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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镇魂曲 ...

  •   皇甫嵩接过诏书仔细看了看,确定自己刚刚耳朵没听错,他有些疑惑道:“董卓?他是谁?统帅北军的将领不是子干吗?”

      宣旨的宦官站在他面前,白面无须,大约三十出头,声音阴柔道:“卢植前些日子因延误战机,被陛下发诏入狱,终生监禁,董卓就是顶替他的中郎将。”

      “什么?!”皇甫嵩白眉一挑,苍老的脸庞显露出怒容:“子干领军打仗之才不下于我,怎么可能会做出延误战机之事,定是你们这些阉人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宦官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都乡侯说话小心点,咱家也不是来和你争论什么,明日即刻出发前去广宗,陛下的诏书你莫非敢违背不成?”

      皇甫嵩握着诏书的手青筋暴起,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花白的胡子乱颤,总算是平息下心头怒火,猛地转身:“陛下的圣旨老臣自然不会违背,用不着你这个阉人说。”

      皇甫嵩气势汹汹回到大帐,派出亲兵向诸将传达明日开拔广宗的命令。他独坐帐内,让人抬几坛水进来,以水代酒狂喝。

      片刻后,有卫兵通报,诸葛亮求见。

      皇甫嵩抬手想说不见,话到口中又改说:“让他进来。”

      诸葛亮笑容满脸,进帐第一句话就是,“恭喜皇甫将军,以您之才去剿灭黄巾是绰绰有余。”

      皇甫嵩将碗掷于地面,啪的摔成数片,他满脸怒容,像是一头发怒的老雄狮,令人胆寒。

      “来人!将这个阿谀奉承的小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已经有两名卫兵冲进帐内,一左一右夹住诸葛亮双臂。

      诸葛亮摇了摇头,叹道:“心浮气躁乃是为将者的大忌,以将军此事的心性,莫说是救卢中郎,即使是自身都难以保全。”

      皇甫嵩闻言,当即叫道:“且慢,你们退下,诸葛小友你说有什么办法能救子干?”

      诸葛亮微微一笑,上前几步道:“俗话说得好,将功折罪,何况卢中郎本来就没什么罪过。若是皇甫将军愿意将平定冀州的功业推给卢中郎,相信他不但会没事,反而能官复原职。”

      皇甫嵩眉头微皱,抚须沉吟:“功业老夫倒是不在乎,但张让等人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子干。”

      诸葛亮胸有成竹:“董卓骄战而败,陛下必定察觉到换将的失误。碍于天子威严,陛下不好出尔反尔。皇甫将军若是能给陛下一个台阶,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至于张让等宵小之辈,所持者不过是陛下的威严,又怎么敢违背陛下的圣意。”

      皇甫嵩心头为之一宽,嚯嚯大笑起来,和诸葛亮在闲聊几句,便觉夜深,让他回帐休息。

      由于刘备四人深受皇甫嵩赏识,他们的营帐距离皇甫嵩不远。

      刚入帐内,刘备急问:“三弟,事情如何?”

      诸葛亮心知他担心卢植,也不卖关子,点头道:“皇甫将军已经同意,只是眼下我们待在此地,也建不了什么功业。我闻朱将军和波才在阳翟激战,我们若是投去,必定能有所得。”

      “不行,”刘备断然拒绝,又面露愧色:“卢师于我有授业之恩,今日他遭逢大难,我虽力微,却也希望能尽一番绵薄之力。”

      关羽、张飞自然是没有异议,诸葛亮也没多说什么,于公,他自然是要提出前往他处。于私,他是希望刘备能够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一夜无语,待到次日早晨,刘备求见皇甫嵩,严明要随军参战的心思,被皇甫嵩留在军中,侍于左右。

      两万大军不同于刘备数百人行进,有骑兵有步兵,每日行进多少里都是有精确计算,阵型如何能够保证完美。诸葛亮和刘备四人有幸待在皇甫嵩身边,得以看到这位名将如何指挥大军。

      这是一次经验,看书再多,没有亲身经历过行军都是枉然。黄巾拥兵百万之众,却被十几万汉军打得落花流水,都是将领无法管理好军队的原因。

      等到皇甫嵩率军赶到广宗,已经是四月底。

      不同于董卓那时,北军上下将领对于皇甫嵩是非常了解,因此换将并没有造成士气低落,反而让士气大增。

      皇甫嵩询问一番黄巾最近的动向,得知自从上次大胜后,黄巾没有在出城,反而在城内搞起祭坛,这样的举动让北军极为惶恐,他们对于张角的妖术是有深刻体会的。

      祭坛高达二十多丈,从城外就能看到四方形的柱子,四周有神秘符文,顶部有黄色帷幕垂下,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皇甫嵩寻一山坡,遥望城内祭坛,问左右道:“贼子如此行事,你们看出了什么?”

