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我还喘着气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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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
别……别喊这么大声，脑仁都被震疼了。
虽然我几乎是觉得不妙的瞬间就抽刀扑了过去，却还是没来得及，成功偷袭了拉比的同时，那东西只是轻飘飘地一挥手，我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砰一下撞上了船舱的外壁。
这一下撞的是真狠，和以往挨过的那些攻击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掉到甲板上后，我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没一个在原来的位置。耳边嗡嗡作响，嘴里腥甜一片，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头上更是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什么，把散落开来的围巾都浸湿了。
我下意识摸了一把，湿漉漉的，烫而黏腻。
——是血。
偏偏因满眼血色而变得愈发模糊的视野中，那根本不知是个什么玩意，露着两排大板牙的东西还伸出拇指和食指对着我比了一下：“题名——『少女的尸体』。”
……放屁！虽然呼吸是有那么点困难没错但我还喘着气呢！
下一秒，熟悉的身影扑至近前，举锤就砸：“劫火灰烬·直火判！”
“——拉比！塞西！你们没事吧？”
接着就是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我脸朝下趴在甲板上，费了好大劲才分辨出，那是克劳利的声音。
拉比却没有回答，也不知是不是我耳鸣太严重的关系，竟觉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极为明显的颤抖，只喊：“米兰达！”
“在、在！可可可是，为什么会没有恢复……”
米兰达本来胆子就小，此刻可能真被倒在血泊中一时也看不出死活的我给吓到了，完全自乱了阵脚。好在应该只是信号连接上出了问题，待她本人上了甲板，距离一经拉近，我手指微动，身体各处终于迟来地出现了时间回复的圈环。
“题名——『为什么没有死』。”滚滚浓烟中，再度传来了刚才那个声音。
“什么？”拉比猛地转头。
丰盈的力量在体内重现的同时，我啪地一拍袖扣，爬起来飞快在舱壁尖锐处一划，淋漓而下的鲜血瞬息凝成血珠，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一通狂轰乱炸。
但是没用。
……岂止没用啊，那东西简直就是毫发无伤好吗？
就算我的战斗力再怎么垫底，也不带这么不给面子的吧！
“你这家伙，难道是……”拉比话音未尽，站在最前的我们便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巨大冲力骤然击飞出去，重重撞上了扬在半空的帆布。
这还没完，被帆布兜住后，我刚七荤八素地抬起头，就见那东西的拳头裹挟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顷刻而至，直奔失去了平衡的拉比的脑袋：“题名——『头骨粉碎』。”
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扑了过去，在拉比瞳孔剧缩、近乎惊恐的注视下，死死抱住了他的脑袋。
“题名——『胸骨粉碎』。”
……这么严谨的吗？它还临时换了个名！
也许是死到临头的关系，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已然分不清谁是谁的纷杂喊声，被风吹得微鼓的帆布，脸侧乱飞的发丝，还有飘浮在夜幕下浓烟中的细小尘埃——空气中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短短一秒被拉得有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真要说恐惧的话，其实也没多恐惧，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来不及恐惧，我脑中闪过最多的，就是后悔刚才没多去注意一下那恶魔爪子的颜色。
——“黑色的手……”
——“我看到……黑色的手……穿过了你的胸膛……”
所以那句预言，就应在这里吗？
原本还想着好好跟师父探讨一下到时候该如何规避的，这下倒好，师父的影子都还没见着，我人就要交代到这里了，还是以穿胸而死这么血腥暴力的方式……
