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不哭泣》孤轩

10、第九章——笑颜

　　由坐在一根倒在地上已经烧成焦炭的树上，看着面前几乎可以用狼吞虎咽形容的二人，苦笑。“我都没有想过呢。”她笑了笑，说，“我都没有想过像你这样的人，也是需要吃饱饭的。”
　　一语出口，黑线爬满了剑八那本来在狼吞虎咽的脸。“你把我当作什么了？不吃饭的话会没有力气的啊。”他很不满意的说着。
　　“那是你一路上到处惹是生非的原因。”由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所以我才让你听我的不要乱跑的。”她突然一愣……自己是在说些什么……又在做些什么……从前不会用的说话方式……从前不会做的奇怪的动作……从前不会有的复杂心情……是这个人……改变了自己吧……
　　“小悠悠你变了啊。”这个时候，八千留突然从她的背后冒出来，打断了她的思想，“小悠悠变得更容易相处了呢。”
　　“什么……意思……”她疑惑的问了问。这种天真无邪的笑脸……你，有没变呢……
　　“之前的悠悠，总是很木讷，很冷的感觉，但是，刚才小悠悠对小剑说的话，还有那个动作，和普通的人没有区别了呢，所以我说小悠悠变得好相处了。”她笑得更开心了，同时，也把自己手里的烤鱼递给她，“给你，呵呵，你也一起吃吧，小悠悠，总是在旁边看着我们吃东西我们也很难受的。”
　　“……呃……好。”由接过八千留的鱼，轻轻咬下一口。一瞬间，她愣住了……这是什么感觉……很暖……眼睛好像被浇上了水……稍稍有点湿，这就是想要流泪的感觉吗？但是为什么？不是伤心，才会流泪么？
　　“小悠悠？”八千留疑惑着看着她飞快的低下头去，“怎么了么？被刺卡到了？不会吧，悠悠好笨哟。”
　　“……不是的。”她竭力想要掩饰早已不由自主留下的泪水，“我……”
　　“你在哭什么呀？”剑八享受完属于自己的最后一条鱼……也是唯一一条鱼后，撇着嘴看着她，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不是……我……”
　　“应该是很高兴吧！小剑吃烤鱼吃得那么高兴，作为烤鱼的人，应该是很高兴的吧……但是，小悠悠也有点高兴的夸张了啊。”八千留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由坐在那里，但是八千留为了触到她的肩膀还是不得不费点力气。
　　“高兴？不是难过的时候，才会流泪吗？”由问道，却始终不肯抬起头来。
　　“所以说小悠悠高兴过头了呢……很高兴很高兴的时候啊，也是会流泪的哟。”她笑着说。
　　是吗……高兴的时候，也会有泪水……这泪水，应该是高兴的泪水吧，虽然我自己不太清楚，但是，这是第一次因为简单的一口鱼而流泪……也许，真的是身为烤鱼的人的喜悦吧，但是，总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算了……就这样，想吧……
　　“恩……这是，当然的喜悦吧……我一直，是一个啊。”她说着，抬起头，微笑。好像是一炉文火悄悄燃烧，不热烈，也不蛮横，只是很温柔的，很仔细的驱赶寒冷，很小心的取暖。很温柔，也很美……
　　八千留看着她的笑，也不由得笑出了声。呐，小悠悠，你知道么？我也曾经，有过和你一样的喜悦哦……那真的是一种……很愉快很愉快，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哦……那全都要……感谢小剑哦……

　　天是全黑色的……
　　这已经是第几个夜晚，无法入睡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只是觉得仰望星空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不堪一击，心里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也就被冲荡的烟消云散了。
　　不过自从走上这条路，自己就很少这么仰望星空了。不知道前阵子遇到的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凌目靠在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上，仰起头呆滞的想着。大概，已经汇合继续走他们的路了吧。
　　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同样的，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小破屋里，也有一个人这么看着星星，也有一个人这么兀自想着事情。
　　“你是为什么跟着他的呢。”由自言自语的说，又看了看身旁的八千留。
　　“小悠悠的理由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觉得你一定也是很喜欢小剑才跟着小剑的吧。”
　　“哎？”
　　“我没有名字，是小剑给我名字的，我啊，最喜欢小剑了！”她笑了笑，回答道。
　　“也许是这样吧……我只是感觉到，跟着他或许我能找到些什么也说不定呢，找到我一直所寻找的东西。”
　　“寻找的东西？”
　　“恩……因为我似乎，丢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由抬头看着满天星星，“我曾经住在森林里，那里的人全部都像是野兽，我常穿梭在森林深处和黑夜的街头，似乎想要找到，想要确认什么东西，开始我曾经以为，我是在找寻我从未见过的真正的人类……但是，我似乎错了……我不是在寻找那些能够看到触到的东西……但是，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所以我从未离开过那个地区。第一次见的时候，那个人坐在尸骸中对你的微笑，还有他的背影……我就觉得，似乎找到了些什么一样……所以，跟着他，或许我能找到更多我在寻找的东西。我是这么想的。”
　　你在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名为心的东西呢？八千留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又看了看天上的群星。我不知道事实究竟如何，不过，似乎小剑，真的可以改变什么也说不定呢……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悠悠。