      左右诸将默然,诸葛亮微微一笑,“我看到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皇甫嵩大笑,拍马回营,传令全军退后二十里地,安营扎寨。又命四万汉军分列东西两门,以备黄巾出城骚扰。

      临近黄昏之时,四万汉军方退,期间黄巾有数次出城都被击退,最后一次甚至险些被攻入城内,那之后,黄巾再也没有出城。

      广宗城内,位于中央的祭坛之上。

      四周是黄色帷幕,地面刻画着诡异符文。一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坐着一名面目憔悴的男子,他穿着青黄色道袍,瘦得和皮包骨没什么差别,双眼紧闭,似乎是死了一般。

      有人从东面帷幕进来,端着一碗草药味十足的药。

      一闻到这股药味,他眼皮动了动,用沙哑的声音道:“翠云,我时日无多了,这药能不能免掉?”

      “别胡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这次我换了一个配方,你试试看。”翠云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张角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位相貌清丽,穿着素色罗裙的女子。他低低一叹,伸手接过药碗,饮尽。

      苦、苦得要命。

      张角将药碗还给翠云,复又闭上眼睛,“城外如何?”

      “汉军将领似乎有所察觉,退营二十里,我们试过阻拦,但被击退,这个祭坛怕是白建了。”翠云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述说,将失望都藏于心中,因为这座城内,没有人能比张角更失望。

      “呵呵……算了,从那一刻开始,黄巾落败的命运已经注定。只是我妄想改天逆命,结果落得如此狼狈的模样。”

      张角憔悴的脸庞忽地浮现出一抹红晕,他猛地咳嗽出血,看着掌间鲜血,厉声道:“苍天、苍天,你若是真有眼,为何坐看天下百姓受苦?你若是无眼,又为何要让我功败垂成?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声音极尽悲愤,让听者胸中郁结,泪流满脸。

      翠云抱住张角,放声大哭,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哭了良久,翠云听到张角疲惫的声音:“下去吧,我死后切记不能发丧,以免影响士气。三弟性格轻率,你要多加劝告。”

      “诺。”翠云应了一句,擦了擦眼泪离开。

      张角闭目,仰头,似是自语、又似和某人说:“师傅,徒儿要辜负你的期望了,天下大同……”

      一连十几天过去,皇甫嵩都压下诸将的请战书,每日不是和诸葛亮下棋,就是和诸葛亮出营,在广宗城外五里,一人吹箫,一人弹琴,好不自在。

      他们是自在了,有人却觉得不舒服。

      这个人就是张飞。

      他每天看着皇甫嵩和诸葛亮下棋,演奏,心里堵着的火越来越大。

      五月十二日,黄昏,广宗县城南外一里,在平地上铺着布,摆上案几,放置古琴,诸葛亮白衣飘飘,席地而坐,看起来优雅从容。皇甫嵩坐于他旁,从怀里拿出玉萧。

      四周有数十名亲骑守护,刘关张三人都在那边。

      张飞忍不住了,上前道:“皇甫将军,三哥,我说这都几天了,攻城器械都已经建造完工,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刘备大惊,连忙将他拉回来,对着皇甫嵩笑道:“将军息怒,我四弟鲁莽,看不出将军的谋略。”

      皇甫嵩摆手道:“无妨,翼德急于求战,我欣慰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只是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他顿了顿,诸葛亮接道:“四弟,你以为我们每日都在无所事事吗?下棋和弹琴吹箫都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张飞涨红脸,气得脑袋都快冒烟。诸葛亮终于不再逗他,正色道:“其实我和将军是在观察黄巾动向,你应该还记得上次我们初遇张角的情况吧?他一见到我们到来,二话不说立马撤军,不可能是畏惧我们,而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能够让他放弃到手的胜利?”关羽好奇,插嘴问道。

      诸葛亮遥看城楼,一颗流星从上方划过,微凉的晚风吹拂着大地,卷动着细小的砂石,他的声音缥缈如幻,似是融入天地之间:“纵使黄巾奉他为神,依旧改不了,他只是一个人的命运,是人就逃不开生老病死。”

      “让我们送上最后的安魂曲,祭奠将要逝去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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