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39、39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袁朗就被高兴摇醒了。等他爬出帐篷一看，四下静悄悄的，再看了看外面黑漆漆天，袁朗有点小郁闷。
　　袁朗打了一个哈欠，拿胳膊捅了捅高兴，“这也太早了吧？！不是说好七点出发的吗？”
　　高兴摇了摇头，“虽然现在是十一月份，但是，为了保存体力，在野外，还是应该尽量避免在上午十点到下午二点这个时间段急行军，所以，咱们应该趁着早晨气温最低的时候多走一些路。”说话间，高兴跑到旁边两个帐篷把人都给叫醒了。面对大家疑惑的脸，高兴又解释了一遍。
　　然后，趁着大家手忙脚乱，借着应急灯微弱地光线收拾东西的时候，高兴从背包里取出一大块塑料布铺在了地上，袁朗一直就没有离开过他，此时，看到高兴的动作不由得奇怪，就问：“这又是干什么？”
　　高兴一边忙乎一边说：“我看过了地图，今天路程有百分之九十是山路，而且没水源，所以，我打算收集点露水。朗朗，帮个忙，压一下那边。”
　　袁朗一边按照高兴的弄好一边问：“那你昨天应该提醒我们多弄点水回来啊！”
　　高兴白了他一眼，有些忿忿的说：“你们谁问过我？！”
　　袁朗被堵的有些讪讪地，隔了半天才说，“你不是睡觉嘛？我们怕打扰你。”
　　高兴听了就冷哼一声，说：“算了吧，朗朗，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只百无一用就会吃的小猪！”
　　袁朗急忙笑着解释：“那是以前，那是以前，自从昨天后，我们对你有了新的认识，特别是我，简直就是离不开你啊！相信我，不信，你看我的眼睛，多么地正直啊！”
　　高兴直接把脑袋扭边上去了，鼻孔朝天，一按胸前小兔子的头说：“相信你，才怪！”

　　清晨六点，天色终于有了点亮光，大家收拾整齐后，踏上征途。
　　和第一天差不多，上午的行程还算顺利，高兴领头，一群人跟着他屁股后头玩命往前奔。唯一和前一天不同的是，由于没有水源，大家的饮用水有些紧张。高兴把他早晨收集到的小半壶露水，平均分配给了每一个人，却不让大家喝。
　　11号舔了舔快干成两片砂纸的嘴唇叹了口，他觉得自己的那口气也是干的。“给我水，却不让喝，12号同志，你这不是引人犯罪吗？”
　　高兴回过头，眼睛从11号脸上划过，面无表情地说，“这是野外，大量流汗的情况下，补充水份，容易造成身体盐分流失，从而诱发脱水。如果你想拖累大家，你可以喝。”
　　11号愣了一下，没说话。之后许久，他拉住走在他后面的22号，低声问道，“刚才是不是我的错觉，和我说话的那人是小猪？”
　　22号看了11号一眼，又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高兴，很久以后才说“也许，这个应该叫作原形毕露。”
　　“什么？”11号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汉语了。
　　22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到了十一点钟左右，根据高兴的建议，17号带着大家找了片小树林休息。高兴靠着树坐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胸前的小毛球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心情不太好，安静地趴着一动也不动。袁朗不太习惯这样的高兴，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拍了拍高兴的肩膀说：老婆，你没事吧？“
　　高兴歪过头，看着袁朗，眸子漆黑，深不见底。袁朗被他看的一愣，不知不觉，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时候，高兴说：“袁朗，你相信人的直觉吗？”