　　那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八千留躺在没有了顶棚的破屋里遥望星空……是了，那是自己曾经的世界：
　　我没有名字，连双亲也没有，我不要知道来到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只是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习惯穿梭在黑暗的角落里，躲在争端旁隐蔽的角落里，为了藏你自己，为了自保。
　　我曾居住的地方是北流魂街79区——草鹿。那是一个杀戮和争端的世界，在哪里我只记得血液猩红的颜色，空气里飘着的，都是一种很粘稠的血的气味和尸体的气味。在这个地区，人们的争斗似乎不需要理由，周围的人们比起人来倒更像是野兽，他们的智能虽然高出野兽许多，但是无止境的杀戮、无原由的掠夺几乎成了那里的特权。在那个地方，力量代表一切，有力量的人便有绝对的存在，无论是何等卑劣的力量。
　　还是孩子的我，穿梭在那个世界像蝼蚁般弱小，我的存在感微弱到几乎消失，那样的我，什么时候被杀掉也是不奇怪的。我只有拼命的躲闪，恐惧渐渐侵蚀我的一切。
　　然而，有一天，一切的变了。
　　在那里，你来了。携着一身的傲气，携着一身鲜血的味道来了。从最深的黑暗处到来的你，用你手上仍在滴血的刀刃，瞬间斩断了我的世界，那个血腥而毫无人性的世界。你告诉我，你也没有名字，但是你给自己取名字叫做剑八，你说，那是最强的人的名字。然后，你说，你希望有人能叫八千留……虽然我不懂这名字的意思，但是我仍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从那以后，我便跟着你，因为，你救了我，还给了我名字。
　　小剑啊，或许你不知道呢，如果那时候你不来的话，就没有现在的我了，也许我早就离开这个世界，又或许仍在黑暗中挣扎。从你来的那天开始，从你叫我“八千留”那天开始，你一直是我的一切……
　　从那天开始，我便决定了，跟在小剑你的身边……
　　因为，现在，你是我的一切。

　　好像是流淌的鲜血一样盛开着的彼岸花，在无限延伸的黑夜里静静地吟诵着什么。那是……在说些什么呢？
　　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那路的周围，盛开着彼岸花，像是被血染红的彼岸花，也染红了这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
　　铃铛的声音时隐时现，似乎来自那小路的深处，铃声很轻也很细小，像是怕影响到什么，却在进入耳朵的顷刻变得异常宏大，像是潮水拍击海浪般宏大。那铃声好像有生命一样，渐次……反复……
　　是不是……在呼唤这我呢？
　　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彼岸花的花海里，一阵风吹过，花朵摇曳，像极了红色海岸上那血一样的波浪。在那一片血红中，少女赤红的长发披散开来，飘洒开来，迎风飞舞。她沉吟着，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花海深处，那小路深处，琥珀色的眼眸里只有很模糊很模糊的倒影。
　　你是在……呼唤我吗？
　　她踏出一步，突然停下，就在那一瞬间，汹涌的风也忽然停了下来。
　　你，在迷惑些什么……
　　一个很空洞的声音传来，从最深处的迷雾中传来，那不是少女的声音，反倒像是一个长者。
　　接着，黑暗汹涌而来，将一切湮没……
　　只有那长者的声音仍旧回响着，回响着：
　　你，在迷惑些什么？
　　“啊！”由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仍旧一成不变，那破屋，那星空，还有那身边的人……“是梦吧。”她沉吟着，“真的是很真实的梦……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那里，还是没变呢……”
　　是啊……什么都没有改变，血红色的彼岸花海，汹涌的风和红色的朗，回响着的铃铛声和被湮灭却久久不散的话……还有……那里面的我……
　　我，在迷惑什么吗？也是啊……我到底在迷惑什么呢？与其说是迷惑，倒不如说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有什么可以迷惑的吗？
　　还是说……我一直会错意了……你究竟，要我做些什么？我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