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恋爱了[剑三]》柚见十一

64、上级有指示

　　话都同他说到这等地步，拒绝的态度掷地有声。
　　李赫瞧着她一双刚毅的眼睛，哭笑不得，无话可说。面面相觑，正要尴尬时，他无奈地摇摇头，赶紧放她走。

　　“那我走了，李总。”周媛媛招呼着。
　　动作利索地解安全带下车，人却没急着离开，弯腰探头，同驾驶位上的李赫多讲一句：“那李总，你晚上开车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李赫一怔，听得一脸错愕。少顷回神，瞧着夜色朦胧里的身影，却又不禁抿唇失笑。
　　他淡淡地“恩”了声，还想说些什么，至少道一句谢。
　　周媛媛不给他机会，“嘭”的一声，把车门无情合上。

　　车里寂寥无声，车外人声鼎沸。
　　两个世界被划分的清楚明白。

　　正是华灯初上时。

　　周媛媛抱着东西，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办公大楼。
　　不多时，十八楼策划部灯火通明。
　　蓉城一片灯光璀璨，它也成为万千灯光中的夺目一盏。

　　时针清楚地指着晚上七点半。
　　这个点往公司去，显然是要加班的意思。

　　李赫没走，没好跟她一道上楼，便在楼下车里坐了会儿。
　　等到十点还没见她出来，他给周媛媛打了一通电话。周媛媛没接，不多久，楼上灯却猛地熄了。
　　李赫猜她要回家了，没再打给她，先把车开了回去。
　　十二点半洗完澡出来，人靠着阳台的护栏，俯看楼下车水马龙，吹着凉凉的夜风，他犹豫了小片刻，想她没睡，掐着点又给她打去一通。
　　这次周媛媛接了，几乎是秒接。

　　“方方？”他语气如常地招呼着，之后不多想，直截了当地问她，“这个点还在工作吗？”
　　“……”周媛媛一改常态地没回话。久久等候，电话那头方才长长地和了一句神游天外的“啊”。

　　李赫微微一怔，听着这熟悉的梦中音，唇边不自觉挂起了笑。
　　他不由得想到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晒着太阳，在办公室里打瞌睡，坐得端端正正，睡得摇摇欲坠的傻样子……
　　“呵，在睡觉了？”他柔声问着。
　　“……”她没回话，听筒里渐渐传来异常沉重的呼吸声。

　　“呵……”李赫听她睡熟了，没说梦话，睡得正酣。
　　打这通电话前，他本准备换个身份问问她，李总有这么讨厌吗？什么意思，他好意要陪她一起，她怎么就这么不乐意？
　　听她睡得香甜，李赫垂下眼眸，不忍心叫醒她，把话咽回肚子里。
　　“那你睡吧，”他压着音量，同她耳语，“明天给你打电话。”

　　话毕，他正要挂电话。
　　“别！”周媛媛一个哆嗦，突然醒了，满口慌张地问起，“赫哥！你要睡了？”
　　李赫一怔，笑道：“不是你要睡了？”
　　“我不睡！”周媛媛说，“这才几点，不能睡，早着呢！美好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刚才都睡成那样了，听他要挂电话，她转瞬之间便来足了精神。
　　周媛媛从床上跳下去，鞋都不去穿，飞快地跑到客厅，凑到茶几上的电脑前瞅了瞅，火急火燎地同他汇报：“……你困吗，我还有二十分钟时间！”

　　她这不是暗示，是明示，几乎直截了当地同他讲“你再陪我聊二十分钟的天”。
　　李赫听明白了，不禁哑然失笑：“方方，能不能替我向组织上打个申请？”
　　“打什么申请？”
　　他笑道：“申请三十分钟之后我再睡？”
　　“这个……”上级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吧，介于李同志态度一贯端正的份上，晚睡申请组织予以批准！”
　　“谢谢组织予以我工作的肯定！”
　　“无需客气，再接再厉！”