　　袁朗，而不是习惯性地朗朗，这个称呼让袁朗觉得陌生，更让人觉得陌生的，是这样的高兴。
　　“从出发那时候起，我就有一种感觉，感觉我们这次出来，肯定要出事。然后随着越走越远，我这感觉越强烈。”
　　高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嘴角裂开了口子，有血丝蜿蜒着流下。
　　“袁朗，我哥哥，一个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告诉我，这种感觉，叫做野兽的直觉，当然，我希望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袁朗低下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一脸微笑。
　　“高兴，你担心的就是这个？那好，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的直觉是对是错，我只希望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是我的兄弟，无论顺境与逆境，我与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高兴听了也笑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胸前的小兔子。
　　“袁朗，我怎么觉得你在向我求婚啊？”
　　“呸呸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谁向你求婚了？！少TMD在那玷污我的品味，不对，你不但侮辱我的品味还玷污我的智商，就你这模样，我才不要。”
　　高兴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论年青美貌，青年才俊，我那点不比那个烂人强啊！还玷污，还侮辱，老子我今天就让你美梦成真！”说着高兴就对袁朗张开手。
　　袁朗愤怒地拍了高兴头脑一巴掌。“我说你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谁没年青脑袋进水的时候，我喜欢烂人，然后烂人把我甩了这件事，多大一伤疤啊，你，你说你就这么给我揭开来，你不怕我疼死啊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孩子，真不懂事！”
　　高兴笑着就扑到了袁朗身上，袁朗习惯性伸手去接，自己向后倒去，后背顶到树干。
　　高兴近在咫尺。
　　“你不会。”高兴说。极近的距离，那双漆黑的眼睛中似乎有琥珀般的光芒流动，袁朗一时间反到愣住。这时，就听高兴在他耳边说：“因为你是袁朗。”
　　袁朗心中一动，嘴角慢慢咧开。
　　“对了，袁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因为我帅呗。”袁朗伸手抚了抚高兴那头乱蓬蓬的毛。
　　“那是其中一方面。”高兴从袁朗身上爬下来，在一边老实做好，还伸手捅了捅怀里的小兔子。
　　“其实最大的一方面是因为你，袁朗，你是温柔、坚强、积极、乐观的人，无论是遇到何种困难，你都不会逃避，你会面对障碍，然后勇敢跨越。袁朗，你温柔而强大，假以时日，你将无坚不摧。”
　　袁朗听完后，抱着高兴对着高兴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谢谢你这么夸我，但是，咱们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我如何无坚不摧，而是咱们怎么能安全到达晚上指定集合地而不被渴死！”
　　“一天不喝水死不了人！”高兴使劲擦脸，“你口水沾到我脸上了。”
　　“口水，在哪里？我帮舔了，口水也是水啊。这都渴死了！”
　　“朗朗，你好恶心啊，放开我，来人啊！有流氓！”

　　铁路坐在办公室，抱着茶杯对着桌上一个天蓝色文件夹发呆。自从小南瓜们走了以后，突然间，他觉得他的生活几乎失去了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乐趣。痛苦，实在是太痛苦了。无聊，实在是太无聊了。
　　然后就在铁路琢磨着是否下午去找老南瓜们寻找他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乐趣的时候，桌上电话响了，张卫国打来的，说是让他赶快去他办公室，有人找他。
　　铁路歪着头思考了三十秒，听张卫国那气急败坏的口气，怎么想也不像是好事啊！不过，领导发话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冲啊。
　　两分钟后，铁路站在张卫国门口，喊报道。本来他们之间是最烦这种礼节性的东西，但是考虑到张卫国的客人在，铁路决定还是老实点。
　　听到张卫国喊进来后，铁路推门。办公室里除了张卫国，还有一个女人。也是军人。军衔还不低。上校。外表看上去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极黑，皮肤很白，一双单凤眼，墨如点漆，直直挑入眉间。
　　“老张，我想和小铁单独谈谈。”女上校微微一笑，唇角上扬，眼波随之流转，顾盼生辉。看其人，仪态大方，温柔婉约，尽管军装在身，仍是风韵动人。可在她回眸顾盼之间，铁路却好像感到有一利刃迎面而来，且无处可避。
　　张卫国听了听头，出了门，临走前，表情复杂地看了铁路一眼，铁路笑了笑，低下头看着地面。
　　“小铁，你是高原的战友，我是高原的母亲，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这么拘束。”女上校语气温柔，说话也极是客气。铁路却仍然在原地不动，是真正的一丝都不动。
　　女上校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看着窗外，“对了，小铁，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
　　“第三次！”铁路简单的回答。嘴唇微微的动了动。
　　“第三次啊，我想想……”高夫人似乎真的很认真的想了，然后，她笑了：“嗯，好像是的。咱们第一次见面，我让你好好照顾高原。咱们第二次见面，我让你离开高原。加上这次，好像是第三次！”高夫人就又笑了，“没办法，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小铁，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去医院，去看看高原。”闻言，铁路一愣，高夫人接着说：“说实话，我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会有见第三次见面的机会。”
　　“对不起。我不会去。”
　　高夫人点了点头，转身看着铁路，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我还要问你一句，铁路，这是你的选择么？”
　　“是。”
　　高夫人点了点头，“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一门心思认死理，其实这样不好，做人要懂得食时务。”
　　“我有我的原则！”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讨论原则问题的，铁路，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去医院看高原么？”
　　铁路并不答话，保持着沉默。
　　“高原说，他拒绝手术。”高夫人似乎又笑了下，眼睛中仿佛有刀子射出。“虽然我是他的母亲，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更了解他，所以，他打的什么主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就是这样么？”
　　“是的，就这样。医生说，高原的手术最多还能拖三天，如果三天后，他还是不肯手术的话，他的左眼，会失明，所以，铁路，你还有七十二个小时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去见他，然后劝他接受手术。”高夫人微笑，极冷，极轻，极艳，“高原是我的儿子，我爱他，所以，为了他，我来找你。至于你的处境是否会因此而为难，则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