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菊》十顷疏梅

7、亲人关系

　　菊然在苗疆一住就是大半年，说来也奇怪，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记事总是记前不记后的菊然竟然颇得人心，苗疆上到那顽固不化的老巫医，下到刚满周岁的娃娃，都对她十分的喜爱，然而有人喜欢她，自然就有人讨厌她，纪筱燕就是其中之首，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讨厌她，暗恋纪筱燕的殷隆也成了讨厌菊然队中的一员。
　　而此时，纪筱燕正在煽动苗疆一重要人物加入他们，就是她的姨母，淳于风郁的母亲，淳于老夫人。
　　“姨母，我说的是真的，那丫头就是会妖术，您看她将表哥迷的！表哥天天往她那跑，您可要为筱燕做主呀！”纪筱燕越说越委屈，最后泪如雨下，扑到淳于老夫人的怀中大哭起来。
　　“好，好！我给你做主，给你做主！”淳于老夫人安抚着她，宠溺般的说着，“乖孩子，别哭了，回头在将眼睛哭坏了。”慈祥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纪筱燕自幼父母早亡，从小就是跟着淳于老夫人，老夫人视她为半个女儿，也是自己儿媳妇最好的人选，自然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在老夫人眼中，那可爱单纯的小菊子，怕是已成了一个妖女了。
　　“姨母最好了！”纪晓筱撒娇般的扑到老夫人的怀中，没有人查觉到她脸上那抹得意的笑。
　　菊然坐在房中大啃特啃手中的苹果，对面做着淳于风郁。他看着她那近乎于小孩子的吃法不免觉得好笑，却又怕笑出声来伤到她。
　　“菊然，你为什么出走？”他很早就想知道她出走的理由。
　　“叫我菊子就好了，我师兄他们都这么叫我的。”她不太习惯被人直呼其名，她边啃着手中的苹果边说着：“我家想将我送入宫中，我不想去就逃出来了。”
　　她说的无关紧要，他却听得胆战心惊，“菊子，你知不知道，秀女私逃是死罪？”
　　“知道。”菊然点头应声，可后面说出的话让人无奈，“抓到是死罪，抓不到就没事。”
　　“……”淳于风郁无语，这让他怎么说？但，想来，还有一问，“那你为什么不想入宫？”
　　“嗯——”她思考中，“一入宫门深似海，而且我不适合那宫廷。”好正确的答案，难得，难得！
　　他轻笑声，“不是说嫁入宫廷衣食无忧，下半生就等着荣华富贵了，你为何不觉得呢？”他认为这么单纯的菊然想法应该也是很单纯的。
　　菊然放下手中的苹果，眼睛低沉，眼中有泪光闪动，“我三姐就是被家人欢天喜地的送入宫的，结果一去三年没有消息，后来我通过关系才知道三姐她入宫的第一年因为有些姿色，留住了皇帝一段时间，可好景不长，皇帝的新鲜劲过了，便对三姐不管不问了，而三姐又是那种不愿和人争的人，自然不会卖弄风骚，只是在院子中种花种草，可不知是谁说三姐种迷香意在迷惑皇帝，太后、皇后连夜审三姐，严刑拷打下三姐受不住了，竟，竟，竟一头撞死了！”她越说声音越哑，泪水顺着她脸颊流下，淳于风郁愣愣的看着她，那个如阳光一般的女孩儿原来也有这么不开心的过去，她声音沙哑的说着：“三姐的尸体都不知葬在了哪里，而家中还已为三姐在宫中受宠呢，多年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的死活，你说这样的宫廷我能入吗？我敢入吗？”
　　淳于风郁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原来这在她心中有这么大的伤痛，轻声问：“那你有没有和你家人说过？”
　　她摇了摇头，“说了有什么用，人已经去了，说了能改变什么吗？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双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那份温暖喃喃自言：“三姐很随和，没和任何人红过脸，家里的仆人都喜欢三姐，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每次一睁开眼，三姐就坐在我床边，对着我笑，直到现在我一生病就觉得一睁开眼，三姐就坐在我床边。”她的泪润湿了他的手，他觉得那泪比火还要烫，他完全可以抽回手，他却做不到，因为如果那么做的话，他就太残忍了！而且这时的菊然就像是只受伤的小鹿无依无靠，只能凭借他给予的温暖才能活下去。