嗯？等等，穿胸？
要真是穿胸的话……那被我紧紧按在胸口的拉比，岂不正好会被爆头？那我这番英勇就义似的举动还有什么意义？
意识到这一现实的一瞬，周遭所有的响动刹那涌入耳中。只是还没等我大义凛然地将拉比的脑袋推离胸口，就猛地感到有什么东西于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自己和恶魔拳头的中间。
“束缚之针·北罪。”
是书翁的针。
我：“……”
我登时刹住动作。
我不但刹住了动作，我还瞬间就把拉比的脑袋抱得更紧了些，一时间，恨不得整个人都重重朝他那个方向压过去。
本来刚才还没觉得怎么样，结果现在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那么大一团针杵在后心，搁谁谁不慌！这是稍微往后个一厘米就要被强行透心凉的节奏啊！
万幸这种情况并没能持续多久，少顷，书翁便操纵着那团黑针，将恶魔牢牢钉在了船头的桅杆上。
“真是的！尽给人添麻烦！都被你吓去半条命了！”老人家气得都破音了。
“老头……”
随着危机的解除，我紧绷的神经一松，整个人立刻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拉比惊魂未定地想伸手拉住我，但一张直上直下的帆布哪禁得起两个成年人这么折腾，他的手刚碰到我的指尖，我俩就一起掉了下去。
“塞西！”拉比连忙把我拽到怀里，翻身垫到我的身下。
“塞西！拉比！”
好在马赫加小姐及时冲过来接了一下，我们才不至于就这么直直砸上硬邦邦的甲板。
“……谢谢！”拉比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接着也不等我站稳，立马握住我的肩膀，把我扒拉着转了个180°，紧张地上下查看我的后背，“有没有、有没有伤到哪里？那家伙刚才打到你了吗？”
想什么呢，这要真打到了，都不说我，你也早跟着被爆头了好吗？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我慢了一拍，刚要转身，却发现肩膀依旧被拉比紧紧握着，力道大得惊人，我想转都转不过去，只好就这么背对着他开口：“放心吧，一点都没打到……”
“题名——『为什么不杀我』。”
我倏地望过去。
不是吧，这都被扎成刺猬了，还没事？
“会杀了你的，”书翁跃上主桅，居高临下地看着它，“但在此之前，需要你先回答几个问题——你，是怎么来的？”
“题名——『艾西是伯爵大人用日本画师的灵魂制造出来的』。”
“大老远地跑来大海中央，不单单是为了狩猎人类吧？”书翁眼睛微眯，“是伯爵的命令吗？”
外表看上去已然奄奄一息的恶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陡然咧开大嘴，露出了两排阴森森的牙齿。
“是想知道——库洛斯·玛利安的下落吗？”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本应早已失去行动能力的恶魔不知怎么竟强行挣脱黑针的束缚，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口咬住书翁的手臂，眨眼便窜上了高空。
“——老头！”
与此同时，按在我肩膀上的力道瞬间消失，强风掠过身侧，我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自己披散着的头发糊了一脸。
拉比也跟着冲了上去。
“书翁！拉比！”克劳利忧心忡忡地抬头去望，却一无所获。
他们飞得实在太高了，从我们这个角度，除汇聚而来的阴云和隐于其后的深黑夜幕外，什么也看不到。
“千万……千万不要离开船太久啊……”
我刚把脸上的头发拨开，就听到了米兰达的这声喃喃，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低头去看自己之前划伤的手臂。
——本应被豁得鲜血淋漓，要多狰狞有多狰狞的创面，就这样光滑而平整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连滴血点子都没有。
嗯……
不开玩笑，她这能力是不是有点克我啊？
不会我每次刚划个伤口出来，都会像现在这样立马复原吧？
“米兰达，”那画面光想想，我都觉得生无可恋，“你能选择性地发动圣洁吗？”
“选、选择性？”米兰达懵逼地转向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我手臂上的时间单拎出来，不和整艘船的时间同步……之类的？”我试探地提了个想法，“因为我的圣洁比较特殊，是自身的血液，必须有伤口才能……”
“抱、抱歉！”米兰达露出有些慌张的神色，“我我我还做不到那么精准地操控刻盘，这次在教团，也只学会了怎么延长发动的时……”
流星雨般砸下的炮火刹那盖过了她未竟的话。
一时间，船上硝烟弥漫，到处都充斥着悲鸣和惨叫。
