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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大猪蹄子塞西 ...


  •   玛萨原还只是诧异,似乎在纳闷我又犯什么病,但顷刻间,她的脸色就变了。

      她缓缓放下去拉窗帘的手,整个人彻底转向了我。却没有接话,而是在那片朦胧如细纱般的雾光中,以一种近乎锐利的目光盯住我,仿佛无声地审视着什么。

      我心头忽地漫过一层冷意。

      严格来讲,玛萨其实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但此情此景下,她没有一脸“你这小鬼又抽哪门子的风”地翻个白眼,再气势汹汹地过来给我一拐杖,无形中就已说明了一切。

      戏却总要演下去,我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问:“库洛斯·玛利安呢?”

      玛萨沉默了能有一分多钟,才在我默念的“别回答别回答别回答”声中,如实回答了我的问题:“他不在这里。”

      会直呼“库洛斯·玛利安”其名的,绝不可能是塞西。

      她不是在回答塞西。

      所以自始至终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母体记忆遗传,那个不但抄袭我名字,且极有可能是我妈妈的人,此刻恐怕就沉睡在我体内,在我一无所觉的情况下,和我共用着一个身体。

      我从头到脚一凉到底。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鬼故事啊……

      “他人呢?”我不敢给自己深想的机会,当即又问。

      “我不过是某个混账神父诸多资助人中的一个,”玛萨紧绷的语气中难掩嫌弃,“那种欠下一屁股债的家伙会在哪儿,没兴趣知道。”

      “……那就说说目前已知的情况好了。”

      一个与外界毫无接触,且失联已久的人,醒来会第一时间问出这种问题,并不奇怪。难的是我对沉睡在自己体内的这个人一无所知,全然不知该用何种表情、何种语气来和玛萨对话,索性后退半步,让脸完全没入窗帘掩出的阴影中。

      却听玛萨冷不丁问出一句:“你现有的记忆是到哪里?”

      她用了“记忆”这个词。

      “只记得,”我半真半假地掺进了个刚听来不久的名字,“当时刚和塞拉斯分开……他人又在哪里?还活着吗?”

      我话音未落,玛萨便动了。

      她像是突兀从某种僵持着的气氛中剥离出来,拄着拐杖走到一旁的酒柜前,看了看,从中取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又拿过两只高脚杯,放到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娴熟地起开瓶塞:“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愣在原地两三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可是,是怎么暴露的?

      我心念急转,飞快复盘自进入餐厅以来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丝表情——虽说远远称不上天衣无缝,但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玛萨一开始确实是被我唬住了的。

      问题就出在“塞拉斯”这个人名上。

      是“塞西莉亚·法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还是早在“塞西莉亚·法莱”陷入沉睡前,这人就已经死了?以至于当我问出“他人又在哪里”“他还活着吗”的一刻,就已然暴露了最大的破绽?

      也不对,就算塞拉斯其人早就死了,也完全可以用“久睡初醒造成的暂时性记忆缺失”来解释……玛萨怎么就能如此肯定我是装的?

      是在……诈我?

      我不为所动,还想再苟一下,就见玛萨摆了摆手:“别白费力气,你得到的信息太少,话说得越多,暴露得也就越多,处处都是破绽。”

      我:“……”

      “所以玛萨,你刚刚把我当成了谁啊?”我拖了把椅子过去,示弱地趴到桌上,“‘塞西莉亚·法莱’吗?她现在……算是寄住在我体内?和我共用一个身体?你知道这件事,师父也知道,对不对?”

      玛萨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发觉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便把之前在圣海伦斯遭遇那个醉汉的事原封不动地跟她讲了一遍,只略去了那人最后竟被活活吓死的部分。

      “塞西莉亚,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玛萨微倾瓶身,深红的液体就这样在濛濛月光的映照下,注入了透明的高脚杯,“你深知不可能从我这里获得任何信息,所以才会一开始就选择来诈,不是吗?”