　　两头均是十分会意地故作正经，礼尚往来。
　　一阵短暂地静谧后，又心照不宣的笑出了声，一个“呵……”，一个“哈哈哈哈哈”。

　　“你在做什么啊赫哥？”周媛媛问他。
　　“没什么，阳台上打电话，”李赫道，话毕问她，“你呢，在做什么？”

　　今天周媛媛表现得太好，十一点就打瞌睡——他不信“没有感情的工作狂魔”会这么乖，公司众口一致的评价当然不至于空穴来风。
　　他猜她必然在工作。

　　果然，工作狂魔老实交代：“在打包文件和资料，文件太大了，电脑处理得太慢了，我闲着无聊，就去床上躺着了。”
　　“又在工作？”他低声笑，“那会儿打电话怎么不接？”
　　“噢，这个——”周媛媛解释。

　　九点多钟从公司出来，她急着回家，还真没注意手机；一回家又急着洗澡，出来才瞧见他打了个电话，急着赶白天落下的工作，没给他回过去；等工作差不多搞定，她困得眼皮打架，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如果没睡，猜他必然还会再打，索性休息着，把手机带到了枕边。
　　那时正睡得香，电话响了，接起来，一时间竟然没能分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庄周梦蝶你知道吗？”周媛媛眉飞色舞地问，“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过分执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认定你会打电话，没听见响，就梦到了！”

　　李赫听完她这好有趣的梦，笑问；“如果是梦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接电话啊！听听梦里，你要跟我说什么。”
　　“那现实呢？”
　　“现实也接啊，接了还是等你说！”
　　“为什么等我说？”
　　“恩，好问题，”周媛媛煞有介事地思索了片刻，问他，“要听我答案吗？”
　　“你说？”
　　她无不诚恳道：“因为我很困，不想睁眼，我想多眯一下！”
　　李赫：“……”

　　他真当有什么特殊和不同，没想到等个这样的答案。
　　周媛媛“哈哈哈哈”的笑，李赫提着唇，无奈摇头。碰着她，无言以对的时候居多。
　　听她说困，他忍痛割爱道：“……要不不说了，去睡半个小时吧方方？”

　　“不行！”周媛媛啧了下嘴，服了这个钢铁直男，“组织给你的机会你要珍惜啊！明天开始你可是要失去我了赫哥！”
　　“什么意思？”
　　“还不是今天被我们老板带出去当秘书了！”她啧了下嘴，一五一十地交代，“今天下午我才知道，他给公司谈了个宇宙级别的大项目来——”

　　眼看已是六月底，她有事在身，十万火急。
　　最近本就在加班加点地赶进度，忙得焦头烂额。这宇宙级别的大项目一来，时间上不是更为局促了？
　　周媛媛叹了口气。身在此山中，纵使云深，她也只有无奈地选择接受。

　　“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弄材料审核了，要审核的内容很多，估计周内肯定没时间上线了，也没什么时间跟你闲聊——你可想好了，电话挂了就是三天见不到我了！”

　　“三天？”单看那文件薄薄一层，李赫真没想到流程会有这么繁琐。
　　“嗯那！”周媛媛听他诧异，只当他开窍了，终于感到不舍。

　　对方沉默了下，却张口问道：“你们老板怎么这么讨人厌？”
　　“恩？没有啊！”周媛媛立马驳回。
　　怎么会讨人厌？她举起双手双脚，坚定地站在“李老板好爆了”的立场，把他说一顿：“赫哥，我们老板超好的！”

　　“真的吗？”李赫不信。有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对他退避三舍？
　　“真的啊，”周媛媛信誓旦旦。
　　他笑笑，还是不信，又问：“不会烦吗？”
　　“为什么要烦啊？”她不懂。
　　问李赫，李赫怎么会知道？

　　他隐隐有个猜想，念及此，眸光渐沉：“听着好像是……隔三差五在找你跑腿？你又不是秘书，这不是你份内的事，总使唤你，会烦吗方方？”
　　“这有什么好烦的！”周媛媛惊了。她不晓得想得多开，问她烦不烦，她“噗”的一声还乐了。

