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番外•斯人 ...
-
燕嗣
西疆的风沙依旧很大，漫天的黄沙。这一仗明明胜了，边境向西拓展了两百里。可是，为什么一点儿喜悦的心情都没有。朕不来，方将军也会完胜吧。那又是何苦兴师动众的走这一遭？
明天就要班师回朝了，凯旋的消息却迟迟不愿派人送出。是厌烦了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吗？朕明明还是喜欢被人称赞的，比如宁儿，被朕拥在怀里还一本正经说的“皇上英明”。
宁儿。
朕的宁儿竟然说，要亲眼看朕倍受折磨而死。那副神情，淡漠得像是在说蝼蚁一般的无关事。
你……恨朕吗？朕不许！明明是你先背叛朕！你通敌叛国？！你要推翻朕！？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朕不许！谁准你去看女人的？！你是朕的！
朕去天牢，就是要看你怎样后悔！朕要看你跪在朕的脚下对朕忏悔，求朕原谅你。那么朕，也许会念在往日情分，不再为难你。朕……就是这么打算的。
天牢的种种恶劣，朕早有耳闻。但是当真的走到的时候，朕心里竟有一丝……不安？当你一脸清澈的问朕是谁的时候，那份不安已经搅成惊涛骇浪了。
头发凌乱满身狼狈的你，仍然清澈得好像出水的白莲，说话时嘴角不经意露出的半颗虎牙，朕仍然想用舌去擦拭。就是这个前几日朕还揽在怀里笑着说喜欢的人，看着朕竟像看陌生人一般，没有任何情绪。不认识朕，轻易的把朕忘了。这个朕本打算狠狠羞辱的叛臣，居然一句话就让朕心里冷得一紧。天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朕的人，他们便是想也不配！
朕好恨，你忘了朕，而朕却不能。
朕找了很多侍奴，有的眼睛像你，有的鼻子像你，有的嘴唇像你，还有一个，那颗虎牙跟你一模一样。有时候恍惚觉得，他们就是你；有时候又好像，真的把你忘了。朕竟慢慢习惯了，习惯了吊着他们鞭打一遍遍问着“为什么要背叛朕”，习惯了看着他们布满泪痕的睡脸渐渐幻化成你的样子，习惯了寝宫终日醉人的檀木香味，真的习惯了。
子羽抱病没上朝，该死，朕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你在方府。去看子羽的话……朕迫不及待的去了方府。朕也说不清那种没来由的兴奋和紧张，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朕，想知道你有没有习惯，也许，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不好。而你，却衣冠不整一身青紫的在子羽房里。朕的心，就像被谁掐了一下，控制不了的抽动。
不管谁说什么也好，朕都不想听。朕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瘦了？如凝脂的皮肤什么时候变了颜色？在方府到底做些什么？子羽究竟有没有好好照顾你？……朕，却问不出口。还嫌朕不够狼狈吗？！朕实在不想让你看到。不管你说什么，只想遣人把你带走，不然的话，朕会控制不住自己。
却还是没控制住。听王德富说又赐了你死罪，还关在水牢。心头一闪而过的，是怕。
看着冻得浑身惨白嘴唇青紫的你，朕好怕。摸着你冰凉的手，那双曾经温柔的与朕十指相扣的手，朕握在手里，很想把他捂暖。你身子那么冰，朕也一定能捂暖。会忍不住吻你啊，最终还是什么都忍不住。
朕会好好的补偿你。真的。不管你是不是背叛过朕，不管你是不是忘了朕。朕跟自己说，原谅你，可以跟你重新来过。
可是，你说，恨朕。
朕……朕的心仍然被掐着，却好像不怎么疼了。
跟在天牢比起来，你现在恨朕，朕应该高兴吧。至少，你会记得朕了。
你喜欢恨朕，朕就准你恨好了。
朕还有很多政事要忙。北方盗匪猖獗民心不稳；南方大江改道，东南漓国趁机收买人心；西南烈国准备与南面晔国开战，向我大燕求援；西疆连年开战，百姓民不聊生……朕是一国之君，朕胸怀天下，你这样的叛臣宠奴很容易被朕忽略。朕还要去西疆，尽早结束战事，安民休养生息。
这漫天的黄沙，空对着当空皎月，也没想过掩下了多少离人的愁思。黄土依地，也不曾想终有一日能漫天飞舞。
方子羽