      “真不和我说啊?”我极力压下被叫全名而涌起的不适,不死心地确认。

      “其实我知道的,远比你预想中,要少得多。”

      “没关系,”我捏起拇指和食指,比了那么一下,“只要把知道的那一点点告诉我就好。”

      “与其拐弯抹角地跑来我这里打探,”玛萨四平八稳地啜了口酒,“倒不如直接去问库洛斯那家伙,就算真的要告诉你些什么,也不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问题就是,师父到现在都还被中央的那伙人拘着呢。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见到了,他也不见得会跟我说什么实话啊……”

      “那就是你们师徒间的事了。”玛萨事不关己地又喝了口酒。

      我翻来覆去变着花样地磨叽了她半天,玛萨始终三缄其口,半个字也不肯透露,只问:“你和书人一族的那小子,是认真的?”

      说起来,这个问题师父好像也问过一次。

      “当然是认真的了,”我不明所以,“怎么了?啊,是想帮忙带小孩吗?这个就太早了,正经得几年呢。”

      玛萨:“……”

      “只是觉得,”玛萨的语调几无变化,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那似乎并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严谨且诧异地纠正她,“光看那张脸,就完全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啊?”

      玛萨:“……”

      这回玛萨彻底不言语了,给另一只高脚杯也倒了些酒,推了过来。

      ……我怎么就喝了呢?

      从小到大滴酒不沾,却在玛萨极为自然的动作下莫名就干了几杯的我,前脚都出了餐厅,也还是有些奇异的懵逼。

      直到玛萨突兀地叫住我。

      “塞西莉亚,”老人苍老而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对我使用催眠呢?”

      我脚下一顿,慢慢转过身,望向玛萨。

      玛萨依旧坐在桌边,动也未动,窗外深邃而冷峻的月光却为飘来的流云所遮蔽,使得她大半的身体都隐在屋中深重的阴影下。从我这个角度望去,全然看不清她脸上此刻的表情。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我觉得恍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你变了呢。”老人淡声得出结论。

      或许真如她所说。

      如果是从前的我,年纪和身体状况都构不成理由,为达目的,我能毫不犹豫地对包括玛萨在内的任何人下手——一如当初,对年纪尚小的美玲以及亚洲支部的翁做的那样。

      半年前的那一遭方舟之行,带给我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似乎变得更冷漠了,时不时便有冰冷的戾气在心底翻涌,对身边人的生死不存敬畏,更无动容;同时,却也好像变得很容易开心和满足,还会莫名担心起很多此前从不会放在心上的东西。

      就仿佛被强行放在天秤的正中,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极为矛盾的两端,在自己两侧颤颤保持着某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某种……不知何时就会被打破的平衡。

      *

      为了不打扰到拉比睡觉,非但不困,精神反而还亢奋了几个度的我,暗搓搓地跑到外面吹了会儿风。

      教堂的西侧,自我有记忆以来,便是一大片石碑林立却从不见有人拜祭的墓地。夜风潮凉,拂过林梢,在那片初夏深夜特有的沙沙声中,远处错落有致的墓碑周围,仿若鬼影幢幢。

      好在我从不怕黑,也从不怕鬼,毫无怜惜地把拉比白天买来的大花垫子往地上一放,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也不知是月光太过朦胧的关系,还是浓夜本就容易让人生出些奇怪的联想,我望着望着,竟渐渐开始觉得眼前所见之景,隐隐透着一股形容不出的不真实感。俨然那些十多年前就已立满坟碑和苍柏的地方,本应存在着……什么其他的东西一样。

      回过神来,仔细再想,却已千头万绪,什么也抓不到了。

      起初的半小时里,我还很是装模作样地抱膝而坐,再三确认拉比不会突然冒出来后,干脆舒舒服服地盘起腿来,就地消化了下今晚得到的信息。直到零点的钟声敲过三下,才带着满满一身潮气,回到寂然无声的教堂。

      又往后厅的壁炉里添了好些干柴,把自己整个人都烤得热乎乎的,才趁热回房,钻进毛毯,轻轻拿过拉比的手臂搭到腰上,满足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拉比眼睛都没睁,就自动自觉地把我往胸前揽了揽,还极为自然地将下巴抵上我的发顶,呼吸均匀而平缓。

      自打剖白心迹,我们之间的亲密值就飙了新高。但亲密归亲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睡在一起。

