时,朱棣终于知晓了阿蕊的身世,“赵妍。”他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冷笑,“赵门沈氏之墓!”赵家村被尽数灭口,想来是父皇的主意,而这个“赵妍”照理讲应该早就是个死人了。如今想来不但没死,而且是当今皇上放过了她,念及今年元月元日,苏州奚家酒馆的那位不速之客,“奚蕊”,朱棣嘴角的玩味之意越来越浓,“有点意思。”

      没过多久,二愣子和那些朋友全部暴毙而忙,应天府忙得因着这桩十数人之无头公案而焦头烂额,而朱允炆,却因为接下来亲王的屡屡犯事,忽略了应天府的这一桩他本该留意的蹊跷命案。

      先帝亲封了九位边王,除却燕王这个皇家玉蝶所记载之马皇后嫡子,尚有次子晋王朱棡和三子秦王朱樉也是皇家玉蝶之马皇后嫡出,只可惜虽为嫡子却甚不得太祖皇帝之心郁郁之余早早亡故,其爵位由各长子袭封,皇上自是削无可削。

      如此一来便剩辽王朱植、宁王朱权、谷王朱橞、代王朱桂、庆王朱栴和肃王朱楧了。庆王和肃王一向泯然与众,也无甚才能,不必从他们身上下手。宁王和谷王应该暂时不在皇上的视线之内,而辽王与燕王一向素无往来。

      照目前的情形来来看,皇上若想要立威,一定会先从边王以及政绩斐然的亲王下手,边王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代王了。朱桂,朱棣的嘴角讳莫如深,他可不是个会乖乖就范的。还有一个人,必是在劫难逃。

      阳春三月的季节,湖面上的荷叶渐渐舒展,颜色由嫩嫩的绿渐次晕染成翠色,朱棣时常与奚梅一道泛舟于中海之上。奚梅似乎打算做一架双面绣的绣屏,却怎么也不肯给他看。他不过一笑之后也由着她,自己则暗自想着,削藩之路皇上不会停,自己也不能让皇上停,那些暗卫送出去的密函应该很快就起到作用了。

      四月,齐王朱榑虽非边王却因以军功自傲,纵然先帝在时已被多次斥责,然仍不思悔改,近日来反而愈加骄纵,被自己府中之人密告给了皇上。皇上经查属实,故而阖家被羁押至京师交由宗人府看管。

      小荷才露尖尖角,本应夏花渐次绚烂的季节,湘王朱柏,那个能文善武喜山水胜迹,刚直不阿喜结天下能人异士一向以胸怀坦荡而闻名的亲王,皇上竟然以私印钞票为由,要将他羁押前往京师。在皇上旨意传达之时,他郑重将亲王九章衮冕服加身连同一府的妻妾仆人和他自己禁闭于湘王府,以一场大火,开出了初夏时节最热烈蓬勃而又惨烈到极致的火花,自灭满门。

      朱柏在荆州一向颇有盛名,又礼贤下士,甚得百姓爱戴,而他临死前,整个荆州的老百姓都听到他贯彻天地的豪放之词:“本王乃是太祖先皇亲封,父皇一生英明神武却将江山所托非人。本王是先帝的儿子,怎可被尔等以莫须有的罪名折辱,当今皇上既容不下,本王就遂了皇上的心愿,也好早些去跟父皇细细禀告皇上是如何残害亲伦的丧心病狂之举。”

      湘王此举,无疑将当今皇上连番无故削藩戕害血脉之污名昭告于天下,再经由江湖之人口耳相传,一时间,皇上削藩举措失当之风言风语尘嚣日上,各藩王人心惶惶之余又愤愤不平,各地流言四起。

      朱棣收到消息时,闭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湘王死得实在是太过于轰轰烈烈,太过于惊天动地,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向所有的兄弟们示警。可即便谷王再如何少不更事也知道要怠于政事免遭横祸,以他对湘王朱柏的了解,其绝不会愚蠢到在新皇登基后却大张旗鼓地广收门生,在封地奉公忘私恪勤匪懈,事无积滞到荆州的老百姓几乎已经到了交口称赞的地步,这无异于引火烧身。这湘王,就这样死得尸骨无存,实在是蹊跷!

      还有就是在朱棣意料之中的代王,因性情暴虐,擅役军民、肆意搜刮民脂民膏,惹得封地民愤怨集,故而被废为庶人,软禁在就藩的封地大同,而代王不知是否是因为湘王的前车之鉴,竟然乖乖就范。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注1)五月的北平,春花谢尽,牡丹开至盛极,甘棠让景宏传话,请王爷前往香依殿一叙。

      朱棣漏夜至香依堂,甘棠端坐于堂中细细地煮着一壶茶。朱棣进门时,甘棠照足礼数欠身问安奉上香茗,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举手投足间一如从前日日做惯了的那般毫无二致。

      朱棣不欲与她多言也不兜圈子,让她坐下后直言道:“你请本王来,所为何事?”

      香依堂内烛火明亮,甘棠的眼眸熠熠发光:“妾身只是好奇,三个孩子已然回府,王爷怎地迟迟没有动静?”

      朱棣看了一眼甘棠,眼神平静无波:“你倒是很关心?”

      甘棠笑道:“自爹爹去后,当今魏国公在众人眼里向来是个只会仰仗父荫的草包,诚然如今的魏国公也的确如此。不过妾身却深知王爷一贯知人善用,即便是草包,王爷也自有草包的用法。否则,以妾身的这层关系,王爷怎会多年来明知妾身与魏国公素有往来却从不过问。”许是恨得狠了,心思便能藏得更深,甘棠说起爹爹时,面上竟无一丝异状。

      朱棣一声淡笑:“周王、代王、齐王削藩羁押,湘王自,焚而死,本王已派朱能随卢振一同前往苏州,很快便会传来岷王的消息。三个孩子回府之时,皇上尽释本王兵权,所有将士已前往开平屯兵备边。”

      朱棣言简意赅,甘棠微微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既如此,那就有劳王爷悄悄派人将这封信送给魏国公,王爷自然是神机妙算,妾身也是希望能为王爷再送上一阵东风,使这火烧得更旺一些。”

      朱棣打开书信扫了一眼,一贯稳如泰山的脸上也有了一丝丝动容:“你如何能事先得知?”

      甘棠欠身而笑:“妾身不知!不过王爷既笃定三个孩儿能平安回府,那么妾身便想着皇上总是要削尽王爷的兵权才肯罢手,先帝曾言‘普天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分镇诸国,天下太平。’妾身倒觉得当今皇上最担心的莫过于此。妾身都能想到,王爷必是也想到了且定然早有部署。”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牡丹诗》 唐 李正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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