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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躺着骑马的怪人 ...


  •   公元956年春,北汉皇城,晋阳。

      “卯时到,开城门!”

      随着破开天空的第一缕阳光洒向晋阳城,城门官的嘹亮嗓子就在城头响起。

      巨大的晋阳城门在八名壮硕的护城兵合力下被打开,门扉转动的“叽嘎”声有些刺耳,像是转动的历史滚轴,发出了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厚重苍老又纷乱尖利的回响。

      城内,已有很多起早贪黑准备出城劳作的百姓在排队。

      城外,也有因为战乱流离失所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搭伙准备进城谋个生路的流亡者。

      守城的卫兵分成两队设了关卡,进城的靠左搜身严查,出城的靠右凭牌子鱼贯而出,一切也算仅仅有条。

      今个投奔北汉想要进城的流亡者并不多,做了二十年晋阳城守城卫兵的老张头给最后一家老弱妇孺立了进城证明后坐在一张破旧长凳上倒水喝。

      他才喝了两口水,新来的小兵兆方就窜到了跟前压着嗓子嘟囔:“张爷你也不给管管,田九那几个刚又欺负人了,非抢了人家老婆子唯一一个镶银的簪子才给放进城,你说人家老老少少逃亡来的身上就那么点东西,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下的去手!”

      老张头默默的喝水,仿佛老僧入定一样不闻不问。

      兆方看老张头没反应,年轻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恼怒和不得不压抑的挫败。他狠狠踢走了脚边的一块石子,然后重重的在老张头身边的长凳上坐下。

      兆方咬牙切齿:“这个世道怎么了?到处都是打仗打仗打仗,强制征兵不算,现在赋税高的恨不得刮下老百姓的皮。说是为了补充军饷,可我入伍三个月了才拿了五十文钱,说好的每月一两银的军饷去哪儿了?我看这些钱都让我们的陛下送到契丹去了!”

      “小方子,禁言!”老张头终于不喝水了,他皱着眉头轻喝了一声,又看了看周身,还好其他人都离得远,那些话兆方也是低着声音说,不怕被第三个人听见。

      “你和我娘一样,动不动就让我禁言,难道我说错了吗?”兆方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他原本在私塾好好念着书,可不想朝廷发布征兵令,每家都要出一个年满十五的男子服兵役。他今年刚满十五,加上家里就他一个儿子,父亲又早亡,要不是母亲和姐姐的刺绣手艺颇得皇后欣赏,又托了关系,他说不准就要去准备打仗的军队,而不是来当一个守城兵。

      老张头也是受他母亲所托,平日里对他较为照顾,很多事都能提点他一二。想他刚来那会儿,做很多事都凭着一股子书生气,看到不平事就热血上头冲出来说话,对着一群油子兵难免就吃了亏,还好有老张头从中调节,他才能没少胳膊少腿。

      磨砺了三个月,他的脾气已经懂得收敛,也能明白老张头说的那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是个什么意思。但明白归明白,可他还是看不惯,偏偏又无可奈何。

      现在的兆方除了抱怨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一个守城小兵人微言轻,他能为百姓做什么?他现在甚至连一句最简单的公道话都不敢大声说。

      若是皇帝陛下能多为百姓考虑一下,若是当官的大臣们能在议政的时候向陛下提出减少赋税、爱护百姓的建议,若是……

      就在兆方浮想联翩时,一阵“叮铃……叮铃……”的铃铛声由远及近。

      清脆的铃声让兆方和老张头同时抬头,只见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慢吞吞的从远处走来。

      “哟,好俊的马!”田九叫了一声,看到黑马没套辔头,也没人骑,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田九摩拳擦掌的对着一个矮瘦的小兵喝到:“快,六子去把绳子拿来!”

      “好咧!”六子一声答应,麻利的往城门边的露天草棚下跑,那儿放着几个用来挡马的高栅栏和常用的麻绳。

      田九平日里常吹他的套马技术了得,兆方是从没见过,但眼下见他一脸自信满满的拿着麻绳打出一个套马结不由心中紧张,就怕那黑马真落入田九之手。

      兆方为黑马担心,可那匹黑马一路悠闲的像在散步,马蹄声都显得轻快无比,而它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城门。

      田九已经甩起了套马绳,黑马也越走越近,兆方纠起了心,老张头却突然惊讶的说了一句:“难道是他!”

      兆方听到了老张头的话,立刻问道:“张爷你认识这匹马?”

      老张头不答,只是神情严肃的盯着黑马,渐渐待黑马走近了,兆方这才看清这匹黑马不但没有套辔头,甚至连马鞍都没上,只在后背垫了个薄薄的黑色软垫,最让人惊讶的是黑马的马背上还躺着一个人。

      也算田九眼尖,甩起的套马绳及时撤了回来,他面色难看,急急喝到:“停下,来者何人?”