      我刚还有些紧张,心脏嘭嘭跳个不停,但很快,心口便再度被那股奇异而满足的饱胀感填满了。仿佛整个人上一秒都还蹲在凛冽彻骨的冰天雪地,下一秒却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妥善地泡进了舒适的温水里。此前得到的所有糟糕信息,由内而外的一切寒凉,都在这片熟悉而温烫的气息裹上来的一刻消弭于无形,再不复存在。

      我忽然便踏实下来,把脸埋到他怀里蹭了蹭,安心地闭上眼睛。

      然而贴着贴着,我就有点受不了了。

      怎么说呢……

      热·得·完·全·睡·不·着·觉。

      我犹豫再三,忍不住暗搓搓地拎起拉比的手臂,怎么拿上来的,又怎么给他放了下去。同时飞快退到床边,试图和对面的人形火炉拉开距离。

      却不想睡梦中的拉比极其敏锐,很快感应到什么,闭眼在身前摸索几下,见我不在,就跟安了什么追踪器似的,精准地凑过来,重新把手臂搭了上来。

      我:“……”

      往哪儿搭呢!那是屁股!

      我脸上腾一下着了火,连忙帮他纠正了下位置,顿了顿,忽觉不对,再次把他的手臂拿了下去。

      下一秒,他便又搭了上来。

      我:“……”

      我小幅度地扭了扭,决定深藏功与名地让那条手臂自己滑下去。

      谁知滑下去是滑下去了,他又双叒叕搭了上来。

      最后甚至迷瞪瞪地睁开眼,坐起身,抱小孩似的,把我抱到了床的里侧,又原封不动地侧身躺倒,将抵墙不从的我不由分说地揽回怀里,才算结束。且全程一声不吭,抱到手的瞬间,立马就发出了均匀而平缓的呼吸声。

      顿觉生无可恋的我:“……”

      这人他压根就没醒。

      折腾了能有小半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一夜好梦。等到清晨醒来,尚还有些茫然之际,就发现昨晚完胜的拉比和自己面对面地躺在一起,也不知醒了多久,还爱不释手一般,用手指很轻很轻地缠玩着我脸侧的发丝。

      我凝了他几秒,非但没记仇,反而哼哼唧唧地贴过去,蹭了蹭他温热而粗糙的掌心。

      拉比的眼里便仿佛揉进了光,情难自禁地凑上来,沿着我的额际脸颊一路亲下去。亲到最后,还把我翻了个面,欺身覆上。

      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我:“?”

      不是,这人怎么会这么熟练的……?

      也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关系,总觉得只能这样躺在床上仰视着的拉比,确实有哪里和往常不太一样。

      平时惯有的那种散漫又孩子气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致很多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忽视他身为男人所特有的那份陌生而危险的特质。

      此刻反射性地伸手去抵他的胸口,却被后者极为自然地拿开压到床|上。拉比俯下身,一边又重又烫地亲,一边带着疑惑,哑声喃喃:“今天的,好真实啊……”

      真实?

      “而且……都不闭眼的……”拉比含糊不清地控诉,缠磨间,失了准头的手刚要往下,就在某个刹那,陡然意识到什么,“不闭眼?”

      “哇啊!塞、塞西?是是是本人?”

      “塞西太阳晒屁股啦!塞西起床吃早饭啦——咦咦咦?塞西,你和先生已经打算要小宝宝了吗?”

      我:“……”

      我僵僵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歪过头,看了一眼因受到双重惊吓而不小心翻下床,且衣衫还十分不整,大剌剌露着大半个胸膛的拉比,又看了一眼门口兴奋得扭来扭去的巴巴。顿了顿,镇定地翻身面壁,镇定地拽过毛毯,镇定地……往上一拉,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如果我说,其实我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不,是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完全是无辜的,会有人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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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说不好先开晨曦公主还是先开罗小黑战记 这几个月晨曦公主的漫画走势看着很不妙,推翻了之前的大纲,很多地方要重写 蓝溪镇漫画即将完结的话,罗小黑的脉络会相对清晰一点,可能哪本存稿顺利先开哪本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