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小镇13号》锋面鱼

2、第 2 章

　　第二章

　　阴城，国内比较靠北的城市，才初秋，早晚天气已经很冷，昼夜温差十多度。

　　“你叫谭单？”

　　“是的。”

　　谭单回答，忍不住抬头打量面前这位面试官，侯先生。很瘦，肤色泛青，眼下蓄积了好久的黑眼圈，眼里也没多少神采。

　　侯先生挠了挠自己耳朵，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简历，声音听上去都很虚弱，好像很久没吃饭了似的，“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谭单很想说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一张不知道从哪个几角旮旯里刮来的招聘启事，连公司名字都没有，本来还以为是个黑心小作坊。

　　可是，他不能这样说，他目前太需要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定能吃苦耐劳，出差加班都没关系，一定服从公司和领导的安排。”

　　“嗯。”侯先生慢慢吞吞的点了点头，用手抓了抓自己脸颊，他脸上似乎很痒，刚抓过的地方还红了一片。

　　谭单看着他脸，觉得有点异常。

　　侯先生又问，“能熬夜吗？”

　　“能。”谭单立即回答，完后又小心翼翼地问，“是每个晚上都要熬夜，还是说两班倒？”

　　“看情况。”侯先生翻看着谭单的简历，几页纸给他翻的哗啦哗啦响，留长了的指甲在纸张上留下了一道道印子，“活多的时候就要经常熬夜，活不多一般就不用。当然这还要看你在哪个岗位，如果是后勤，那自然就另当别论。我们的工作是有弹性且灵活的，工资待遇也是根据你干活的多少和质量来计算。”

　　“嗯。”谭单点头。

　　侯先生终于翻完了谭单的简历，“说说你吧，对这份工作有什么要求？”

　　“哦，我看到招聘公告上说提供食宿对吧？”谭单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

　　“理论上是这样……。”侯先生答应了一声，低头又思索了会，突然问，“你会做饭吗？”

　　“……”谭单一愣。

　　侯先生立即解释，“就是一些家常菜，能做吧？”

　　“家常菜？”谭单还是一脸懵逼。

　　侯先生做了个抬手炒菜的动作，“把菜放到锅里，等熟了之后盛出来，要保证不能糊，难度很大吗？”

　　“不，不大。”谭单急忙摆手，“会的，我会，不过就是炒得不怎么好吃。”

　　“没关系。”侯先生摆摆手，嘴里嘀咕了几句，“先试用几天吧，老大让你留你就能留，他要是不留，我也没办法。”

　　“老大？是总经理吗？”谭单忍不住问。

　　“对。”侯先生从办公桌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企业杂志递过去，留着长指甲的手戳了戳杂志封面，“呶，这就是我们老大，帅吧？”

　　谭单接过看，杂志上的男人确实很帅，年轻，一身黑西装，高挑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倍儿有型，脸庞俊美，眼神深邃有神，头发乌黑浓密，英俊程度比得上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上过杂志的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形象。

　　“很帅。”谭单由衷的赞了句，“那我管他叫什么？也喊老大吗？”

　　“这个……”侯先生有些为难的想了想，“老大应该不会太在意别人喊他什么，你看他心情。”

　　“好，那我工作主要是做什么？”谭单又问。

　　侯先生摇摇头，“老大会给你安排的，我这也说不好。”

　　“那好吧。”谭单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只能点头。

　　侯先生打了个呵欠，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住的地方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去找，我也该到下班时间了。”

　　“额，好，谢谢你！”谭单有些尴尬的站起身，顺便瞄了眼时间，才下午两点不到。

　　“没什么，找不到再给我打电话。咱们这地方，太阳落山比较早，天黑的快，而且外面冷。还有就是治安可能不太好，所以天黑了尽量不要出来，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外面发生的事有警察和专业人士处理，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侯先生叮嘱他几句。

　　谭单一一答应，侯先生瞧了他一眼，主动帮忙拎起谭单的行李箱，“哟，你箱子还挺沉呐，都装了什么东西？”

　　谭单不好意思，急忙接过，“这里装的几乎是我所有家当，我是从江城过来的，今早起早赶火车，怕来回折腾麻烦就差不多全带着了。”

　　“哦，这样啊。”侯先生回了声，“那你万一没应聘上怎么办？那就不白来了吗？你就不怕？”

　　“当然怕。”谭单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可是没办法啊……”

　　侯先生带着谭单从面试室出来，一路直奔电梯而去，他走的很急，谭单也没时间仔细瞧瞧，只觉的他们经过的走廊两侧办公室里出奇的安静，好似没什么人气，想要问一问，不过没敢。