　　纪筱燕乖巧的搀扶淳于老夫人走向菊然的房间，她们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不知廉耻的丫头！”老夫人一声怒斥，“还不放手！”出掌风打向菊然，旁边的纪筱燕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这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曾闯荡过江湖，功夫自然也算得上是高手，那掌风阴冷，如打在菊然身上不堪设想，淳于风郁起身想为她拦下这一掌，不想却被纪筱燕一把抓到身边怎么也不放手，于是淳于风郁便和她纠缠起来。
　　老夫人那一掌明明可以打到菊然，但偏偏就落空了，将放着菊然吃了一半的苹果的茶桌打了个粉碎，而菊然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五步之外的窗前，仿佛是一下子飘了过去似的，让老夫人一惊，“好俊的功夫，小丫头学得可是‘飘然’？”江湖上有两大绝顶轻功，一个就是秋羽山庄踏莲叶不摇的“莲舞”，另一个就是苏家快如鬼飘的“飘然”，秋家重一个轻字，而苏家重一个快字，根据各人修为不同，所施展也就不同，秋家和苏家两家轻功可说是不分上下，而菊然从小是兵器学得不好，可这轻功到是学到家了。
　　菊然先拍拍自己的胸口稳定心神，“吓死我啦！”再看看一地的木屑“老人家，动那么大火干嘛？对身体不好的。”她好心的对老夫人说着，可这老夫人就恨别人说她老。
　　“死丫头，你说谁老！”老夫人一声吼，掌风在向她逼去。
　　菊然见状拔腿就跑，张口就叫，“救命呀！杀人啦！”她一闪就到了门外，边跑边大叫，寨内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听是菊然的叫声都纷纷出来一探究竟，却见是寨子内最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在追杀菊然，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小丫头，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尊卑长幼！”老夫人是真动了气了，说什么也要打到菊然。
　　“母亲，菊子是我的朋友，您可，您可，筱燕，你给我一边去！”淳于风郁本想去阻拦母亲，可是纪筱燕是死缠他不放，让他真想一掌打死眼前这个表妹。
　　“你！你干嘛欺负我家小姐？”薄菏一见自家小姐被人追杀，二话不说就挡在老夫人面前。
　　“让开！”老夫人一声喝。
　　“不让！”薄菏就死也不让，菊然躲在薄菏身后微微发抖，她觉得这老人家好可怕，好凶，她害怕！
　　“你找死！”老夫人动怒了，一掌劈向薄菏，薄菏还没怎么样，她身后的菊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顿时如时间静止一般，众人都定在那了，同时看向菊然，只见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着，断断续续的说着：“你要……唔唔……打死……唔唔……薄菏了……唔唔……我叫……唔唔……师兄打你……唔唔……”
　　“小姐不哭了，不哭了，薄菏不是没事吗，不哭不哭了。”薄菏哄着哭泣不止的菊然。
　　“薄菏不可以死……唔唔……薄菏死了就没陪我了……唔唔……”这时的菊然就像是一个要失去玩具的小孩子，除了哭泣没有别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小姐放心，薄菏会陪着小姐出嫁，陪着小姐老去，薄菏不会死的。”薄菏的话很轻，她眼一抬对上了老夫人，“这位老夫人，就算你要杀我这小姐，也要有个理由，乱杀无辜、草菅人命是要做牢的，何况秋羽山庄的主人是我家小姐的朋友，如若知道我家小姐在此死于非命，你说她会不会平了这苗疆？”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实实让在场的人倒吸了口凉气，那秋羽山庄的主人是出了命的不讲理，而且想除去苗疆不是一两年的事了，无奈没有借口，如若真杀了这菊然，不就是给她最好的借口吗？
　　薄菏心叹一声，果然无论在哪，只要报出秋羽山庄的名号，他人就会顾虑三分，什么时候她家小姐也有如此的震慑力呢？
　　老夫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身后跟着一脸厌恶的纪筱燕。
　　“风郁，你和你娘感情不好？”菊然已不在哭了，看看离开的老夫人，再看看一脸苦笑的淳于风郁，不经而问。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们之间总觉得少些什么。”他无奈的说，他抬手为她擦去脸上未擦干的泪水。他总觉得，自己的母亲疼筱燕多于他。
　　“噢。”她应了一声，薄菏拉起了她，扶她回房。
　　到底少了什么呢？菊然思索着，好像有人说过，可她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到底少什么？她一直想，直到不知不觉的睡着，梦呓喃喃：“到底少什么呢？”