米兰达惊叫着抱头蹲下，在船身剧烈的晃动中，被鲜红的血屑扑了满头满身。她颤抖着抬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我在她脑袋顶上铺开的那一小片椭圆形血壁。
当然我自己脑袋顶上也罩着一片。
这只是我情急之下一次没有任何把握的尝试，却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就是面积依旧受限，即便有时间刻盘的加成，也堪堪只凝得出勉强罩住一个成年人的大小。
不消片刻，在小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被温暖和舒适取代之际，巨大的金色圈环也重重覆盖到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被轰炸得残破不堪，到处都冒着滚滚黑烟，甚至已经开始倾斜的船，就这样在由无数块六边形斑纹组成的圈环中，又一次回到了先前崭新的模样。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它没把我这流出来的血也给原封不动地还原回去，不然我这战斗力可就真降到负值了。
“也不知道拉比和书翁在上面怎么样了，”克劳利扶着桅杆站稳，“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说实话我也是。
但有也没用，再急我也上不去。
“不好了！”米兰达忽然脸色发白地盯着小臂上的刻盘，“拉比马上就要离开刻盘所能覆盖到的范围极限了，伤口会立刻回到身上的！”
“果然是在战斗吗，”克劳利神色凝重，顺着那根几乎完全隐没于黑云间的锤柄望上去，“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上去支援他们……”
“我去，”李娜莉毫不犹豫地发动黑靴，“船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在场的人中，确实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
我瞄了一眼李娜莉踩着锤柄踏空远去的背影，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顿了顿，冷不丁抽刀从裸露的肩膀一路划至小臂，热烫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迅速在半空汇聚一处。
我第一时间就给自己还有米兰达头上的血壁又加固了一层，谁出事，米兰达也不能出事，她是我们脚下这艘船之所以还能继续在海上航行的关键；
另外阿妮塔小姐的头上也要来一片，别的先不说，这可是我名义上的师母……之一；
再有就是船老大，因为他刚好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不，我的意思是，这人的存在相当必要，可以说是除阿妮塔小姐外整艘船的实际领袖以及船员们真正的主心骨；
还有谁需要……？
嗯？等一下，阿妮塔小姐你不要乱跑，我本来在防御方面就还是个新手——新手个屁啊！是我的这个圣洁它本来就不是用来防御的！所以求求你真的不要这么高估它的性能，它真没法实时定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跟着人移动啊！
还有从云上轰下来的这些攻击，请从一而终、一直保持刚才那种直上直下的输出好吗？这怎么还带斜着来的啊？
……好吧，我到底在想什么？
“已经被打中的立刻各就各位！没受伤的全给我去动力炉！”耳边传来的，是年轻女性急促却有条不紊的指令。
我望过去，就见阿妮塔小姐已然做好了掌舵的准备，而肃容护在她身后的，正是片刻不离其左右的马赫加小姐。我想了想，也给马赫加小姐分了一片过去。
至于其他人……克劳利肯定不需要，他自己用牙齿就能防御，而且本身也是寄生型驱魔师，就算真被打中身体也能自行分解毒素。
……不过米兰达的这个刻盘，还真是种开挂般的存在啊。
我都大出血这么多次了，竟然还觉得有余力。
或许……可以试试向上攻击？
然而，就在我又双叒叕一次用刀划破手臂，操纵血珠在半空铺开时，拉比和书翁回来了。
我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就往拉比脑袋顶上糊了好几片血壁，目光触及一旁的书翁，连忙欲盖弥彰似的给他也糊了一片。
“不必浪费在我身上。”老人家找准时机，跃上主桅，操纵天针护住桅杆顶端的金色时钟，“这里交给我，你们想办法解决上面的恶魔。”
“我也不需要！”拉比砸下火判，粗壮无匹的火蛇迅速在桅杆上空盘作一团，以身为盾弹开了自上而来的密集攻击。随即甚至顾不上和同在一处的克劳利打声招呼，飞快一跃而下，紧张地跑来我身边，“塞西！你这个出血量……”