　　“他找我做事好啊！反正最后都是我的活，也就别分什么起承转合了，直接找我做得了，”周媛媛道。

　　漫不经心地一句解释甩出来，反而将李赫解释得不明不白。
　　他总觉得蓉城大学文学院毕业的周媛媛说话，常常话里有话。

　　没等问，周媛媛抽了口气，已经开心地提起了其他的话题：“赫哥啊，哈哈哈，我跟你说，这个项目成功做下来，我工资说不准能翻倍！”

　　没能升职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加薪！
　　她工资已经足够可观，若能翻倍，那未来的日子还不是风生水起？
　　周媛媛开心死了，“哈哈哈哈”地笑个没完：“哎，说真的！原先的老板一直找不着门道，真没想到，新老板这么能干啊！机会来得我措手不及！”

　　“啊——加薪！加薪！简直爱死我们老板了！”周媛媛大喊着。

　　连喜欢都不是，一给她加薪，上来就说“爱”，还“爱死了”。
　　她“爱”得李赫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吃自己的醋倒不至于，一时间人百感交集，对着屏幕哭笑不得。

　　“方方……”
　　他尚未想到要怎么点拨她，不应该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赤裸裸地高呼爱另一个男人，纵使那个人就是他本人。
　　周媛媛先将话锋一转，一本正经道：“不过你放心，我嘴上说说而已，我们老板再好，他也是老板，是阶级敌人！”
　　“阶级敌人？”李赫眉峰微挑，品着这个新鲜的说法，“那是……要斗争？”
　　“对啊！”周媛媛哈哈笑着，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连“阶级敌人”的梗都能懂，还能接上话，张口便道，“赫哥你可真是，哈哈哈哈，我真喜欢你！”
　　“真的吗？”李赫抿着唇。
　　“真的啊！你超好的！”

　　周媛媛老说他好，一口一个“超好”。
　　李赫听着却一点都不好：她把李总当敌人一样防备，又说喜欢隔着屏幕的赫哥……这让他该如何是好？
　　他摇摇头，苦笑，实为寸步难行。

　　“我超好的？”他叹了口气，哭笑不得。
　　“嗯那！”
　　“超好就喜欢？”
　　“对啊！”
　　他抿了下唇，循循善诱：“方方，你也总说你们老板超好，那不是，也挺喜欢他的？”
　　“——怎么会！”周媛媛惊了，“开什么玩笑，都说是阶级敌人了，不防备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喜欢人家，他是我老板好不好！”
　　“老板不能喜欢吗？”
　　“当然不能，”周媛媛说，一板一眼地强调，“我是个得赚钱养家的人，哪能这么搞啊，工作搞出问题我就凉了！”

　　办公室恋爱没有好下场。
　　她们策划部的顶头上司是小杜总，小杜总虽然业务水平趋于零，但人品尚不为负。同事六年，他一直有个恩爱有佳的“老婆”，因为有女朋友，也从未跟别的女同事乱来过。
　　然而同公司的人事部和财务部却有前车之鉴。
　　就在去年，两部门各有两对办公室恋爱的小情侣出现。一开始轰轰烈烈、你侬我侬，即便违反公司“员工之间不能恋爱”的规定也要为了爱情飞蛾扑火！
　　于是到了后来，上司和下属的办公室恋爱里，都是作为下属的女方被辞退。而那一份本就依托于朝夕相处萌生的感情，一旦离开公司的温床，恋情很快无疾而终——不是相当于女方白丢了工作？
　　她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工资，周媛媛可不想出意外。
　　一切能引发意外的苗头，一旦发现，就要坚决地掐灭，绝不能姑息！

　　“方方，老板不至于全是敌人吧？有的，不也能当朋友吗？”李赫在笑，说着这话题，语气轻松，不像是吃醋，更像是开玩笑。
　　周媛媛却严肃起来，说他：“想什么呢！要有多想不开，才要跟老板当朋友！”