      躺在马背上的人脸上盖着一只斗笠,穿着一身麻布织成的灰白色长衫,腰上挂着个葫芦,一手压在脑后,一手放在肚子上,一脚踩在马臀的位置,一脚舒适的翘着二郎腿。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田九一脸不快的大喝,在心中啐骂了声这娘希匹的,要骑马不会好好骑么?躺着骑马算是个什么事儿?害得他空欢喜一场!

      听到喝声,躺在马儿身上的人终于动了下,他伸手拍了拍马腹,灵性十足的黑马就乖巧的停下了脚步。

      然后那人就伸手到了怀里开始摸索,左右摸了好一阵,似乎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不由“咦?”了一声,轻喃:“奇怪,令牌丢哪儿去了?”

      “我再说一遍,来者何人?速速下马!”田九这时已经让手下警戒起来,但也不敢太过明显,现在局势紧张,各国战事频繁到处都在招兵买马,天知道这个怪人是什么来历,或许就是某个达官贵人招募来的奇人异士。

      “别这么大声嚷嚷,吵的爷头疼!”躺在马上的人叫了一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只是大着舌头,说话的语气像是喝醉了酒的人。

      “哎哟,找到了!”他终于在自个后腰的位置摸出了一块赤铜色的令牌,然后随手一抛。

      田九看着直直向他飞来的令牌,脑中犹豫是接还是不接,身体倒是已经本能的后退一步,要活在这个乱世不容易,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这就一刹那的犹豫,令牌就掉在了田九的脚尖前,赤铜色的令牌上刻着北汉皇室的专属图腾,这是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佩戴的皇族令。

      田九瞬间就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叫道:“啊,大人饶命!小人狗眼没有认出大人身份!小人知错!还请大人饶命!”

      田九一跪,周围守城官兵纷纷跪了一片,连进出城门的老百姓都吓的跟着一个个跪了。

      “哎哟,起来起来,都跪什么跪!”来人呼喝着掀开了自己遮脸的斗笠坐起身,由于躺姿的问题,他起了身也是倒骑黑马,只能让城门口的众人看到一个修长的背影和那人披在身后的一头及腰长发。

      似乎起身起的猛了些,那人按着太阳穴揉了揉会儿问:“守城的,我可以进了么?”

      “行行,当然可以!”田九跪的位置正对马首,虽然十分好奇马上之人的长相,但也不敢放肆的走上前去看。

      “走,儿子,咱们进城!”那人听了再次躺倒在马背上,斗笠一下盖住脸,反手拍拍黑马叫道,“进城找家客栈,你老子我现在头疼的很,迫切需要一张大床躺躺!”

      黑马嘶鸣了一声,像是听懂后的回答,慢悠悠的就朝着内城走去。

      “大人,您的令牌……”田九捡起面前的令牌大叫,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马上的怪人伸手五指一扣,他捏手中的令牌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走,直直的飞到了对方的手里。

      “这这这……是传说中的隔空吸物吗?”

      “天哪,这本事我就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说过!”

      “这绝对是个高人啊!!!”

      懂得一些武功的小兵们个个瞪大了眼,就连兆方也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兆方看着黑马,满脸崇拜与激动道:“张爷,这就是传说中那些江湖高手才会的武功吗?”

      “果然是他!二十多年了他的背影可一点也没有变!”老张头也同样满脸的震惊的盯着远去的黑马。

      “张爷,你真的认识那位大人?”兆方听到了老张头的喃喃自语,立刻问道,“这位大人是什么人?是皇亲国戚吗?”

      “我不知道。”回过神来的老张头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二十年多前见过一个和他一样带着一匹黑马的人,那匹黑马的马脖子上也戴着一个同样的铃铛,他们的背影一模一样。”

      老张头想到了那个雨天,那时他还是后唐的一名小兵,奉命守着晋阳城西城门。

      那天的雨下的又大又急,他和几个一起守门的士兵躲在城门边的棚子里躲雨,后来在一片急雨中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铃铛声。

      然后就是一个打着雨伞的年轻男子进了城,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匹黑色大马。

      由于雨太大,他们也没有去拦人,那时的老张头还是年仅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他隔着雨幕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背影。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觉得那人的背影真好看!

      等到第二次再见到那人的背影就是隔天的清晨,他那天正好不当班,想着出城砍些柴,远远的就见晋阳府尹亲自送人,那人骑着黑马消失在晨曦中,马上的背影潇洒挺拔,无比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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