“就是看着吓人，”我忙说，“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拉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米兰达结结巴巴地打断，她环顾四周，有些仓皇地问：“那、那个，李娜莉呢？”
拉比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李娜莉……李娜莉为了保护我和老头，”我看到他无意识地握紧锤柄，火光之下，指节青白，“一个人去和LV.3战斗了。”
“LV.3？”米兰达恐惧地张大眼。
“果然是更高的等级吗，”克劳利的表情也有些不好，“李娜莉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问题是，就算不可以，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当下能进行空战的，只有她的黑靴。
只是不知怎么，看着众人难看的脸色，看着一次又一次以身为盾帮船员们弹开攻击的拉比和克劳利，看着汗出如浆却还是强迫自己发动刻盘的米兰达，我竟不合时宜地再次想起了师父给自己出的那道题。
同为教团的驱魔师，我和李娜莉之间，又或者我和其他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并非那种流于表面的性格或行为，而是某种……更深层次上的、更趋近于一个人本质上的区别。
——哪怕只是一个闪念，哪怕只有一个瞬间，我也从未像他们那样，想过要保护这艘船上的所有人。
人大抵都是看不清自己的，我和亚连认识了整整八年，加入教团之前，光是朝夕相处的时间，就超过了五年。所以从小到大，我每时每刻耳濡目染最多的，就是他那种几乎称得上异于常人的温柔与善良。
于是时间一长，我便也以为自己是他的同类，就算不是，也终将在那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成为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血屑如雪，落满了我披散着的头发。我眨了下眼，看着一个又一个“敢死队”成员被炮火击中，惨叫着在自己面前倒下，心绪毫无起伏。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过那种“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的想法。
“塞西！”可能以为我在发呆，拉比连忙叫了我一声。
我便这样顶着一脑袋血之花，于烈焰之下，与他对视。随即毫无征兆地划开小臂，凝出新的血壁，勉强护住了动力炉上空的那一小片区域。
而我一旦做了什么，只可能是为了给谁看的。
以前是给亚连，而现在，大概是为了拉比。
这才是我和他们，最大、也最本质的区别。
——所以师父，您千方百计地引导我意识到这一点，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想了几秒，没想出来，便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等见了师父再说。
反正师父，总会给出答案的。
空中的黑云越聚越多，原本高远辽阔的夜空终是成了密闭压抑的穹窿。
自从拉比和克劳利利用组合技出其不意地干掉了两只偷袭的恶魔，我们便彻底失去了云上敌人的行踪。
伴随着密如雨点的攻击，渐渐地，天上也真的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祸不单行。
马赫加小姐那边刚传来“船舵转不动”的示警，船身就轰隆一声，陡然斜插进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漩涡。
与此同时，位于米兰达小臂的刻盘，也蓦地被一条泛着不祥紫光的骷髅锁链层层缠覆而上。
巨浪拍来，无法依靠时间回复从漩涡中脱出的船顷刻涌进了大量冰冷的海水。
另一边，克劳利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无法吸取恶魔血液的战斗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此刻更是因为贫血，虚弱地挂在桅杆上摇摇欲坠。拉比咬牙跳上已经横倒的桅杆，想要过去拉他一把，却因上面满是雨水，脚下一滑，一下失去了平衡。
从天而降的攻击急如骤雨，刹那击中了他。
“拉比！”
克劳利惊慌地叫他的名字。
稳稳抓着桅绳荡在半空的我刚好就在他们的下方，见拉比坠下，下意识一捞，却没捞住，僵麻的指尖划过他湿滑的团服，刚艰难地抓住一片衣角，就被那股力道给带了下去。
“拉比！塞西！”
砸进海里的瞬间，我依稀听到了米兰达充满恐惧的呼喊。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我还喘着气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