看着他软倒在怀里，心里突然像爬过一条青蛇，瞬间激颤过后，是紧紧的缠缚。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在城南民巷，说不出的排斥。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生得如此女相，一双细目，说不出的魅惑，嘴唇很薄，看上去一副凉薄的样子。若不是皇上命我去查他，我连多看两眼的兴趣都没有。而查的结果，他居然是吏部尚书的长子。
虽然已纳后妃，但从小跟在皇上身边的我知道，皇上偏好男色。绕是如此，我也绝没想到，只几面之后，皇上竟然不顾朝堂反对，执意要封他禁卫统领之职。果然是个有心计的角色。
我知道皇上的心思，所以接受了比武的提议，但是我没打算放水。
真的没打算放水，但败得出人意料的快。他武功走的是轻盈飘逸的路子，以速度和技巧见长。我还没想到应对之策，便败下阵来，心服口服。那一刻的他，浑身撒发出不相称的豪气，让人不禁佩服。
既然皇上喜欢，做臣子的也不便再多进言，何况我也算是皇上的近臣，深得皇上信任，也因此深知他们之间非是旁人眼中的功利。
有时候看到他们在后宫旁若无人的浓情谈笑，竟会生出一丝的羡慕。笑。
“子羽，答应朕，无论何时都要替朕保住宁儿的性命。”虽然应命，仍是疑惑。
“朕太爱他，想紧紧的抓在手里。朕怕朕抓得太紧……”原来如此。
“方统领莫听皇上说笑，若是死在皇上手里，那可真是值了。”他竟然能在后宫来去自如不必通传了。
就是如此，事发之日才会如此震惊。虽是隐约觉得不安，但证据确凿，他也没辩驳，就此定罪也无不妥。只是保他性命之诺还是要履行的。
再次见他，他已是身负锁铐的负罪之奴。模样有些憔悴，但精神很好，骨子里透出一种不曾有过的淡漠傲骨。
听王公公说他记忆全失武功尽废，在天牢把皇上气得整整两天吃不下东西。在目睹了背叛之后，皇上仍然放不下他吗？这可不像皇上以往嫉恶如仇的性子。对他，居然是同情和惋惜之情多些。
我能做的，也只是让他平淡安稳的在这里生活，皇上来的时候，远远的指认出来罢了。
子翼是我唯一的弟弟。他，居然是子翼信中那个博学多才温柔多情的师兄！！
我承认我有些慌了，失了以往的镇定。但是以皇上现下的心境，任谁都可能被牵连。我是绝对不会让子翼冒这个险。
他虽一口一个“罪奴”的自称，却看不出有半点儿屈服称奴的卑意，反而满是不屑的态度和嘲讽的语气。他变了，还是以前伪装得太好把所有人都骗了？毫不掩饰的拒绝提及皇上，若无其事的说不想活得太久，饮茶如喝酒一般一饮而尽……而他在我耳边呵气的时候，我脸颊竟然有些发热。
这样让人分不清真假的他，能相信他会帮我说服子翼吗？
该死的竟然让皇上看见我们这幅模样，更该死的是皇上的心潮起伏竟然如此明显。嘴上说多日不见住一晚君臣谈心，多半还是为了他吧。只是眼前这个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果然没猜错，皇上还是贪恋他的身体。可是那具身体已如瓷娃娃一般，虽然依旧美丽，却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我还是错了，像瓷娃娃的只是那具身体，身体里的那个人，坚韧如一柄利剑。决绝的一番话，被他清冷淡漠的说出来，让我惊骇不已。他竟然真的是从没打算活。骇然之外，生出一种帮他活下去的冲动。
所以立秋那晚酒醉之后，才沉浸在他低酌浅笑的假象中，隐隐希望即便是做戏也不要那么早结束。却终究还是失态了。他毫不犹豫的推开，让我无地自容。无论他得势还是落难时都冷眼旁观的我，在皇上面前接受要保护他命令的我，竟在被推开之后，仍放由身体留下一床的欲望。
我，乱了。早知如此，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请命跟去就好了。皇上说的对，他是妖孽，无论何时何处，都让人无法忽视，一不小心就被吸去魂魄的妖孽。皇上逃得，我便逃不得吗？
只是偶尔在楼上瞥到他院中独自玩着皮球的那一抹青色身影的时候，淡淡散发出一阵出世的寂寞味道，强烈得无法忽视。
算了，他既开口，便帮他一回。不然子翼会怪我。放任他内息失控经脉於阻，子翼也会怪我。
仍旧是那双疏离淡漠，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眸子，睁开时心里竟如巨石落地。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番外•斯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