　　电梯在走廊尽头，侯先生尽职尽责带着他进了电梯，按下一楼按钮，电梯门关上。

　　谭单感受着乘着电梯往下的失重感，觉得这电梯比他以前坐过的电梯要慢一些，好像上头是一根已经老化的钢丝拽着，每往下移动一米，钢丝都发出呼哧呼哧的粗喘，似乎下一秒就能断掉。

　　两个人站在电梯间里，谁都没出声说话，气氛莫名的尴尬紧张。谭单费着脑细胞想找话，“那个，麻烦侯先生了，我可以自己下去的。”

　　侯先生摆手，“不是麻烦，主要这电梯总出问题，我怕你死里头。上个月……”

　　谭单大惊，“上个月咋了？”

　　侯先生立即闭嘴，过了会才道，“没事，逗你玩呢，怕你迷路。”

　　“咣……”一声，电梯突然停了，不光如此，还晃悠了一下。

　　谭单吓一跳，侯先生来到电梯门处，抬手随便戳了戳电梯门。

　　“叮……”电梯门发出要开的声音，侯先生一拳头砸到门上，发出‘砰’的一声，继而又是‘砰’的一声。电梯门嗡的响了一声之后，重新开始工作，继续像是被一根钢丝拉着往下移动。

　　谭单望着眼前这一幕，人彻底吓呆，不知道带上全部家当背井离乡来这个‘不知名黑作坊’公司上班，到底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电梯内气氛紧张到让人窒息，侯先生看出谭单那张本就白而现在变得越来越白的脸，极力笑笑，转移关注点，“哦，那个谭单啊，忘问了，老家是哪的呢？家里几口人？”

　　谭单注意力被转了回来，厚实古旧的大框眼镜下面，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眨了几下，“小时候住在昼城，外婆带大的，还有弟弟。后来他们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呵呵呵……”

　　侯先生刚还笑眯眯的表情瞬间冷凝，后面的话一下就没法接了，讪讪的哼唧了几声后闭上嘴。

　　十分钟后，电梯终于到达一楼，随着‘叮……’一声，电梯门开，俩人出来。

　　谭单双脚终于踩到了正常的地面上，刚在电梯里的一种紧张恐惧压抑也随之消减了不少，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跟侯先生道了别，拉着行李箱出了这栋看上去还挺气派的公司大厦。

　　一阵冷风刮过，谭单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衣服，背包扛到肩膀上，拉着行李箱快速走。

　　阴城是不同于江城的一座城市，地理位置也比较靠北，白昼时间普遍偏短，而且一年四季雨水都较多。

　　谭单出了公司大厦往前走，地铁站距离公司不远，不过要过一个红绿灯路口，等待绿灯的间隙，他拿出手机查看刚侯先生给他发的地址。

　　侯先生人还是很细心的，不仅告诉了他住的地方，而且把要去的乘车路线也一并告知。

　　目的地也不远，主要是方便，乘坐13号地铁只需要二十分钟而且不需要换乘。

　　谭单低头查看，身后聚集过来一些想要过马路的人，男女老少。

　　一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化着精致妆容，身着紧身豹纹短裙高跟靴丝毫不觉得冷的年轻女人在打电话，嘴里骂骂咧咧脏话一堆又一堆。

　　谭单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女人抱着几乎要挤出来的胸，骂到一半瞥了谭单一眼，对着手机道，“卧槽，个乳臭未干的变态，就知道盯着老娘奶瞅。”

　　“……”谭单脑袋立即扭了回去，心道是说我吗？可我明明没看你胸啊，你这么说也太侮辱人了吧，我又不是那种人。

　　他这头正在腹诽，十字路口处的绿灯一下亮了，身后一群人呼啦啦的就要过马路。

　　谭单急忙将手机塞兜里，拎起行李箱要走，身后忽然窜过来一人影撞了他一下，力道太大，谭单一下给撞歪到一边，脚下又没踩稳，眼瞅着就要往左边倒。

　　却不料左侧突然冒出个身体，谭单一下靠了上去，那手好巧不巧的还摸到了什么柔软有弹性的东西。

　　“哎呀卧槽……”五颜六色头发的女人尖锐声音在他耳边高分贝响起，“耍流氓啊你……要不要脸啊……”

　　周围要过马路的人呼啦啦的就围了上来伸着手指头就开始指责，谭单脸大红，登时就窘的不行了。

　　一大妈瞪着他，“小伙子这就是你不对了，光天化日的耍什么流氓？”

　　“我没……”谭单弱弱的争辩，抬头间，忽见刚才撞他那人影飞速奔跑着，眼瞅着要跑出人行横道，下一秒，道路左侧突然冲出一辆汽车，提前设定好的一样，‘咣……’的一下撞到那人身上。

　　谭单眼睁睁瞅着那人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被撞飞，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再摔到地上，鲜血喷洒了一路，在那身体和血液泼满地路面上，有一只眼熟到半旧手机夺取了谭单的注意力。

　　他伸手一摸兜，果然，兜里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