　　连朋友都不可能成为，怎么会存在“喜欢”这种对工作不负责的说法？
　　在这问题上，周媛媛态度坚决，不容置喙。

　　“就算老板再好，你说的那种情况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许乱说了啊！”

　　然而严肃不到三秒，她就破了功，再也不喊“爱死老板”，电话那头大声疾呼：“赫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全世界我最喜欢的猪啊！”
　　李赫一怔：“……”
　　周媛媛：“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键态度，李赫一试探她就打岔，又岔到“猪”的问题上。
　　嘻嘻哈哈的，同他相熟，在他面前总是没个正经。

　　这话题李赫暂时没法同她聊。
　　怎么就摊上个这么个不开窍的女朋友？他无声默叹，挑着眉，百般无奈道：“方方，今天天气不错，我的心情也不错，要不我们先换个话题？”
　　“好啊，”周媛媛爽快应下，“我们换什么话题？未来三天都没空跟你说话了，今天给你话题特权，你来选吧！”
　　“还是你挑。”李赫道。听惯了她在身边叽叽喳喳，习惯，也喜欢听她激情洋溢地表达。
　　“让我挑啊？”
　　“恩，”他点着头，“听你的。”

　　平时说起话来，她话题超多，然而李赫真把话语权交给她，周媛媛想了想，她反倒没什么好说的。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开每晚睡觉的七个小时不到，剩下近十七个小时里，她至少有十二个小时在工作，自由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这里头还得算上早晚洗漱、更衣、护肤等等没什么好提的基础活动。
　　于是掐指一算，她的日常生活里其实没有“生活”二字，全是工作。
　　这可怎么聊？
　　一说工作必然要聊到她朝夕相处的老板——可“老板”这个话题二人最好不要再聊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趣事同他讲？

　　出了名的“救场王”头一次被话题难住，因为他的慷慨。
　　她绞尽脑汁地琢磨，似乎只有拿游戏说事了，可两台电脑均被工作耽搁着，她游戏也上不了线。
　　说到上线，周媛媛顿了顿，眼神一亮——

　　“对了赫哥，我未来三天肯定忙死了，中午在外头，游戏多半不能上线了！”

　　这件事白天刚同他商议了“互相理解”，不能说道歉也不能说感谢。眼下，周媛媛同他打起商量：“赫哥，要不，你生我气吧！”
　　“我生你气做什么？”李赫皱了眉，有点好笑地问。
　　“不做什么啊，”周媛媛一脸无辜，“生我的气，想我啊！”
　　“什么意思？”李赫不明白。
　　“你是不是傻！”周媛媛说他，“我又不能上线，在别人办公室里做事，也不能随时玩手机找你说话——怎么办，几天失联，万一你扭头就把我忘了怎么办？”

　　那种情况她不想让它发生，同他商量：“赫哥，要不你生我的气吧，顺带着想想我啊！”
　　“……”李赫一怔，没曾想，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他实在好奇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叫他想不通还好，一想通，唇边不能不提着笑。
　　李赫服了她了：“那不用生气，你把游戏账号发给我就行了。”
　　“为什么？”这次换周媛媛问。
　　他挑着眉：“你不是忙吗，这几天我帮你把日常做了。”

　　“——啊！真的吗！”周媛媛受宠若惊。

　　不可思议！从前只有她帮着别人做日常的份儿，从没别人帮她做过日常！从前也只有她等别人的份儿，从没有别人像他这样苦苦等候过她！
　　他轻描淡写地说起要帮她做日常！周媛媛听得惊喜交加，一颗心愈发跳动。

　　“真的要帮给我做日常吗？”她问，“可是你不是都不上线吗？”
　　“分情况。”李赫说。
　　“什么情况？”
　　他抿着唇，一本正经道：“上级有指示，我们当下属的必须认真实践，我考察了一下，比起和上级滞气，睹物思人的办法更为可行——你说呢？”
　　她说什么呀说！
　　“哈哈哈哈！”周媛媛笑个不停。还上级呢！还越说越来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